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炑泺

9、第 9 章

　　难得不用加班的月假，林涵最近被压榨的够呛，打算出去走走，清一清脑子，本来想叫上Glock，虽然他大概率会拒绝，不过林涵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倒觉得Glock性格过分内敛，需要稍微改变一下，虽然现在也还不错了，林涵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然而，当他收拾好自己，准备叫上室友一起出门的时候才发现，Glock并不在房间里，他不知道Glock的具体工作，只觉得机动性应该很强，不过这只是林涵想当然的想法，因为Glock出门也可能只是出于生活习惯，并不一定全是工作原因。
　　天气很好，颜色清浅的天空上只懒懒地飘着几缕纤细的羽状云，被微风轻轻拉扯成将断未断的棉花糖模样。
　　林涵下楼锁了门，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一边跟着旋律哼唱着，一边走到街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慢悠悠地往附近的小公园骑去，他并没有注意到楼下停着的车什么时候换了个型号，也没注意到这辆车降下了一面车窗，露出半张熟悉的脸，至于为什么是半张，因为另外半张他其实并没有见过。
　　不过车子里的人似乎并不在意林涵骑车往哪个方向走了，因为他甚至没有往窗外看一眼，把车窗降下来似乎纯粹是因为天气太热又不喜欢车载空调干燥突兀的冷气。
　　但原因好像也不止于此，因为Glock面前的显示器上，一个红色的小点正不紧不慢地移动着，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他隔着墨镜看着，直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完全处在那个红点的可视范围之外才发动了车子。

　　公寓附近栽的大多是银杏，扇形的叶片还是介于青黄之间的嫩绿，在微风里轻缓地扇动着，盯久了会神奇地觉得这一树树新鲜的叶片透出了一种慵懒的少年气，没什么干劲的样子，但，挡不住满身生气。
　　林涵就这样骑着车从这些小扇子的阴影下穿行而过，阳光间歇性地落在他白色的T恤衫和浅色的牛仔裤上，某一刻泼洒出的图案会呈现出某种后现代主义艺术流派的感觉。
　　今天不是什么法定假日，加上林涵出门的时间比较早，公园里没什么人，平日里最受小孩子们的青睐的秋千上也都空空荡荡的。
　　林涵锁了车，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坐在秋千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两只手臂环过绳子，双脚用力一撑，绳结与固定的钢制吊环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因为主要受众是孩子们，秋千离地很近，林涵两条长腿无辜地向前抬高，觉得玩的并不是很尽兴。
　　虽然如此，他还是坐在那荡了很久，停车场里的某人也远远地看了很久，后来不知道是玩累了，还是晃久了有点头晕，林涵停了下来，却依旧没有离开那个秋千，就好像他一站起身就会有人跟他抢位置似的。
　　他一只手抓着秋千绳，另一只手抬起来举到额头的位置，然后抬起头透过指缝看了眼头顶的天空，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也许只是天蓝得太纯粹，他很快地放下手，垂头盯着脚尖的那一小块地面，默默地发起呆来。
　　他单薄的身影落进Glock黑沉沉的眼珠里，不经意间显出了一点孤独的意味，又因为加了墨镜和深色车窗两层滤镜的缘故，他浅色的衣服被染的只剩黑白两色，像古老的电影画面，灰的天白的云，所有的一切都丢失了原有的色彩，失去自身的独特性，被卷进了一方单调乏味的时空。
　　人的五感间似乎有某种微妙的联系，当视觉上的一些感受被剥夺，会觉得听到的声音都是滞涩的，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在Glock身上，不过这一次，他觉得不止听觉，连思考都跟着有些迟钝起来。
　　他皱着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把视线转到了面前的小红点上。
　　不远处还有一个静止的蓝色小点，十一跟他说过，那代表他自己。至于旁边的那些黑色小点，是其他附近的人。

　　我们说回林涵，林涵同学不愧是新世纪五好青年，在放假期间也依旧心系工作事务，虽然放松心情是出门的初衷，但问题是抬头的那一瞬间被晃出了幻觉，眼前跑过了n行代码，这倒是还没什么，关键在于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恍惚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橙红色的error印在眼皮上，于是十分不甘心地开始了脑内debug的进程，然后一不留神就有点过分投入，再然后整个人就静止成了某张文艺范儿的明信片上的图案。
　　所以说，你永远猜不到一个平时乐天派的人忧郁起来究竟因为些什么，而想到最后通常想多的都是自己。

