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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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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的思绪,像极了月光下的树影,斑驳。
“阿黎。”
“师父。”
“何为礼?”
“回师父,君臣,夫妇,师徒,长幼,皆礼。”
“你又当何如?”
“尊师重道,忠君为国,一腔热血,不敢僭越。”
“善。”
之后,手指握紧。
抬眼,一片清明。
楚浔见状一笑,问:“想明白了?”
“嗯。”他点了点头,白色的皮肤显得更加冷白,衬的唇色有几分诱人的红,一双乌墨色的眼眸恰如寒星。
在楚浔看来,少年一直都是一个很干净的人,像极了冬日的雪,洁净,一尘不染。
楚浔收回自己的眼神,狭长的眼眸带着一丝不经意的自嘲,伸手去拿沈黎手中原本属于自己的酒樽。
还未碰到,手在空中,停住。
他的少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果然,不出意外他在少年脸上看见了变色龙,先是白色,之后通红。
“这酒的劲儿好大啊。”
“要不然怎么能叫醉无忧呢?一樽可值千金。”
“少将军,还行不行啊?这酒量也太小了吧。”
“他怎么能抢成安王的酒!虽说成安王不受宠,但身份还是在那儿的。”
“啧,年轻气盛,喝不了酒还抢。”
……
众人碍于两人身份纷纷窃窃私语,殊不知四周之内声音皆入两人耳。
“少将军,本王的身份还是在那儿的。”楚浔勾唇出声提醒。
“我…”沈黎语塞。
然后,脖颈后出传来一阵酸疼,瞬间没了知觉。
“这酒量也太丢人了吧。”不知道是谁看少将军晕了过去,一激动音量没控制住,在四周低语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言慢慢从身后竹林斑驳的影子中缓缓走出,将少将军搂住。
青绿色的衣衫,清秀俊美的五官宛若画中人一般,一双眼眸淡漠里带着隐隐的执着。
“医仙言公子,赌神涉半仙。医仙!他是医仙苏公子!”
“这…不是苏家的那个…”
“他怎么会来!?他没有这个资格吧。”
“哼,还一代清流,连这种人都能进来,简直枉为清流世家。”
…
“闭嘴!”卫恒大声喊了出来,然后轻咬住嘴唇,手腕还有些轻颤。
“添,冷静。”坐在卫恒身侧的叶尘开口想阻止,可还是晚了。
虽然他经常被苏言坑,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别人可以非议苏言。
话落那一刻的安静可以听见雪融化的声音。
苏言将怀里的沈黎微微搂紧,薄唇轻抿,一双淡漠的眼神落在了地面的竹影之上。
“苏言,是我好友,还请在坐的诸位不要非议我的好友。”
“要知道我身为大理寺卿,刚正不阿,绝不贪赃枉法,滥用私权。”
“可若你们拿着别人的事情非议,我不介意好好管管诸位的家事。”
“苏公子,江湖行医,妙手回春,仁善天下,是我卫恒此生所钦佩之人。”
“还望诋毁他的人,向他道歉!”
每一句都很清晰,每个字都很有力度。
“不用了。”不用道歉。
一道清冷而淡漠的声音静静响起。
卫恒看着月光下那个青衣绝尘的男子,淡雅而孤寂。
“为什…?”么。
“因为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他,苏言,没资格。
……
最后是楚浔与苏言一道离开了卫家。
“你就这么拒绝了他为你出头?你可知以他的脾气可是饶不了你。”楚浔说道。
“我知道。”苏言说着,准备将怀里的沈黎给楚浔,抬眼手中的动作一停。
楚浔左手纸扇,右手暖炉。
明显没手。
“那你还接不接?”他知道楚浔是在等一句话。
楚浔没说话,只是看着苏言。
苏言无奈,叹了一口气。
“是我输了。”赌输了。
话落的下一秒,楚浔立马将折扇一收塞回了腰间,腾出单手来将沈黎抱住。
少年可是他的,怎么能让别人抱着。
“涉,把针拔了吧。”楚浔说道。
“…变态。”苏言吐出两个字。
连少将军都没有发现他怎么出手的,可楚浔却发现了。
众人皆言,少将军是练武奇才。可有又谁知成安王的绝世之才?
自那件事后,楚浔就放弃了练武,而那年的楚浔才十七。
十七岁的楚浔他现在还赶不上。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是变态?
“拔针后,一刻钟就会醒来。”
银白色的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楚浔看着都觉得疼。
风吹过,几缕黑色的发丝阻碍了苏言的视线。
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只是,有句话他没说出口。
这个赌,他没想赢。
…………
王府内,书房的灯昏暗晕黄,将身影投在书柜上。
一人站,一人跪。
“王爷,您回来了。”小白有几分诧异。
王爷不应该再陪会儿少将军吗?
楚浔没说话,良久才开口,“本王让人查的事情如何了?”
