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炽]湖边小镇》陌上紫薇

6、第 6 章

　　龙德施泰特感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鼻尖萦绕着一股草药的清香，耳边有模糊的机器轰鸣声。这让他想起了在密涅瓦机关的日子。

　　我这是在哪？

　　龙德施泰特想张开眼睛，可眼皮像是坠着铅，怎么也张不开。他记得在客栈遇到了强盗和杀手，他和蒂兰一起杀出重围……

　　意识逐渐模糊，眼皮更沉重了。

　　等等，蒂兰！

　　意识陡然清晰，眸子蓦地张开。

　　浅色的床帐映入眼中，还有东方式的屋梁，明亮的电灯，似曾相识的装潢。这楚舜华的官邸！那一次他来到东方，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一转头他便看见了安睡的蒂兰，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你醒了。”这时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龙德施泰特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床前。他穿着青色长衫，长相普通，长发束在头顶，鬓角斑白，双眼清明如许。

　　龙德施泰特曾见过他，此人正是兰溪医隐华远安，楚舜华手下的四大门客之一。

　　华远安在床前坐下，拉过龙德施泰特的手为他号脉，同时解释道：“卫子康在回来的路上发现并救下了你们，你夫人的状况比你好很多，无须担心。那一伙强盗是溃逃的士兵，同行人的尸首也都运回来了……”

　　“你已无大碍，多加休息便是，公子在书房等你。”华远安起身叮嘱道，随后，蓝衫消失在龙德施泰特的视线里。

　　龙德施泰特翻身下床，穿上军靴，为蒂兰掖了掖薄被，然后披上风衣，出了门。

　　走出房门，才发现已是晚上，夜幕中繁星密布，他恍然想起了那场战争。风雨中，那个白衣的年轻人站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下，身影笔直，挺拔如枪。

　　“没想到，还能再相见啊。”他低叹一声。

　　·

　　自从蒂兰成为植物人后，龙德施泰特便消沉下来，沉迷于酒精，连炽天骑士团的事务也不顾了。

　　那一天，他买醉回来，推开门，倒在沙发上，正要睡去，结束又一天的混沌，忽然发现茶几上多了一个信封，他苦笑着拿过来，以为又是哪个下属劝他振作而写的，却在看清信封的一刹那，酒醒了大半。

　　信封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墨意淋漓的字，那时夏国的文字——“楚”。龙德施泰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小小的一幅画：战火燃烧的翡冷翠，火焰映红的天空以及翱翔天际的龙雀。

　　龙德施泰特沉思了片刻，将画重新装入信封，装入衣袋中。闭眼躺了一会，忽然向外喊道：“赛亚骑士，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外面风大。”

　　片刻之后，一个黑衣金发的年轻人走进来，无奈道：“团长，我也没办法啊，枢机会的老家伙让我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保护？我看是监视吧！”龙德施泰特冷声道。

　　“我知道以团长的实力，极少有人能伤到您，但是，枢机会怕您……”

　　“自杀！或者背叛！”龙德施泰特抬起头，眸中的紫色骤然加深，赛亚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低下了头。

　　“我还没有向他们讨回蒂兰的血债，怎么会死呢！”龙德施泰特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赛亚一惊，忙说道：“团长，您喝多了，您醉了。”

　　“我没醉！呵呵，我怎么可能醉呢！”龙德施泰特仰头大笑，似乎在嘲讽这个世界。

　　“团长，虽然我知道您不会听，但是我还是想说，自我入团以来，一直都很崇敬您，我知道白月的事让你很难过……”赛亚抬头看了一眼龙德施泰特，见他没有生气，而是静静地听，松了口气，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请您振作起来。你还记得吗……”

　　赛亚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都是自己如何想当骑士报效国家，进入炽天骑士团如何崇拜龙德施泰特，将他当成偶像，还有就是安慰和鼓励他重新振作的话。龙德施泰特并不去打断他，只是闭目聆听。

　　“……团长，振作起来吧，我相信，如果白月看见您现在这个样子，也会很难过的，她一定希望你过幸福的生活。”

　　见龙德施泰特许久都没有反应，赛亚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帮龙德施泰特披上一条毯子，道：“原来睡着了。团长，我相信，您一定会振作起来的！”随后，他又略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了。

　　“赛亚骑士，谢谢。”

　　赛亚转过头，却只看见龙德施泰特走向房间的背影。

　　“团长。”赛亚喃喃自语了一句。

　　·

　　龙德施泰特走进卧室，站在窗前。窗外是林立的高塔和明亮的灯火。但他知道高塔之中，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那灯火再明亮，也照不到幽深最黑暗的角落。

　　他从衣袋里摸出那幅画，凝视良久，然后将那信封和信纸一并点燃。明黄色的火舌吞噬了素白的信封，将它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