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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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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邈叼着半截鱼骨,差点以为那声猫叫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讪讪一笑,语气尽量自然:“只是爱吃鱼。”
话题很快转到别处去了,辛邈平静的面孔下一个小人偷偷松了口气。
饭后,一群人逛完公园,又到附近一个商场转了转,出来已经是天色将昏。
\"我和李京天在对面坐车,拜。\"常远和京天家住另一个方向,两人和等车的辛邈黎鹤告别,临走的时候常远转头对他俩眨了眨眼睛。
辛邈笑:\"终于不用做电灯泡了。\"
\"但愿他们能进展。\"黎鹤勾了勾唇,拍拍辛邈的肩,\"车来了。\"
两人带着猫包里的喵喵,跟着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一路回了平日熟悉的街道。
\"它挺喜欢你的。\"黎鹤边走边透过玻璃窗看趴在里面的小白猫。
辛邈伸手指去逗了逗,小白猫马上把圆乎乎的大脸凑到玻璃窗前,在猫包里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
“你喜欢我吗?”辛邈贴近玻璃窗,笑着问。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公路边的路灯却早早亮起,像一颗颗点缀在雾蒙蒙的天空中的星星。
辛邈和他身后的一片星河一起,落入黎鹤眼中。
—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笑起来的样子,喜欢我羞赧别扭的样子,喜欢我对你和对别人不同的样子,喜欢我如海珠蒙尘,又在某一刻大放异彩的样子……
喜欢我喜欢你的样子
手里的猫包往前蹭,险些坠地,被对面的辛邈及时扶住。黎鹤不动声色地掩住自己眼中的纠结和迷茫。
辛邈说出那句话后就有点后悔,他是顺着黎鹤的话对喵喵说的没错,但在那时那刻说出来,莫名多了几分晦涩不明的旖旎色彩。
像在表白似的。
他接住因为喵喵往前爬而重心倾斜的猫包,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飞快地一碰,又不约而同地闪开。
希望黎鹤不要误会。辛邈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另一边,黎鹤轻轻垂下手里的猫包。
方才……是因为这张脸吧。
下车的车站里平时常走的路还有一段距离,两人绕过街区附近的商场,重新回到一段街道辅路上。也许是休息日的缘故,路上的人都走得不快,或挽着朋友的手散步,或拎着去超市买的菜缓缓往前,所有的景象都笼罩在渐渐昏暗的天幕下。
快要走到分头的岔路的时候,辛邈往前看,越看越觉得不远处那个慢吞吞走路的女人背影有些像辛妈。他跟黎鹤示意,加快速度,在几步后叫了声:\"妈?\"
前面拎着一袋子菜的女人转过头来,素寡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邈邈。\"
辛邈听到身边的男生好像轻轻笑了一声,多半是在笑这个称呼。他脸一红,撇下黎鹤快步上前,接过辛妈手里的袋子:\"妈我来。\"
\"我刚去超市买了菜,想着你可能要回来了,结果刚好碰上。\"辛妈说,\"这位是?\"
辛邈忙介绍:\"这是我朋友,黎鹤。\"
黎鹤礼貌一笑:\"阿姨好。\"
\"你好。\"辛妈脸上层叠的皱纹在渐暗的天色下看得不真切,\"常听邈邈提起你。\"
\"是吗。\"黎鹤笑着望向辛邈。
辛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只是在提到奥数班和语文补差的时候跟妈说过黎鹤,怎么就成经常了。
他指了指右边的岔路口,对黎鹤说:\"那我们就走这边了。\"
黎鹤点头:\"好,周一见。\"他转向辛妈,\"阿姨再见。\"
辛邈牵着辛妈往岔路口那头走去,黎鹤没有着急抬步,而是停下看了一会。
妇人稍矮一些,两人说话时身长腿长的少年偶尔会微微低下身子侧耳倾听,他一手提着菜,一根葱从袋子里不羁地探出头,一手牵着身边的妇人,配合她用慢悠悠的步伐往前,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这段岔路中。
\"喵喵?邈邈\"黎鹤看了眼手边的猫包,挑眉一笑。
母子情谊,家人关怀,真好啊……黎鹤摇摇头,提步向前。
*
辛邈吃完晚饭,洗完碗去阳台转了两圈,回卧室把自己砸在了床上。他睁着眼睛放空自己,半晌都一眨不眨,眼睛酸涩后才用力闭上。
再一睁眼,卧室微微泛黄的的天花板变成了挂着精致吊灯的跃层顶,目光下移,一张笑出了皱纹的男人脸映入眼帘。
辛邈一惊,警惕地翻身从地板上一骨碌站起,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的男人是黎鹤家的管家——于伯。
他又能穿过来了?