小白一愣,老实回答:“回王爷,除了十三岁之前的事情,往后的仍查不出来。”
说这话的小白出了一身冷汗。
一年多了,他们手下的人仍旧没办法获取少将军十三岁之后的事情,中间的四年,仿佛就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楚怀那个老家伙能不知道?”楚浔微微眯了眯眼,手中握着的东西露出金黄色的一角。
“王爷,饶命。”谅他们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当着当今圣上的面动土安全。
“…”楚浔的手收紧,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一点儿也等不了。
“王爷,不如…您去问问少将军,看他是否会说。”
“要是他会说,本王要你们还有何用?”
“…”明明是你自己不敢去问吧。
等小白退下后,偌大的书房只有他一个人,墙壁上挂画里的白衣少年眉眼温和,含笑盈盈,倾了世间。
“宁哥…我还能信他吗?”
他喃喃自语,将手心打开,那是皇子的贴身金牌,平时是用来彰显身份的。
正面一个‘宁’字,赫赫然。而背面是用醇厚内勾勒出的一个鬼画符。
其实,那是个浔字。
只有他和宁哥知道。
毕竟当初还是他自己亲自刻上去的。
那一年,他十四,楚宁十七,刚好从外回来。
“宁哥,宁哥,听说你的金牌打造出来了。”刚练完武的楚浔,一出练武场就去找自家兄长,恨不得每天每日都粘着楚宁。
从十到十四,这四年来,他都有努力,当然,他也很想兄长。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阿浔。”
楚宁正在修剪花圃,问声侧头一笑。
“那…阿浔想看看宁哥的金牌,可以吗?”
楚浔笑着拉住楚宁的衣角,有些撒娇的意味。
楚宁一怔,莞尔:“这是自然。”
说着便放下手中的小剪,从袖中取出今早刚送来的金牌递给楚浔。
“那…我能借一天吗?”楚浔将金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
楚宁以为他喜欢,说道:“拿去便罢。”
他总是这样,你喜欢拿去便罢。
楚浔努了努嘴:“哥,是不是我喜欢什么你都会给我啊?”
“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弟弟啊。”
同父同母的至亲。
等到第二天,下人把金牌送回来的时候。
楚宁将金牌拿在手里,一愣,翻到反面,原本的龙纹多了几丝纹路,是一个不怎么好看的鬼画符。
“殿下,还有这个。”
下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楚宁。
字不多-宁哥,我的自创‘浔’。
自创浔?
楚宁笑出了声,眼神中的宠溺丝毫未减。
“殿下,您是不是太惯着…”
下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宁的眼神止住了。
“殿下。”那人竟有几分后怕,声音微颤。
“没有下次,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用正面的宁,保护背后的浔。
“他是我弟弟,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值得最好。
这一生一世,他说道做到。
正月初七的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惊天新闻。
那就是一向不上朝的成安王上朝了!
成安王楚浔仍旧一袭显眼的白衣位于帝位之下,百官之前。
坐在首位的就是当今圣上,楚怀,虽年近半百,乌黑的头发已见灰白,但气韵仍在,不减当年。
见到上朝的楚浔,最为激动的还是楚怀,这不一下朝,群臣散去,他就把人留了下来。
“浔儿,这是…想开了?”楚怀小心翼翼的问道,深怕触碰到了楚浔的禁忌。
“儿臣哪里有想不开?”楚浔觉得有些好笑,他只是不上朝,怎么就成了想不开?
“想开了便好,想开了便好。”楚怀有些激动,不知说啥是好。
在他的膝下并非只有楚浔这一个孩子,但是他和子安的儿子,就只有这一个了。
没错,也是子安,只不过是楚浔的字继承了母亲。
先皇后,李子安,出身江南医药世家,再一次意外中,偶遇了当今圣上楚怀,两人一见钟情,在当时可谓是神仙眷侣。
“父皇要是没别的事儿,请容许浔儿先行告退。”楚浔不太想跟楚怀太久。
这父子之情,帝王之家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看父皇?”楚怀有些舍不得。
尤其是这眉眼,越来越像他的母亲了。
“只要父皇想,儿臣就在。”
楚浔默不作声的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还有一件事。”楚怀看楚浔话虽说出了口,眼神多了几丝犹豫。
“愿闻其详。”楚浔说道。
“朝臣皆言,你…对少将军,可是真的?”龙阳之好,可是禁忌。
“父皇,您以为呢?”楚浔反笑,既没否定也没肯定。
“这…龙阳之好,自是大忌。”楚怀脸色有些难看。
他以为楚浔会直接否认的。
“父皇是想让我二选一?”帝位?还是沈黎?
楚浔说着语气有些轻飘,满不在意,让人觉得态度很敷衍。
本以为楚怀会很生气,谁知他就说了一句。
“罢了,这都是你的事儿,你开心便好。”
我开心便好?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楚浔心上,呵,开心?
“…”
原本想开口的话,却在看见那鬓白的头发时,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走出内殿,踏出正殿,入眼,满天雪花洋洋洒洒,落在鼻尖,还有些凉。
白色的薄雪覆盖了所有的建筑,放眼,全是白色,哦,不,还有那一抹扎眼的黑红。
那个黑衣少年,打着一把红色的伞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肩头上还落了一层雪白。
皮肤雪白,唇色发红,双目漆黑却很专注。
他…是在等自己?
楚浔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他,之后像陌生人一样擦肩。
下一刻,手腕便被抓住了,碰着肌肤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