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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第一章

      鹅毛似的大雪伴着狼嚎呼啸的北风飘了半夜,晨起将停。冬日吝啬的日光总在风雪后才肯露头,天地一片白茫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亮堂。

      放眼望去,目所及处皆是银装素裹,院中原本光秃秃的树杈也着了丝绒衣裳,偶有枝杈禁不住积雪的重量便跌了只雪球下来,砸在雪地里便堆成了个小坡。

      夜里风雪肆虐,拍的窗棂咣咣作响,自季芊婷病后睡眠便越发轻浅,夜里有点动静便彻夜难眠,昨夜如此对她来说更是折磨,好歹天快亮时风雪停了,她才能渐渐睡去。

      白日的睡眠本就不比夜里,日头一足,雪光透进屋里,倒比夜里燃灯还要光亮许多。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睡没睡着,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抽泣,似怕被她察觉,极力压抑着。

      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眼皮沉沉抬起,双眼皮的褶皱因瘦弱而越发明显,她恍惚了一阵,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文竹!”

      文竹闻声一怔,原本因偷偷哭泣而佝偻的身形一下子挺直,忙扯了袖口胡乱的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咧了嘴高声应了句:“诶!”

      这声回应她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怕露出破绽。

      在门外稍稍缓了情绪这才低着头进了内阁,小步到了季芊婷的床榻边,弯了身柔声问:“姑娘您醒了,可是外面雪光太亮了睡不好?”

      尽管文竹极力掩饰,可季芊婷还是轻而易举的听到她的鼻音,越是用力抬眼看她,她便越发闪躲。

      季芊婷撑着胳膊起身,文竹忙去扶她坐起,又在背后塞了一个软垫,见她靠好,又生怕她瞧出来什么,便忙又道:“姑娘饿了吧,我熬了些粥,给姑娘端过来,吃完了好喝药。”

      文竹撑着床沿起身,匆匆转身,没走出内阁便被季芊婷叫住。

      “站住!”季芊婷目不转睛的盯着文竹的后脑。

      文竹身形一顿,果真就直挺挺的站着。

      “转过身来。”季芊婷见她这样反常,便觉着她心里有事瞒着自己。

      文竹是她的陪嫁,自小便跟在她的身边,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稍稍有些异动便会被察觉,比如此时。

      文竹慢腾腾的转身,头却依旧低压着,眉上的刘海恰到好处的遮盖住她的红眼。

      想到方才的抽泣声,季芊婷明白,是文竹没错了。

      “出什么事了?”她柔声问,声音还是好听的,却明显的中气不足,还有因常年汤药浸润的点点沙哑。

      “没什么,”文竹猛摇头,却依旧不抬眼,而是抬手虚指了门外,“姑娘的粥好了,再不端便凉了!”

      “抬起脸来!”不听她的托词,季芊婷直截了当的说。

      文竹不动。

      “抬起脸来!”季芊婷声音又抬高了一度,声调忽然拔高让她轻咳了两声。

      她这一咳嗽,扯了文竹的忧心,文竹下意识的抬起脸来看她,这脸一抬,便让季芊婷看到了那一双红肿的眼,明显哭过。

      “你哭过?”季芊婷微微朝前挺了身子,左右思忖,文竹是自己的陪嫁,在府里应该没有人敢欺负她,一时间想不出她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哭成这样。

      文竹还想否认,“没有,没有,只是风沙迷了眼,一时不舒服。”

      这拙劣的谎话破绽百出,纵然她病得再厉害也不至于傻到能让文竹这般糊弄了去,“雪下得这样大,哪里来的风沙,”季芊婷撑着胳膊坐直身子,“你说是不说,若不说,我便自己去问。”

      说罢,作势要掀被子下地。

      一条腿还未伸出来,便见文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朝前挪动两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咧嘴大哭,“姑娘别去……”

      饶是文竹跟了她许多年,也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过,季芊婷心穆地揪起,眼中疑惑凝重。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是大人出事了?”哪怕就在此刻,季芊婷第一反应依旧是她的夫君钟明齐。

      文竹抬袖子胡乱擦了泪,猛摇头,提起钟明齐时候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大人好着呢,怎么会出事。”

      “文竹,究竟是什么事,你若再不说,我便自己去问,偌大的钟府,总有人肯跟我说。”此刻季芊婷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焦灼又好奇。

      事到如今,文竹已经清楚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与其让自家姑娘自己去问,不如自己咬牙说了,伤心也罢,难堪也好,只在自己院子里发散。