于伯拿着一根挂着羽毛的逗猫棒,又在他面前晃了晃,辛邈压制住变成猫时看见移动的东西就想掏的本能反应,岿然不动。
\"怎么不玩了?\"于伯又晃了两下,见面前的小白猫没了反应,疑惑道。
“昨天晚上你跑去哪了”于伯对辛邈念叨,“家里到处找也没找到你。”
辛邈一愣,又想起黎鹤白天随口提过的喵喵的“出走。”
难道自己变成猫后,待在黎鹤家里的喵喵也会消失
\"想你主人了吧?\"他放下手中的逗猫棒,从一旁的桌子上端来一碟热好的牛奶,把冒着腾腾热气的牛奶往辛邈面前推了推,\"少爷刚接了电话出门了,过会才能回来。\"
白天才出了门,又这么晚了,黎鹤去哪里?辛邈喝了牛奶,在房子里无聊地溜达。
客厅时钟的指针一圈圈地转,终于门外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门\"滴\"地一声打开,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辛邈原本趴在二楼和一楼的楼梯间,在暖烘烘的地暖上昏昏欲睡,见黎鹤进门,不自主地竖起耳朵、蹭起身子,刚好和换好鞋往屋里走的黎鹤对视了。
\"喵喵。\"一人一猫一个往上,一个往下,辛邈踩着楼梯往下溜达,忽然眼前又刷地一变,带着一身寒气的黎鹤、在厨房里端出热饮的于伯、层层向下的楼梯,又转瞬间消失不见。
天花板泛出陈旧的黄,不远处一角还有早年间漏水残留的霉点。辛邈眨眨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黎鹤揉了揉面前喵喵的脑袋,看着往自己掌心蹭的小白猫若有所思。
刚才回来时,他看着趴在楼梯上的喵喵,莫名从它身上看出了之前那份古灵精怪的模样,喵喵跑到他手边时,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奇怪。
黎鹤端着管家递来的热果汁,带着小猫上了楼。
*
\"还要往上啊?\"旁边的男生握住了手旁的栏杆,喘着气问道,\"你家住几楼?\"
\"还两楼,快了快了。\"前面的男生的背影落在黎鹤眼里,越来越清晰,最终聚焦在他白色卫衣的帽子上。
\"高新海,你再喊累,你就蹲这不上去了。\"走在前面的少年走过弯弯绕绕的楼道,气息稳定平和,他回头问,\"黎鹤,你怎么样?歇会儿不。\"
旁边那个叫高新海的男生看黎鹤一眼,又看看前面的少年:\"这是什么区别待遇!\"随即又腆着脸道,\"走不动了,搀一把我……\"
\"人家黎鹤低血糖,您呢。\"穿白色卫衣的少年转过头来:\"行了行了,到了。\"
少年不耐烦的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他眉眼间跳动着朝气,像晕了束阳光在脸颊上。他从兜里掏出钥匙窸窸窣窣打开门,黄褐色的铁门一抖,啪地打开。
屋子不大,但是摆设和家具都完备且干净,灯打开后照得房间亮堂堂的。
\"你俩先坐,想喝什么?我去拿。\"
\"橙汁。\"黎鹤说。
\"有葡萄味美年达吗?我想喝那个。\"高新海问。
少年看他俩一眼,坏笑:\"都没有,只有牛奶和白开水。\"
他去拿了水,顺道看上去很娴熟地收拾了一下厨房桌面。端来的饮品被放在桌上,高新海一边喝水一边四处张望:\"你爸妈呢?周末还要上班?\"
黎鹤转头,见少年拿着牛奶杯的手顿了顿,又倾斜着灌进嘴里,声音从杯子后面传过来:\"我一个人住。\"
\"没爸妈,自由得很。\"
……
声音和身影层层收缩,像一个巨大的灰白的漩涡,黎鹤睁开眼,从床上走下来,把房间空调调低了两度,拿桌上的水杯喝水。
月光盈盈如水,淌泻到房间的木地板上,房间里的东西投下阴影,最后落在墙上时就像一幅被晕染得非常浅淡的水墨画。
小白猫在房间一角安静地睡着,黎鹤走过去给它拉了拉掉在一旁的小被子,又回到床上。
他今天晚上看到辛邈的妈妈,没忍住想到了那人的家。日有思夜有梦,梦醒后,后半夜却难眠。
黎鹤想,后来是怎么样的呢。
后来他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那人早年间有个奶奶,是奶奶把他抚养长大的。一两年前奶奶去世,留给他房子和一笔钱,能供他读到大学。
除了那次意外的拜访,那人从未跟任何人提过,甚至如果他那天不说,他们这群朋友也许永远也看不出来、不会知道。
因为他本身看上去就像个没有经受过黑暗和风雨摧残的小太阳,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热度和光,以至于旁人都以为,他从外至内都是滚烫的。
哪知道心却是凉的呢。
*
几日后的清晨,闹钟聒噪地响了一遍遍,辛邈一次次反手把它按停,最后一次闹钟直接被毛毛糙糙地薅到了床底。
辛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邈邈,你还没起吗?\"
\"七点了。\"辛妈又敲了敲门,\"你今天是不是要考试?\"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辛邈倏然一惊,鲤鱼打挺似的翻身起床,慌慌忙忙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妈,我走了。\"辛邈匆忙洗漱完,拿起餐桌上的牛奶灌了一大口,抓起书包冲到玄关就换鞋往外跑。
\"鸡蛋饼呢!\"辛妈在后头喊。
\"来不及了,不吃了!\"辛邈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
昨晚熬夜复习了语文,睡得晚,没料到早上差点醒不过来。等辛邈急急慌慌赶到校门口时,伸缩大门已经关闭,门口值日的同学也各自回了教室,只剩下门卫室旁边的小门开着,里面有一个刻板严厉的老头时刻盯着迟到的同学,桌上摆着小本子就准备记班级名字,上报班主任和年纪纪检。
辛邈在门口犹豫片刻,忽然心生一计。
\"班级,姓名,报上来。\"门卫老头盯门盯得口干舌燥,昏昏欲睡,终于逮住了一个藏着背包就准备偷往里遛的学生。
\"叔,哦不,爷爷,我们今天考试,再不去要没得考了。\"小个子的男生见遛门失败,双手合十苦苦哀求。
门卫老头铁面无私:\"没得说,开考还有二十分钟,来得及,报名字。\"
小小的门岗亭,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
谁也没有发现在这一会的功夫,一只白猫不伦不类地拖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从门卫大爷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