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跑偏》_惊鸿_

64、再见

　　韩晓一直觉得很多东西都是不跟着时间走的。比如博物馆里的那些年代久远的展品；比如学校后门旁边的那棵老槐树；再比如……她手里的这个笔记本。
　　中规中矩的牛皮封面的笔记本。扉页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那一句可笑的祝语：“祝罗青枫同学在新的学习环境里取得优异的成绩！”
　　韩晓从挎包里摸出这个笔记本的时候，自己都笑了。她觉得整间候机大厅里，就数她手里的这个笔记本是最土的一样东西了。当然土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变老了，可是它从买回来就没有变过，它还停留在他们十六岁的那一年。她知道罗青枫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用到这个笔记本。但这是自己的一块心病，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罗青枫接过这个本子，翻看着十年前的字迹，眼里一抹怅怅然的微笑：“当年你要是把这个痛痛快快地送给我，后来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记挂着我了？”
　　“也许吧，”韩晓耸了耸肩：“说不定会更想。谁知道呢？”
　　罗青枫垂下头，手指细细地描摹着她的字迹，终于点了点头：“我收下了。谢谢你，韩晓同学。”
　　四目交投，有些东西流过去，有些东西沉淀了下来。然而遗憾却还是根深蒂固。
　　“好了，好了，”一双手伸了过来，在两个人的肩膀上各拍了一把：“你们话别的也差不多了，可不可以把晓晓借给我说几句话？”
　　韩晓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转回头望着白安妮客气地笑了笑：“白小姐。”
　　白安妮很抱歉地冲着罗青枫笑了笑就把韩晓拉走了。两个人的相貌本来就相像，走在一起，冷眼看去活像一双孪生姐妹。虽然说看见她韩晓的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要比看见罗青枫那个厉害的老妈要好。
　　“喂，抱歉啊。没帮上你什么忙。”白安妮先开口了，很真诚地向她道歉。
　　韩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安妮说的是她也联系不到邢原的那件事。前几天自己也是急疯了，凡是跟邢原有关的人都找过……，现在回过头再想想，韩晓就多少有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不该给白安妮打电话的——就算是被男人莫名其妙地甩了，自己举着电话颠三倒四的样子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还是没有消息？”白安妮又问。
　　韩晓摇了摇头，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没想到是你和青枫一起回去。”
　　白安妮嘟着嘴笑了：“都说孕妇出门问题多……，我老公不放心嘛。所以逼着青枫给我当保镖。青枫还直埋怨呢，他的画廊刚兑出去，工作室的地点也刚刚选好，一堆事儿呢。”
　　韩晓又是一愣：“工作室？”
　　白安妮悄悄瞥了一眼人群后面的罗青枫，用一种很八卦的语气悄悄说道：“我是听青树说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噢。他说青枫打算把慕尼黑的工作室搬到Ｔ市来呢。他小时候跟着奶奶在这里住过好多年，对这里比较有感情。不过看看他那个画廊……他还真是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天分。我也觉得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画他的画，把生意上的事交给他的经纪人比较好。”
　　“哦，”韩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沉默了片刻，韩晓终于想起了一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白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克瑞丝？”
　　“克瑞丝？”白安妮一愣：“老邢的那个克瑞丝？”
　　韩晓点了点头。这个话题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又完全压制不住好奇心。
　　白安妮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韩晓不太想跟她解释孟恒宇和于洋的那些事，含含糊糊地说：“我听别人说的。说是他的未婚妻，后来……好像是自杀了？”
　　白安妮点了点头：“青树说那女人是个留学生。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跟老邢好上了。老邢那个人干什么都有心没肺的，唯独对她是真的好。”
　　韩晓垂下眼睑，心想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虐……
　　“两个人还没毕业就同居了，”白安妮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停顿了一下又凑到韩晓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两个人后来闹得很不愉快。老邢要分手，她死活不同意，要死要活的，还闹到学校去了。”
　　韩晓惊了一下：“啊？！”
　　“猜不到吧？”白安妮不屑地撇了撇嘴：“青树说那女人吸毒。吸了毒就跟个女鬼似的，还跟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鬼混，被老邢给撞倒了。”
　　“啊？！”韩晓再度炸了毛：“怎么会是……这样的？！”
　　白安妮在她肩上拍了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这反应。我听青树说，那女人……三天是人两天是鬼。老邢没给她折腾死。”说着叹气：“你想想……他那么好脸面的一个人……”
　　韩晓已经完全呆滞了：“那后来呢？”
　　“还有后来？！”白安妮哼了一声：“多好的感情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啊。青树说他有一次去给老邢送东西，老邢还没回来，就那个女人在家。大概是又吸毒了，样子也不太正常。说了不到两句话就粘到青树身上开始脱衣服……，青树跳窗逃了之后都没敢跟老邢提这个茬儿。”
　　韩晓彻底无语了。为什么她这个版本跟孟恒宇说的那个版本差了那么多？
　　“后来的事青树说起来总是支支吾吾的。”白安妮略显不满地蹙着眉毛：“都是我拐弯抹角跟别人打听出来的。他们说那女人清醒的时候就逼着老邢结婚，吸了毒就玩命地糟践自己，也玩命地折腾老邢。老邢后来就搬出去了。大概也是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每天忙得连吃饭时间也没有，也就不怎么去找她了。然后那女人就要死要活地……，你知道吧，就是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一套把戏逼老邢露面……”
　　“哦，”韩晓呆呆的应了一声。想起在愉园时邢原带着围裙煲汤的样子，心中刺痛。其实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心底里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全心全意地去对谁好吧。
　　“青树说其实老邢已经答应了结婚的。可是她吸毒之后神经不正常，不记得了……”白安妮叹气：“他们都说克瑞丝那天爬到桥上去也不是真心要自杀的，是存心要诈老邢。可是她吸毒了啊，吸了毒的人反应总是会迟钝一些吧，然后手脚没有抓牢就掉下去了……”
　　韩晓迟疑地望着她：“邢原……没有去？”
　　“你也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吧？”白安妮皱了皱鼻子：“三天两头就来这么一出——换我我也不去。谁有那个美国时间天天陪她玩？！”
　　韩晓的心沉了沉，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邢原还是为了那个傻女人。
　　白安妮抬腕看了看手表，下意识地加快了语速：“当时老邢在开会，就只派了个秘书过去。所以……出事之后他一直心里有阴影。”
　　韩晓知道登机时间快要到了，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最想问的问题：“他……喜欢你？”
　　白安妮狡黠地瞥了她一眼：“比如说你养的狗丢了，在大街上看见一条模样相似的，会不会上去多看两眼？”
　　韩晓瞠目——这叫什么比喻？
　　“好了，不逗你了。”白安妮拍了拍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刚认识我的时候他大概动过一点心思吧。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真要对一个人好起来，那真是好得要命。不过后来青树当着大家的面单独约我出去。从那之后，老邢就只拿我当哥儿们看了。”
　　韩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个版本相差太多，绕的她脑子都乱成了一锅粥，自己也不知该信哪一个了——听起来哪一个都像假的。
　　愣怔间，登机时间到了。
　　“我们得走了，”白安妮像给她打气一样很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等我回去了让青树去帮你打听打听。”
　　一转身的功夫，罗青枫也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站在她面前沉默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了怀里。很浅很浅的一个拥抱，仿佛他抱住的是一盆花。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和白安妮一起进了登机口。
　　韩晓冲着他的背影悄悄地摆手，直到他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邢原走了，罗青枫也走了。
　　生活在跟她绕过一个大圈子之后，又一次回到了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