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光韵》双月玲珑

3、第2章 爱与恨的结晶

　　私人医师杰拉尔一听，心中翻江倒海的翻腾，叶氏城主不仅是首席执行官的精神支柱，而且是整个基因城城民的精神支柱。近一千年来，所有人都在“她”的领导下勤奋而快乐地生活，如果基因城一旦失去了这个精神支柱，并且是因为如此不堪的缘由，不知基因城的城民知道了以后会做何感想。

　　杰拉尔拿出随身的手术器械，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霍凯利先生，您一定要保佑叶城主生一个女孩，一定要是一个女孩，即使是那个叛徒的骨血，也无所谓，叶氏的女孩，从来都不会背叛我们，让我们失望的……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

　　对于基因城的城民来说，夜行基因城的创立者兼第一任首席执行官霍凯利，就是如“神”一般的存在，经常成为基因人祈祷的对象。

　　就在杰拉尔默默祈祷的时候，霍惟谭找来了基因城总防备军司令穆特。

　　“那个狗娘养的畜生现在在哪？” 霍惟谭眼如鹰鸠，声如冰锤，如果说声音能够隔空杀人的话，澳西诺·兰现在已经到地狱里报道过无数次了。

　　“有通讯兵报道，他趁着基因人培训基地失火和叶城主出事天下大乱的时候，乘着早就准备好的直升飞机逃跑了。” 穆特压低了声音说：“老大，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恶意事件，澳西诺·兰也许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刻意安排这一天了。”

　　霍惟谭摇摇头：“他也许安排这一天很久了，但是他原本并没有打算一定要那么做。培育基因人的原始程序，他只是浏览了一部分，基因城的最高机密，如何培育特种基因人，特别是如何通过DNA配置培育某一方面的天才，还没有泄漏。天珊特意保留了那部分的程序，没有让他看到。如果不是我发现了浏览记录的异常，询问了天珊，他应该还会忍一段时间的。我太傻了，低估了这个畜生的良知，他竟然连同床共枕的妻子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穆特低声劝道：“老大，有些人的确心如蛇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于这种人我们不必手软。我们可以运用基因城的影响力，在全球通缉他，风中之国有很多事情要求着我们，不敢包庇他的。我们可以……”

　　霍惟谭冷冷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是澳西诺·兰的个人计划，不是风中之国的政府秘密操纵的？”

　　穆特听霍惟谭这么一说，明显愣了一愣，风中之国和夜行基因城的关系非常微妙。风中之国的第一任首相叶风翼，就是“基因之母”叶琳的母亲，可以说是每一代叶氏城主的祖先。甚至风中之国的立宪皇族布莱兹家族都和叶氏家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为此，风中之国的政府曾经多次对夜行基因城进行“招安”，要求他们归属风中之国，成立特别行政区，进行高度自治。每次这样的要求都被叶氏城主和首席执行官婉言拒绝了，拒绝的声明都是准备好的，每一次都一样，基因城的首席新闻官都不需要重新写。在基因城建立的这八百多年来，也曾碰到过好几次大规模的恐怖袭击，有几次恐怖袭击很有可能得到风中之国政府的支持，难不成现在“招安”不成，武力攻击不成，改成用“阴谋诡计”了？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次他们差不多可以成功了，差点……

　　霍惟谭接着又说：“如果这次真的是风中之国的政府密谋安排的阴谋，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澳西诺·兰身上，幕后指使着岂不是要躲在后面偷笑？他们一定会把澳西诺·兰先弄死以后，献上尸体，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我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然后让所有的主使者都来祭天珊的在天之灵。”

　　当霍惟谭说到这句的时候，一声洪亮的哭声震彻了整个基因人培训基地，叶天珊和澳西诺·兰的孩子，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让霍惟谭爱恨交织的结晶，终于诞生了。

　　是个女孩！

　　当杰拉尔把那个女婴从叶天珊的腹中拿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精疲力竭了，他满手血污地捧着孩子，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看了足足有十秒，终于确定他手上如今捧着的是个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女婴。

　　谢天谢地，叶家的血脉，终于保住了！

　　那个女婴一生下来就哭声震天，好似在哀悼她生日那天发生的不幸，杰拉尔熟练地抱住她，柔声哄她：“好了，好了，小乖乖，不哭不哭……叔叔抱着你……”

　　在一瞬间，女婴止住了哭声，微张开她长满长长睫毛的美丽眼睛，杰拉尔一看那眼睛，顿时僵住了。

　　那是一对蓝灰色的眼睛，美妙绝伦，但是，但是，那是和澳西诺·兰一模一样的眼睛呀！

　　为什么，叶氏城主的眼睛都是黑色的，即使她的丈夫眼睛是其它颜色，生下的女婴是黑色眼睛的机率也很大。为什么偏偏这次生下的女婴，眼睛的颜色会是蓝灰色的？

　　生为女婴，这刚出生的婴儿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却偏偏有着基因人全民公敌的眼睛，霍惟谭以后天天看着这个爱与恨的交织体，不知会作何感想？

