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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山有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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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深夜。
渡佘山外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月光透过树影和薄雾，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所有的一切都是沉寂的，只有一道琐碎的脚步声行走在这片深山里。
闵阳背着登山包，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山间泥地里。
手机发出的微弱光芒仅能照亮前方有限的道路，他回头望去，一切又归拢回黑洞洞的夜里。
快到顶了，他想。
这座渡佘山已存在了千百年，到了如今，这里已演变成C城西郊区一座普通的山丘，偶尔周末还有人会到此地踏青。它不是什么名山圣地，平日里人也不多，像闵阳这种深夜进山的更是少见。
而闵阳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父亲真正的死因。
他父亲在上个月意外丧生。从警方视频监控里，能够清楚地看到闵浩平自己来到楼顶跳了下去，案件也已被定为自杀了结。
只有闵阳自己清楚，他父亲绝不是自杀那么简单。
闵阳祖上是捉妖猎人，算是道家的一则分支，从小他就能感知到这个世界的异常之处。
行走在人间的妖邪，都逃不过捉妖猎人的鼻子。
他的父亲闵浩平名义上是设计师，实际上则是为那些惹了妖邪的有钱人解忧。有几件保命的法宝和一本祖上传下的古籍，平时靠着些委托养家糊口，只是能力有限，所以近年来和妖物打交道的次数越发少了。
闵阳从小对这行没有太大兴趣，再加上这职业确实凶险，父亲也从来不曾强迫过他修行。
直到父亲身死。
他在父亲的衣物和当时跌落的天台上，都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腥臭味。
那是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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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杀了她！”
明明是深夜，窗外却异常明亮，火光将整个夜色都染成了深红色。
阿九支起上身，下摆蛇尾悄无声息的挑开了被褥，顺着床沿滑到了地面。她微微挺直身，黑色的长发顺势一泻遮住属于人形的上半身。
门外嘈杂的喊杀声渐渐大了起来，吵醒了熟睡的她。
她刚学会化形不久，此时还是蛇人形态，毫无身为人类的自觉，也不懂穿上衣服，巨大的蛇尾一甩向外游移，只几个呼吸便来到门边。
刚想再往外去，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阿九，你醒了？”
阿九疑惑地看着妈妈，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高傲优雅的母亲这般狼狈：“阿娘，您怎得如此模样？”
蛇幽习得化形多年，人类的形态纤细又美丽，那双碧绿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悲伤与孤注一掷：“阿九，娘亲教你的，可还记得？”
她化形不久，除了法术娘亲教过的，就只有关于那双眼睛的用法。
可是，那双眼睛……
看到女儿满是疑惑的眼神，蛇幽紧紧抓住了她的肩头，碧绿的眼睛里瞳孔缩成一道竖线，那道绿色光芒越来越亮，蛇九来不及惊呼，只能感到身体越发僵硬，呼吸也逐渐困难起来。
……
不要……
不想再做这个梦了…
……
“不要！”
阿九从沉睡里醒来，周围的一切还是黑暗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时间的流失在这个虚无的黑洞里已经没有意义。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这次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外界的声音了。
或许就这样死去也好。
人间与地狱，说不定是一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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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记载，蛇人族曾在这里生存了上百年的时光。
他们经历过数次蜕变，修长的蛇尾和繁茂的树叶同色，可以无声潜行在黑暗里，最优秀的猎人也难以轻易捕捉他们的身影。
“咝——”
“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闵阳总觉得身边有吐着蛇信的声音，他反手伸进背包里，将天珠手串紧紧攥在手心，试图从这串珠子里得到些心里慰藉。
已经快接近山顶了。