      不至于让旁人看了笑话。

      “今日我听前院的小达说,府里……”文竹抬眼瞧了季芊婷,终还是讲了,“府里进了个女子……”

      很显然,季芊婷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或者可以说根本没有想到旁处,一双黛眉微微蹙着,尽是疑惑。

      “那女子是大人半个月之前接进府的,安排在他书房旁的园子里住着,大人还刻意吩咐全府上下,不让您知晓,”既然说了,索性说个明白,文竹梗了脖子,目光瞟着书房方向,“这事还是小达偷偷讲与我听的。”

      小达与文竹私下交好,所以小达的话是可信的。

      季芊婷眼前充斥一片茫然,文竹的话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楚,怎么连在一起便听不懂了呢?

      “你在说什么啊?”季芊婷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这件事她怎会信,她嫁给钟明齐五年,这五年来二人恩爱有加,他从不会看旁的女子一眼,此时听闻这些无疑觉得是天方夜谭一般。

      “姑娘,您还不明白,大人接了个女子进府,大人要纳妾了!”文竹声调抬高,像一记闷锤,敲在季芊婷头顶,“小达还说,那女子还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大人待她看重,比您丝毫不差!”

      “不会,”季芊婷想都不想便否认,“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他不会有旁的女人!”

      “夫人,有位姑娘求见。”

      话音未落,便听帘外婢女禀报。

      “是谁?”季芊婷对姑娘这个词十分不解,府里还有哪位能被人称为姑娘。

      “奴婢也不认得。”

      季芊婷和文竹对视一眼,虽未说明,却也明了彼此的心意。

      “不,”文竹从地上爬起来,来到季芊婷跟前,“姑娘别见!”

      思绪一顿,季芊婷还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目光飘向门口,用力捏了文竹的腕子浅声道:“得见。”

      “让她进来。”

      未等文竹阻拦,季芊婷便朝门外发了话,婢女不知内阁情景,想也未想便去迎客。

      吴漫雪由贴身婢女掀了帘子,微抬手示意婢女止步,而后款款进了内阁,一眼便见到病榻之上的季芊婷。

      二人对视,季芊婷看见吴漫雪的第一眼便觉一窒,这张脸,看着分外熟悉,似曾相识。好像在这瞬间,所有的事都通透了。

      她着一身湖蓝锦绣大摆衣裙,上身着月牙色玲珑娟攒小袄,袄袖上嵌了一圈雪兔毛,发间的缠金线流珠步摇前后摆动,发出阵阵剔透的响声。

      她梳的是妇人髻。

      此时此刻,季芊婷缠绵病榻,病得不成样子,而对面的人精致养目,二人对比鲜明。

      下一刻,吴漫雪便微翘了嘴角恭恭敬敬的福身下去朝季芊婷请安,“漫雪见过夫人。”

      “我在府里从未见过你。”季芊婷的音色这会儿有些苍白。

      “漫雪是半月前才被大人接进府的,”吴漫雪眉目一抬,嘴上恭敬,眼里的挑衅和得意却藏不住,甚至可说,她没想藏,“虽然大人让我踏实住着,可是漫雪若不给夫人请安,于心不安。”

      这会儿季芊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着浑身透寒,下意识的看向窗子,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原这寒是从她心底里窜出来的。

      “你是哪家的女子,如何同他相识?”季芊婷坐直身子,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可一病几年,早就将她磋磨的没了昔日的风华,怎么看都孱弱的厉害。

      吴漫雪眉一抬,眼角随之上挑,“我与大人自幼便相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漫雪无福,当年未能嫁给大人。四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大人便派人接我来到京城,将我安排在城中一处别苑。”

      文竹这会儿红着眼,见吴漫雪这般嘴脸,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可腕子被季芊婷紧紧捏住,她动弹不得。

      四年前……季芊婷默默想着,她与钟明齐成婚才五年,他却在外面养了这个女人四年,整整四年,她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破绽!

      “既然如此,为何他不早将你接入府里?”季芊婷面上沉着冷静,还能心平气和的同她讲话,内里却觉着五脏六腑都在震颤,时而传来阵阵恶心感。

      吴漫雪起手摸上自己小腹,脸上笑意更浓,答非所问,“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在外住着,大人放心不下。”

      话音一落,文竹脸上写满了惊讶,她别过头看季芊婷,只见季芊婷双目空洞,面上无波,可显见着整个人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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