　　女婴睁开蓝色眼眸，也同样端详起杰拉尔来，似乎觉得他不合心意，“哇哇哇……”的，又一次哭声震天，这一回，引起了霍惟谭的注意。

　　“怎么，孩子生下来了？”修长挺拔的身形渐渐靠近，霍惟谭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初生的女婴头顶的阳光：“怎么哭得那么大声，给我看看，是男是女？”

　　“是女的，是个女孩……” 杰拉尔欣喜地说着，将女婴交到霍惟谭的怀抱里，但是依旧不着痕迹地用手挡着女婴的眼睛，表面上看是为了女婴遮蔽阳光，实际上他是不想让霍惟谭这么快看到女婴的眼睛。

　　霍惟谭双手抱着女婴，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确定她是女孩以后说：“杰拉尔，你的手拿开，让我看看她的脸。”

　　“是，老大。” 杰拉尔不敢违命，只好把手拿开，不过还是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老天保佑，让那孩子继续哭，大声哭，不停地哭，千万不要让老大这么快看到她的眼睛，老大如今情绪还很不稳定，如果突然看到这么一双眼睛，天知道会一时失控干出什么事情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女婴正在使劲的哭着，突然脸上刺眼的阳光被人挡住了，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异常俊美的面容，深邃而迷人的琥珀色眼眸，正凝视着她，那端正的五官，一分一厘都按照黄金比例均匀分布……看着看着，女婴不由地止住哭声，睁大了她的蓝灰色眼睛……

　　霍惟谭倒抽了一口气，冷冷地问道：“杰拉尔，这个女孩的眼睛，怎么是蓝灰色的？”

　　“这个，这个……这个是由于遗传基因的问题，母亲的眼睛是黑色的，父亲的眼睛是蓝灰色的，在遗传学上，虽然黑色是显性基因，但是也有四分之一的可能，孩子会继承父亲的基因，有蓝色的眼睛……哎呀……” 说到这里，杰拉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说那个女婴是继承了父亲的隐形基因呢，现在霍惟谭的情绪极其不稳定，说不定就要对女婴下毒手……

　　“你是说，这个孩子，继承了她父亲的基因？” 霍惟谭很平静的问道，从话语来看，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哦……不是，我是说，哎呀，老大，我实在不会说话，不过这个孩子，怎么也是叶城主的骨血，老大您……”

　　杰拉尔说到这里，顿时住了声，感觉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因为他看见霍惟谭一手抱着女婴，一手慢慢伸向女婴的咽喉，霍惟谭的臂力惊人，他只要一下手，不出片刻，女婴就要一命呜呼。

　　“老大，您千万要手下留情呀，不然您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杰拉尔在一旁劝道，却不敢上去拉扯，怕一旦争斗起来，刺激了心灵已经受到重创的霍惟谭，女婴只有死得更快。

　　女婴懵懂无知的看着霍惟谭，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身处生与死的边缘，她看着霍惟谭的脸，好似很喜欢一般，脸上微微露出纯真的笑意。

　　就当霍惟谭快要触到女婴的咽喉的时候，他停手了，他看到了女婴脸上纯真的笑容，女婴的五官精致而小巧，颇有叶天珊的遗风，特别是那纯真而甜美的感觉，很像叶天珊小的时候。

　　“惟谭，见到你我好高兴。”

　　“惟谭，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惟谭，我们去看星星吧？”

　　“惟谭，和我一起去海边，我唱歌给你听，跳舞给你看。”

　　“惟谭，……”

　　耳边好似想起叶天珊如风中银铃般的声音，那么温暖，却又那么遥远，她爱上了别人，但是最后，她还是惦念着自己。

　　“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是澳西诺·兰的孩子，所以……我现在将他的生命交到你的手里。”

　　这是叶天珊最后的遗言，她将她的孩子交给他，他怎么可以忍心亲手结束那孩子的命？

　　霍惟谭放松了身体，收敛起脸上的杀气，冷冷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婴，有着澳西诺·兰清冷的眼睛，却有着叶天珊温柔的眼神，这是孽缘吗？上天注定要让泼天的爱恨集于这个女婴的一身？

　　杰拉尔眼看霍惟谭的身上杀气渐敛，觉得女婴暂时没有生命之忧了，最后，还是叶天珊的在天之灵，救了她的孩子吧。

　　“老大，你给女孩子取个名字吧，她以后，可是都要仰仗您的关怀和照顾了？”

　　不管怎么样，先激起老大对这个女婴的责任感再说，杰拉尔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霍惟谭看着女婴的眼睛，在光线愈暗的地方却愈是明亮，这一点和叶天珊很像，在黑夜中，明眸却灼灼生光。

　　“现在整个基因城，所有的基因人，都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黑暗时刻，希望这个女婴，如黑夜中的光明一般，给我们带来温暖。就叫她，叶光韵吧。”

　　“老大真是好文采！” 杰拉尔嘴上拍着马屁，心里却在想：还好，还好，老大这么说，估计小光韵暂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以后还是让小光韵离老大远一点，免得时刻刺激他。