　　江沅从实验室走出来，脱掉白大褂，摘了手套，去洗手台洗了手，这才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下来，整个上午第一次有时间看一眼手机，从失联状态中脱离出来。
　　屏幕上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联系人名称是eleven，时间在大约40分钟以前——她和十一约定的时间，她给手机解锁后确认了一下，确实只有一通来电。
　　江沅的嘴角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想想也是，定时间的时候，自己就说过了，这种实验的时间很难准确的估计时间，浮动几乎可以以小时为单位计算，加上十一那家伙的个性和性格，的确不像事会做多余的事惹人厌烦的。
　　她在椅子里稍微瘫了一小会儿，理了理头绪，然后按下那个名字回拨过去。
　　“喂，”对面刚刚接通，江沅就劈头盖脸地说道，“实验失败了。”似乎完全不担心对面的人会失望或者愤怒，或者说，她甚至对对方类似的反应有些隐秘的期待。
　　然而十一并没有满足她的愿望，他甚至轻轻地笑了一声：“没关系，辛苦了。”
　　江沅在心里“切”了一声，觉得对面的家伙十分没趣，简直就是会说话版本的Glock，虽然看着客气多了，但本质上其实都是一样的冷冰冰，没有太多互相信任的感觉。
　　“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吗？之前的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没等江沅说下一句话，十一就紧接着说道，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先开口，对方下一句很可能就是“那我挂了。”
　　虽然十一并没有机会验证，但事实如此，不容辩驳，江沅的指尖甚至都选在那个红色的按键上方了。
　　然而对方既然开口问了，基于合作伙伴的关系，还是应该回答一下的。
　　“没，也算不上什么突发状况，这种探索中的实验本来就不好说会是什么走向，”江沅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放在办公桌上，四根手指轮番敲打着桌面，语气未变，“另外，你见过有人会带手机进实验室吗？”
　　“哦，”十一似乎并没意识到这句话里的不友好成分，唇齿间依旧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顺着无线电波传到对方的耳朵里，“是我忽略了，毕竟这方面，你才是专家。”
　　江沅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于是十一再次开口：“那你觉得这个失败是绝对性的吗？”
　　江沅顿了顿，拿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理论上是存在成功的可能性的，不过一些设备需要升级，而且实验体本身的特殊性太强，目前看来的话，即使成功，稳定性应该也不会太好。”
　　“明白了。”十一在江沅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具体哪些方面有需求等你有空我们再面谈吧。”
　　江沅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终于如愿地说出了那句“挂了。”，然后利索地按了挂断。
　　对面的十一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涵到家后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把临时存在手机里的数据导了进去，又埋头调试了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长长呼了口气，伸着懒腰倒在床上。
　　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大半天没吃东西了，于是揉着肚子去冰箱里翻食材，接着无语地盯着那一片绿油油看了一会儿，一脸冷漠地关了冰箱门，收拾收拾下楼买菜。
　　林涵推开门的时候Glock刚锁好车门，拿了钥匙准备开门，看到林涵出来愣了一下。
　　林涵冲他摆摆手：“我去买菜。”顺便把要关上的门止住了。
　　Glock点点头，把钥匙收进口袋里，长腿一步跨过三级台阶，把门推上了，然后转身往林涵身边走过去。
　　林涵余光瞥到他疑惑了一下，侧过脸问道：“一起？”
　　Glock再次点了点头。
　　林涵没多想，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是正好有机会教教这位怎么买菜了。
　　于是两人并肩走在了午后被晒得发热的路上。
　　而回来的时候，林涵深深地觉得自己在教Glock买菜的这条路上任重而道远。

　　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江沅也已经和十一确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想必很快就可以进行二次实验。

　　未知的远方，屏幕外的人看着第一次跳出来的警告提示挑了挑眉毛：“想要挑战游戏规则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人说着，在键盘上敲下了系统修复和升级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