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小可怜他人设崩了[民国 ]》岛岛酱

4、第4章

　　谢烟麟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往回看，他并不知道批命这件事，他只是单纯从袁瑞秋的年龄推断，以为瑞秋属于自己罢了，浑然忘记了自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

　　小儿子走了，谢夫人立即转头，冲床上半醒不醒的袁瑞秋冷笑道：“好啊好啊，难怪昔日祖宗们都说，后宅擅媚之人，不一定脸蛋最标致，但一定是最有狐媚气质的那个，你真是好手段，一声不响地就把七少爷拐上了床。”

　　她口气信誓旦旦，似乎已经认定了，袁瑞秋是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两个少爷玩弄得团团转，一个谢五还不够，还想来个谢七。

　　袁瑞秋捏着被子，被低血糖支配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没吭声，结果才几秒就被扣上了小狐狸精的帽子，他哪里肯认，这也太冤了。

　　但被人指着鼻尖骂，他又不能崩人设去否认，哪怕脸上被掐出了两道血痕，也只能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垂眉顺眼。时不时还小声啜泣几句，以示自己无辜。

　　谢氏捏着袁瑞秋的脸，纵使心情再烦躁，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傻子生了一张好相貌，恰好遗传了她曾经最厌恶、既爱又恨的那两个人的基因，专挑他们优秀之处长。怎么看怎么清纯乖巧，再加上那气质又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的机灵劲，完全稳稳踩在男人的审美上，难怪会勾得她最宠爱的小儿子情窦初开。

　　小儿子被她保护得太好，没见过多少龌龊事，性子又过于纯良，见到袁瑞秋这样的傻子，怕是第一个反应就是心软，才给了可趁之机。

　　“哼，你别给我装傻。”谢夫人大手一挥，直接又扣了袁瑞秋的早饭。

　　扣完晚饭，又扣早饭，袁瑞秋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渐渐也能习惯。谢夫人自以为自己把控整个公馆密不透风，殊不知规矩是死板的，但人是活的。每次她扣他的份食，事后却总有小厨娘怜惜他，给他偷渡点馒头包子，毕竟他那张脸，不止风华少年，小姑娘看了偶尔也会心动几分。

　　袁瑞秋胜就胜在他的身份，地位是下人，但却有着一张主人般的脸，同样的俊美，下人们都觉得他比远在天边高不可攀的少爷们平易近人多了。有人接济，这日子捱着也不算难过，袁瑞秋并不以自己靠脸吃饭为耻。

　　早上惊动了全府人，但这件事随着夫人的处罚下去后，明面上渐渐平息，私底下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就不知道了。

　　丫鬟小蝶惊喜地发现，经过这件事后，金燕少爷对那傻子的热情好似瞬间就冷淡下来了。她暗自窃喜，没有谁比她更了解五少爷，在某方面，少爷的性子跟太太一样，表面矜贵完美，充满耐心包容，实则爱恨分明，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他对那个小傻子有好感时，会非常愿意把对方抱在膝盖上呵护有加，一旦不喜欢了，自然会冷冷地把对方从腿上推下去，任对方摔得粉身碎骨。

　　谢五爷今天的心情很不美。
　　第一个感受最深的是奉城商会的某位老板，他一大把骨头，差点从红木椅子上蹦起来，哆嗦着嘴唇，目眦欲裂道：“谢贤侄，怎么突然决定把进价上调了两成，叔一大家子，都经营这小本生意，就指着利润过日子，你这临时提价怎么不先说一句？你这突然大动作，可是要趴在叔身上吸血啊！”

　　中年男人说得痛心疾首，其他人见状，也跟着附和几句，做生意的都这样，伤心许是没有的，多的是胡搅蛮缠，想把价格压下去。

　　以往谢五前来扯皮，还是挺慢条斯理的，像个风花雪月的公子哥，慢悠悠地喝茶聊天，咱一个章程一个章程慢慢走，谈个合同起码得扯个三天三夜，现在却像是不耐烦了，一口价直接咬死了，堵死所有活路，让人十分猝不及防、全无准备。

　　面对所有人的发难，谢金燕至始至终都微笑旁听，如果不是那瞳孔幽黑，好似刚刚强硬的不是自己。等指责告一段落，他才抬手道：“李叔，您说小本生意，小侄我可是不认的，奉城最大的百货商场如果也算小本生意，那我们都可算是喝西北风了。”

　　这句话一出，好似之前的谢五又回来了，场上有人笑，中年男人脸色也稍微缓和，毕竟谁被恭维都会高兴。

　　“至于小侄我为什么提价，我给各位叔谈一谈。”谢五是真有公子风范，别人提钱，难免会令人深感市侩，但谢五提钱，哪怕本质是有意吸血，也把那姿态做得相当风光霁月，“这款凝膏，配方归谢家所有，我们对外打的招牌是清廷传出来的养护秘方，这样的噱头是有了。我们还要把这款凝膏推给洋人，当初都说好了，谁把这东西带到社交场合，跟富太太小姐们搭上线，谁的功劳占大头，大家还记得吧？”

　　谢五剩下的话没有摆在明面上，其实这款美容膏面向无数贵妇人，打的噱头还有原料从国外进口，绝对纯天然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便也按下不表。市面上很多美容产品，都说什么国外进口，其实原产地都在云贵。至于什么宫廷秘方，消费前朝名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商贾人逐利，哪里会放在心上。配方出自谢家，自然谢家说的算，谢家还派人去跟那群难缠的千金小姐牵桥搭线，当然了，舞厅里的交际花玫瑰小姐，辗转在无数名流中间，所出的力也不小，但人家不是正跟谢五爷打得火热么，兜兜转转这样算，还是谢家的功劳最大。