　　杰拉尔正想着，霍惟谭突然将小光韵像扔皮球似地扔给他，冷冷地说：“你先带孩子下去，给她喂奶，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

　　杰拉尔七手八脚地将小光韵接住，小光韵觉得受了惊吓，又换了一个抱的人，睁开蓝眼睛看看，不是刚才那个漂亮之极的男人，顿时就哭起来，哭声极为嘹亮。

　　“别哭，别哭，小宝贝。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们那个万里无一的俊美老大来抱你，不要我抱，对不对？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小命可是从鬼门关那里逃回来的，就差那么一丁点，你就进去了。以后你离我们老大远一点，他对你的感情太复杂，他要是想杀你，谁也拦不住。怎么，你还哭，难道你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类型？但是你现在还太小，也没法风流呀……忍忍吧，等大了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杰拉尔在一边有的没的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哄着小光韵，小光韵依旧在他的怀中孜孜不倦地哭着，哭声越发洪亮。

　　就在这时，杰拉尔的手机响了，他收到基因城本部宣传部部长特鲁迪的短消息：“老大现在在中心会议室召开本部部长会议，速来，老大心情极端不爽中……切勿让老大久等，否则后果自负，特殊时期，吾等都不敢顶风为汝求情。”

　　“该死的特鲁迪，惯会抓着鸡毛当令箭，我知道老大心情极度不爽，但是我手中还有一个初生的女婴呢，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会？”虽然这么说，杰拉尔也不敢有片刻的延误，连忙用手机叫来了直升飞机，接他去桦城的基因人本部。

　　当杰拉尔赶到的时候，其他所有基因城部长级的人物都到了，霍惟谭端坐在会议室的正中间，所有人都在等他。

　　当杰拉尔抱着叶天珊的女儿小光韵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来致意，只有霍惟谭一个人还端坐在椅子上，小光韵还在孜孜不倦地哭着，弄得整个会议厅都有回声，霍惟谭皱了皱眉头，指了指小光韵：“把孩子放外面去，这么吵怎么开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杰拉尔只好把小光韵交给外面的护士，然后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准备开会。

　　等大家都肃静下来，霍惟谭就说：“我决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们的城民。叶城主的葬礼，在3天后举行，到时候全城举哀，全部人都穿黑装，汽笛齐鸣，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特鲁迪，夜行基因城的首席新闻官，有些忧心地问霍惟谭：“老大，如果这样的话，我怕城里的民心会浮动，毕竟这样的事实，不是一般人一时能够接受得了的。”

　　“我就是要他们痛苦地接受，今天，所有的基因人都蒙受了耻辱，谁也没法逃避。我就是要提醒他们，危险时刻就在我们周围，它曾经有一次那么近，差点摧毁了我们，我们绝不容许有第二次。另外，以后每年的3月21日，定为基因城的耻辱日，在这日，所有人都必须穿黑衣，断绝一切娱乐活动，吃素食，我要我们的敌人时刻记得，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忘却这段耻辱。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霍惟谭用深邃的美目威严地扫视四周，所有人都用沉默表示同意。

　　见没有人反对，霍惟谭继续说：“还有，有关小光韵的未来。她是叶天珊的女儿没错，但是她也同时是基因城全民公敌的女儿，我想要知道基因城的城民对她是否接受，是否承认她是我们的城主。”

　　霍惟谭转头看向特鲁迪：“特鲁迪，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对全民发个新闻公告以后做一个全民民意调查，看看有多少基因人可以接受这样的城主。”

　　不接受又怎么样，难不成还有其它选择吗，还是说以后基因城就不需要叶氏女性做城主了，但是流传千年的传统，哪能说改就改？

　　除了霍惟谭，其他人都面面相觑，特鲁迪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捡了一个最烫手的山芋，但是霍惟谭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说：“是，老大。”

　　“好了，你们各自各就各位。3天后，葬礼一定要准时举行，散会。”

　　3月24日，叶天珊遇害，叶光韵出生的第三天，霍惟谭在桦城的西山为叶天珊举行了简短而隆重的葬礼。这一日，基因城的所有人，都换上黑色的衣服，男的戴黑领带，穿黑衬衫，女的蒙黑纱，戴黑墨镜，整个基因城都蒙在一片黑色的海洋之中。致哀的时候，万众齐泣，汽笛长鸣，整个夜行城变成一座悲哀之城。霍惟谭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黑色的墨镜，在叶天珊的墓旁，看着她的尸体入殓，手里抱着叶天珊的女儿叶光韵。叶光韵好似感受到周围那沉哀如墨的气氛，不哭不闹，表情也甚是严肃。

　　“光韵，你好好记得。你的生日就是你一生中最耻辱的日子，你如果要做一个合格的叶氏城主，一定要杀了澳西诺·兰。为了天珊，为了我，为了你自己，还有整个基因城……，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使命。”

　　霍惟谭的声音阴郁而沉缓，带着如海的悲哀和如山的坚定，叶光韵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靠在他的胸前，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