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闲狐

8、第 8 章

　　那只手伸长了，一点点，最后穿过那层阻隔的“玻璃”，朝着周雪俐过去。

　　周雪俐一边尝试着按电梯按钮让它停下来一边，一边还在尝试打电话发消息求助，全然没察觉身后接近的危机，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搭上了她的肩膀。

　　周雪俐脸色瞬间煞白，哆哆嗦嗦的不敢动，只有眼珠还在微微挪转着朝旁边看过去。

　　她不敢看自己肩上是什么东西，只能去看门上倒映出来的模糊的影子，在看到自己身后直直站着的人时呼吸都停了，就算只有一个轮廓也能清楚地看出那个影子的动作和自己不一样，断然不可能是镜子里的影子——可她刚刚进来的时候，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啊……

　　想到这里周雪俐已经快哭了，既然不是人，那会是什么还需要想吗？

　　周雪俐现在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肩上，那东西很冷，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什么东西一样，带着重量压在她肩上，压得她大气都不敢喘。

　　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的话，那大概是一只手——一只正在逐渐收紧的手，一只要抓住她的手。

　　这种想法让周雪俐越发害怕起来，但她脸眼睛都不敢闭上，甚至眨眼这种习惯动作对她来说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她担心自己哪个睁眼的瞬间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东西，毕竟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她也只能拼命按住开门键，希望能用这种方法让失灵的电梯恢复正常。

　　然而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越收越紧，最后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肩膀捏碎。

　　周雪俐疼得表情都有点扭曲，手上按键的动作也被迫停止，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倒数给自己壮胆。

　　十、九、八……

　　四、三……

　　当心中倒数的数字跳到零的瞬间，周雪俐才提着一口气用力甩动肩膀，把那只没来得及反应的手甩开后飞速窜到角落，背靠墙大口地喘着气。

　　然后她就看到了这辈子怎么也忘不掉的一幕。

　　镜子里同样的位置并没有属于她的身影，而本该被映照在那里的，此时却站在她离门有些远的地方伸出手，穿过那一层玻璃，将手从一个空间伸到另一个空间。

　　那“人”就是周雪俐的倒影，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但神色却是天差地别，转过脸看着她时嘴角翘得更高，目光怨怼，阴恻恻的。

　　周雪俐最终还是没忍住尖叫了出来。

　　至此时她已经彻底想明白韩以飞让她小心镜子具体是指什么，破坏浴室里的镜子又是为什么，但为时已晚。

　　她逃不掉了。

　　这几个字在脑海中蹦出来时，周雪俐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还不想死。

　　她得想个什么办法……

　　周雪俐想着在身上翻找起来，她只是出去吃个饭，带的东西并不多，但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自己身上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镜中的人看见她这样，嘴角又咧了一点，慢慢地抬起一条腿，直接一个跨步，从玻璃中迈了出来。

　　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吓得周雪俐一僵，猛的抬起头，便看见站在那的人。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脸，除了表情之外和现在的她别无二致。

　　而原本映不出她影子的镜子此时也恢复了原状，将电梯内的光景和她瑟瑟发抖的模样全收了进去，却唯独没把多出来的那个“她”收进去。

　　周雪俐嘴张了张，抖着声音吐出几个破碎得听不出原样的音节，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往角落里缩了缩。

　　“呵呵呵……”

　　属于女人的笑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落到周雪俐耳边像催命似的，吓得她又不住往角落里缩，但背后是冰凉的墙壁，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躲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然后伸出手。

　　这个时候周雪俐才注意到“她”手上还涂了指甲油，是很浅的、很少女的嫩粉色，虽然很漂亮，但和“她”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好像察觉到了周雪俐的想法，那只手似乎是生气了，直接朝着她的脖子就掐了上去。

　　周雪俐瞬间就喘不上气了。

　　掐在脖子上的手越发用力，周雪俐只能抬手去掰那几根手指，但毫无作用。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周雪俐大脑也开始缺氧，视线模糊，痛苦从头部开始逐渐往四肢蔓延，让她整个人都开始麻痹，就像灵魂被抽离了，力气也一点点消失。