　　另一人颤颤巍巍道：“可这两成还是高了啊。”

　　谢五立马对准了他：“叔，我们奉城商会一向团结，彼此之间兄友弟恭，可不能为一些蝇头小利伤了和气啊。”

　　去他娘的蝇头小利，谁都知道，这年头有钱又爱美的女人多，这款美容膏出来绝对会引起趋之若鹜的购买潮流。但这顶高帽一戴，一时间大家说不出话了，只是万分怀念这一天前的谢五爷。

　　“真正的天生丽质不需要这样的东西。”谢金燕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那精致小巧的圆盒子，突然想起了某个人，想到了被母亲掐的那张脸蛋儿，肉眼可见，那脸颊的白嫩可弹，被掐出一道明显的鲜红。

　　他便有如此感慨。
　　不过想想，这种女人家用的东西，瑞秋是不会要的。

　　之前他觉得瑞秋乖乖的，掀不起什么风浪，像是一朵柔弱的小花，让他有了几分怜惜采撷之心。
　　但这会儿，他对瑞秋却是不放心了。

　　可能是早上谢烟麟从对方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幕，到底惊到了他。之前母亲怀疑这孩子装傻，他还觉得荒谬，可他现在却动摇了。一个敢在他眼皮底下装傻充愣的小家伙，不动声色就认识了他弟弟，这样的勾勾搭搭，用一句“水性杨花”来形容也不过火。

　　“孔融让梨”的故事千古传唱，如果他是一个好哥哥，这件事后，他就该自觉划开界限了。
　　可如果他不是呢……

　　*
　　谢氏事后冷静地想了想，她不知道袁瑞秋是什么时候跟小儿子扯上关系，她认定了是惊蛰怠工，故意隐瞒信息不报，于是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他和袁瑞秋发配到了一块。

　　惊蛰心灰意冷，这双面间谍不好做，他还是谢家人眼中一个极好的青年才俊，现在被夫人冷落，被迫从谢家的权力中心离开，从此除了袁瑞秋别无选择。

　　袁瑞秋见状，倒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在自己屋子里另安了一张小床，又往上面放了一床棉被，他拍了拍被子撒娇道：“委屈你了，从今以后，就得和我一起睡了。”

　　见惊蛰兀自伤神，袁瑞秋也不恼，体贴地道：“你之前买的那几文钱一大捆的旧报纸，我看完了，晚上就拿来糊窗户，这鬼天气爱刮风，可别把你这俊脸吹冻了。”

　　平心而论，遭遇此番，是个人都无法心如止水，但是袁瑞秋的言语似有魔力，慢慢就把人安抚下来了。对方确实一无所有，但挺会利用唯一有的东西来收买人心的。惊蛰心想。

　　明明就暗示他去糊窗户，但却说得情深意切，好似真心疼他初来乍到，晚上会吹风受凉。惊蛰默默地接过旧报纸，自觉去糊窗户了。

　　贴完窗户了，袁瑞秋还道：“惊蛰，我知道你志在四方，是我留不住的男人，你去码头挣钱吧，早点回来，千万记得家里还有一个我，孤独地点着一盏灯在夜里等你归来。”

　　他声音好听，讲起这种煽情的话来，有点像学生在念诗歌。

　　惊蛰却差点绷不住脸，深觉这人怎么会如此厚颜无耻，他道：“我当然要去，不然你拿什么养我？”

　　此话一出，袁瑞秋立马露出受伤的表情，哀哀戚戚地瞅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却无声胜有声，好似在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真心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么，谈钱可就伤感情了。我现在是养不起你，但我有一颗滚烫炽热的心啊！

　　“花言巧语。”他冷哼一声，扎紧绑腿，撸起袖子，带着一身失意出门。因为他会认一些字，还会简单的算数，所以在码头有份清点船舱物资的工作，虽是记录员的工作，却也要付出体力活。

　　码头附近车水马龙，人群熙熙攘攘，无数商贩来这里做买卖，也有不少外国女人撑着洋伞，挽着男人走过，此处鱼龙混杂，阶级分明。

　　但可以知道的是，能和洋人牵桥搭线，会洋文的人，在码头的工钱是他累死累活的好几倍。因为夫人以后不会给他开月钱，他不得不拿出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劲头奋力工作。

　　他尝试交流了几句，可能是别扭的口音，让那些外国人眼神怪异地盯了他许久。最后他是带着一身疲劳酸痛回来了。

　　一回到亮起小灯的房间，看到灯光下袁瑞秋笑盈盈、亮晶晶的眼睛，惊蛰不得不承认，早上对方说的一番甜言蜜语，对他来说还是有点用。

　　看他那模样，袁瑞秋就心里有数了，他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越是骄傲不甘的人，就该狠狠挫他一番傲骨后，他再来收服，这才能事半功倍。

　　袁瑞秋冲他招手，“你来帮我看看，我的这篇英文翻译对不对？”

　　“你懂洋文？”惊蛰是真吃惊了，突然就忘记了自己的一身酸痛，捏肩的动作也停了。

　　“我懂啊。”袁瑞秋眉眼弯弯。现在两人相依为命了，他不介意慢慢泄露自己的一点秘密。

　　惊蛰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袁瑞秋的表情，仔细想想那是一种自信，与现在很多人面对租界里的洋人，忍不住会微伏下去的脊背不同，那是一种骨子里就已然抬头挺胸，闪闪发光的自信。
　　这个人是发光的。

　　你为什么会那般自信呢？他情不自禁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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