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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所谓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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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午膳我凭一己微薄之力吃完了两碟枣泥酥,接下来的几日,我不想看见两个东西。
一个是枣泥酥,一个是王敬之。
恰好又是两天阴雨,我就着这借口在房里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生活,我头一回晓得,肥宅没有了快乐水,还会是坚强无比的肥宅。
连着阴雨以后,天晴得格外干净,我做出了历史性的跨越,便是踏出了房门。
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晒着太阳,樱桃拿着檀木梳在我身后梳理着头发,一面梳一面开始了她漫长的套路:“夫人这长发,真好看。”
睡了几日,头发都打了结,樱桃夸起人来,真是睁眼说瞎话。
“这天气这般好,夫人穿的这件衣裙也真好看。”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我心里叹口气,手撑着脑袋回头瞧她,直截问:“好樱桃,你想同我说什么?”
樱桃一笑,期盼温柔的目光回望着我:“夫人在房里躺了好些日子了,再不出去走走,奴婢怕您该憋得难受了。”
谢谢,我挺好的。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承受住这样的眼神超过三秒,同为女人,我坚持了五秒,便点了头,出门,出就是了。
暴走一个计步排行第一给你看看。
樱桃将最后一根玉簪插好,低头收拾发饰,我自觉地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久违的太阳照在身上倒也舒服,我低头瞧着地上的影子,头上的发钗斜斜映着,我像个行走的鸡毛掸子。
庭院门的两边枫藤缠绕,满满的绿色有些晃眼,我揉着眼睛走出院门,迎面便瞧见了王敬之。
士别三日,还期待四日五日七八日。
王敬之微微一笑:“青梅,我正想来见你。”
不我不在。
“那便一起走走吧。”
不我不要。
王敬之转过身,缓着步子,似是在等我。倔强如我,立马提着裙子,小碎步跟了过去。
我和这变态沿着院墙并排走着,一路无话。院墙过去,是一个浅浅的池塘。凉亭靠着几处假山,亭下水流平缓,往中间还有一排石头堆起来的长径,横贯左右。
日头渐盛,我额头已经出了汗,身旁的王敬之背着手,一副悠悠闲闲的模样,瞧见微微喘气的我,他低笑一声,伸手将我扯近了:“走几步就累了?”
我自觉地发出小懒猫的声音:“王爷,咱们歇歇吧,好不好?”
他冰凉的手握住我的,带着我往凉亭里走,凉亭那头是一个往下的楼梯,连着长廊到另一岸,若不走近,是瞧不见这楼梯的。
譬如现下进了亭子的我,才终于瞧见了楼梯上躬身坐着歇息的徐聘婷。
约莫是我的粗喘过于突兀,她循着动静回头,也瞧见了我们。
只对视了一瞬,徐聘婷理着裙摆站起身,徐徐行了一礼便要走,王敬之的手攥紧了我,这是搞事的前兆,果然,下一刻,王敬之出声叫住她:“王妃,归宁几日,过得可好?”
我手心的汗更多了,自己都嫌滑腻。
徐聘婷转过身子,淡淡笑着:“回王爷,恰逢阴雨,便在家中小住了几日。”说着,抬眼望向我们紧握的手,“不打扰王爷与姐姐散心,聘婷便先告退了。”
王敬之终于松开我的汗手,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望着徐聘婷:“哦?王妃瞧见本王,便避如蛇蝎,归宁那几日,却和旁人过得十分自在。”
…听这口气,这小变态竟还有眼线,时刻监督了她的一举一动?
这话任谁听了都刺得慌,徐聘婷面色一白,猛地抬起头,望向王敬之冷漠的神色,旋即又压着愤懑极涵养地笑道:“聘婷在家里遇到儿时玩伴,闲聊几句而已,不值得王爷挂心。”
“本王觉得,这王府在王妃的心中都不如徐府亲切,王妃以为呢?”
以为你个头,你天天这样言语精神虐待别人,别人能亲切起来吗?我在心里呐喊,转念又一想,我似乎也参与了虐待。
王敬之只是嘴炮叭了个叭叭叭,而我刚见面便动了手,打了人家水灵灵的陪嫁丫鬟。
徐聘婷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下,仍然维持着好看的笑容,甚至还想反击:“聘婷心里自然是都觉得亲切,只怕王爷觉得聘婷陌生。”
想让王敬之开心和想让王敬之动怒,难易程度堪比吃屎与拉屎的对比。
我敬徐聘婷是位好汉。
王敬之气极反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女人,你是在怪本王不够疼你?”
……
我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凑近了旁边冰凉的亭柱,默默蹭着手汗,缓解雷到想投河的心情。
“王爷曲解了,聘婷以为,感情一事勉强不得,王爷有自己想疼爱的人是好事,聘婷也为王爷开心。”
如此贴心的话,在王敬之听来只怕尽是讽刺:“勉强?”他又是一声冷笑,“依本王看,王妃嫁来王府,恐怕便是勉强!”
……
世纪性的鸡同鸭讲,连我听了都疲惫。
徐聘婷面上和煦的笑容也隐去了,她紧紧盯着王敬之,一字一句:“于聘婷而言,没有勉强一说,聘婷是个平常女子,只想安稳生活。”说完不给王敬之表演机会,目光望向身后的我,“姐姐也等久了,聘婷便不耽误王爷与姐姐了。”
徐聘婷快步走上长廊,一路至对岸,转过几棵垂柳,便不见了身影。
凉亭里只剩我同小变态一前一后站着,他又动了气,背影都透着低气压。徐聘婷虽然是个可怜之人,但也可恨在,总是将这烂摊子丢给我。
这也许就是作为女主角的责任吧。
被我扶过的石柱也升了温,池里竖着的乱石上歇了几只鸟,低头朝徐徐流过的水里叨叨两下又飞向下一处,我就着这角度,福至心灵,一沓剧本在我心里不停翻页。
我默默思考了一下走这石头穿过池塘的可能性,上头只在一瞬间,身兼女主重任的我,顶着太阳走出亭子,伸直手臂平衡着身子,踏着石头平稳处,缓缓踩着乱石移到池塘中央。
叨食的小鸟被我惊走了,有些影响画面的美感,我抬手擦拭干净额上细汗,高声喊他:“王敬之!”
那人在凉亭里回过身子瞧过来。
我抖索着小腿,适时露出最温暖的笑容,此处该有什么样的台词我竟想不出来。
于是只好保持着白牙,不停傻笑。
在我的剧本里,此刻男主角应当是一扫阴霾,开怀大笑,发现这世界仍然存在美好。
可王敬之却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抿着唇角若有所思,活像正常人看见二傻时的迟疑。
这和我想象得不一样…
许久,王敬之也踏过楼梯从凉亭出来,他站在乱石尽头,遥遥望着我,嶙峋的石头在他脚下却像平地,走至我身前,他终于笑了。
这笑容同他以往有些不同,他说:“青梅,你这么怕水的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流水自我脚边的石缝中潺潺路过,那凉意直直攥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