传闻这里曾居住过蛇人族。但数百年前发生了一场战争，让那群蛇人一夕间消失。能够作证这一传言的，除了猎人祖传的古籍记载，还有这周围得天独厚的天地灵气。
百余年来，这座渡佘山一直滋养着整座C城的风水，很多法力低微无法化形的小妖都曾来到这里，寻求过山神的庇护。
闵阳查阅了不少记载，几乎可以肯定，保佑他们的不是这座山丘，而是曾在这里陨落的蛇人族血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蛇人一身都是宝，不管是掉落的尖牙、鳞片，还是蜕化下来的蛇皮，甚至被蛇血浸泡过的土地，都可以挖回来炼化。这座山之所以汇聚灵气，一定和当年陨落的蛇人有关。
古籍曾写道，捉妖祖上留下的天珠手串曾用蛇一类的妖物炼化过，里面蕴含着恐怖的法力。但这串珠子从上上一代开始就无法发挥其中威力，陷入了封印状态。闵阳想要找到解封天珠的方法，这渡佘山，很可能就是转机。
深夜是这座山灵气最重的时刻，想要找到蜕下的蛇皮，或者遗落的蛇牙估计是难了，但是挖一抔被蛇血浸泡过百年的泥土，回来炼化试试也是好的。
这座山渡了那么多小妖，总不会不渡我这么个根正苗红好青年吧？
眼见终于爬到了山顶，闵阳一边想着，一边从身后背包里摸出了把折叠铲。
渡佘山的山顶除了参天大树，还有一座破败的寺庙，在寺庙的正前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
听人说这大石头很久之前就存在了。千百年间坐落在庙前，成为了零星游客的落脚处。没有香火的庙宇，没有点化的顽石，没有人工开凿的山路，怎么看都是一副遭人嫌的样子。
闵阳靠在石头旁边歇了会，借着手电筒的亮光打量了一圈山顶。拇指在上山途中被树刺扎到出了点血，他也没注意，双手扶在石头边觉得疼了才发现。
山顶上看着不大，甚至还有点寒酸。闵阳一边掏出卦盘拨弄，一边毫无心理负担地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道佛不分家，各路祖师爷都拜拜，好用就行。
顺着庙宇外围走了一遍，他发觉卦象始终指在那块大石头上。这石头平平无奇，看着又坚不可摧，闵阳有点犯难。
祖师爷这是要暗示我要挖山碎石？
这土松松说不定还能铲点带回去，可是石头？
闵阳看了看淘宝48.9一把的便携铲，心说不知道这玩意质量如何，能不能给他敲一块下来。
他对着石头撅着屁股用铲子敲了半天，推也推不动，累了一头汗，连条划痕都没折腾出来。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巨大的月轮停在天幕中央。不知是不是山高气爽，站在这里看月亮都觉得格外明亮，好像那月盘就在山边，抬手就能摸到。
闵阳想法十分灵活，石头撬不动就挖了铲边上的土，回去可以先研究研究。刚把一袋子土收进包里，就闻到一股很重的腥味。
他狐疑把袋子拿出来，凑近闻了闻，只几个呼吸之间，周围的空气已经变得粘稠了起来。
这粘稠的味道，就像是突然踏进了一个湿淋淋的蛇窝……
闵阳咽了口唾沫，把手上戴着的天珠手串攥得紧紧的，抬眼望去，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只有身后传来了，仿佛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咝——”
闵阳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陡然间走进了巨蟒的怀抱里，空气里的味道像是不小心捅了个蛇窝。他僵硬地一点点回过头去，看见了一副永生难忘的场景。
在皎洁的月轮下，身后的巨石上坐着蛇人族之女。
那女子如瀑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际，遮住半裸的上身，腰部开始生长出有着细密鳞片的蛇尾。粗长的蛇尾垂了下来，微微摇摆在空气里。她绝美的五官精致又妩媚，不似人类。碧绿色的眼眸里盛着月光，削弱了那份冷漠。
她看着眼前的男性人类，她修长的蛇尾轻轻地摇晃在空气中。
在石头里沉睡了百年，日月斗转星移，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蛇人的形态闻到过人间的味道了。
蛇人形态的女子歪着脑袋，她的声音甜腻好听：“人类。”
“是你解开了封印？”
闵阳怀里抱着铲子，身前的登山包滑稽地张着口，和他本人一样，目瞪口呆。
乖乖…不得了了。
好像，搞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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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咝——”
随着那细微的蛇吟，整个渡佘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栖息在树上的鸟群吵闹着逃离。
这隐隐传来的骚动声，顺着风传入C城里还未入眠的妖耳中。
小巷里吃着死猫嘴角带血的女人、小巷中尾随女性的胡渣男人、豢养在金丝笼里的鹦鹉、附在古画里的鼠精…还有许多平日里隐藏起来的妖邪，在这一刻纷纷抬头望向西边渡佘山的方向。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一个双腿残疾的老人正坐在家里翻阅孤籍，他转头看了看窗外传来隐隐躁动的方向，手中古籍正停留在最新的一页，上面写着这样一句：
神山有蛇，如若降世，必将大乱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