　　她所剩的意识甚至让她连委屈都做不到，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死”字跟不断往外冒告诫她要保持清醒的不舍，眼泪也开始不争气地往外冒。

　　“雪……”

　　就在周雪俐的意识几乎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她忽然听见电梯内响起一个不算熟悉的男声，就像她第一次听到的那样，模糊又沙哑。

　　就像是幻觉一样。

　　“雪……小雪……”

　　那声音又唤了一声，周雪俐能勉强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手因为这声音松了力道，立刻接着这空档深吸了一口气，但没等她吸完，那只手又再一次掐住了她的脖子。

　　“韩……”周雪俐已经顾不得是不是幻觉，而韩以飞又是人是鬼，她现在只想求救，但最后两个字吐出去全变成了气音，她只能再唤一次，吐出来的声音就像个坏掉的喇叭一样，“韩……以……飞……”

　　她说完就感觉掐在脖子上的手似乎又用力了一些，不像是想掐死她，而是想直接就这样扭断她的脖子。

　　但事情并没有像料想的那样发生。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大量的空气忽然灌进肺里，呛得周雪俐猛地咳嗽起来，但依旧贪婪地呼吸着这封闭空间内已经算不上新鲜的空气，生怕什么时候自己又会再一次失去这些到处都有的珍贵玩意。

　　等她稍微缓过神来时已经是十几秒后，她混沌的大脑这才捋清楚现状，猛的又坐回刚才的角落，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连擦眼泪的空余都没有就一直抱着脑袋往角落里缩。

　　“雪……”

　　韩以飞又一次唤了这个字，周雪俐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

　　刚才她听见的并不是什么幻觉，是韩以飞。

　　想到这她抬起头，便看见那团一直跟着自己的黑影此时正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两鬼僵持着谁也没动。

　　“走……”

　　韩以飞的脑袋朝周雪俐的方向动了动，大约是在提醒她。

　　“走去……”周雪俐有点发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摇头道，“电梯坏、坏了……出不去……”

　　但韩以飞就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走……”

　　韩以飞一直让她走的意思难道是指电梯已经能用了？

　　想到这里周雪俐才撑起瘫软的身子跪起来，挪着膝盖到电梯面板的方向去按那个开门键。

　　但她明显还是太天真了，无论她按多少次，电梯门依旧纹丝不动。

　　“不行……不行……”周雪俐摇摇头，又去摸身上的手机，左上角“无服务”三个字依旧没有要消失的意思。

　　绝望。

　　就算韩以飞出现帮她制住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鬼，她的处境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见她不动，韩以飞依旧不依不饶地重复着那个字：“走……”

　　“走不了啊……”周雪俐是真的崩溃了，捂着脸哭起来，“走不了啊……”

　　她的模样取悦了“她”，阴恻恻的笑声再一次在电梯里响起，原本安安静静亮在盯上的灯忽然随着这声音开始明明灭灭，就像要把这本就压抑的小空间彻底推入黑暗一样。

　　要真的灭了，周雪俐估计她就算没有幽闭恐惧都要给闹出来了。

　　但韩以飞明显没有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的意思，他忽然动起来，拉着“她”就开始往镜子的方向拖去。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女人的叫声，又尖又细，像把刀一样能把人的耳膜都划破。

　　周雪俐立刻捂住耳朵，但依旧挡不住“她”高分贝的叫声，还能听见“她”一边挣扎一边不断重复着的类似于“死”“小雪”“梦”之类组在一起毫无逻辑的字词。

　　在这之前周雪俐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疯了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但“她”所做的一切对韩以飞却没造成一点影响，他依旧是坚定地拉着“她”朝镜子走过去。

　　“她”挣扎得越发厉害，不断地朝周雪俐的方向过去，最后像个疯子一样，挣扎得韩以飞险些没拉住。

　　“走……”

　　韩以飞依旧只有这个字，周雪俐也没了法子，只能把电梯所有按钮都按一遍，然后跟开门键做斗争。

　　“叮——”

　　就在周雪俐完全绝望的时候，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