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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卷 ...

  •   腊月初六,寒风渐起,阿良空在正厅生好了火,坐在桌旁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天冷了,天冷了呀。无崇大人定是更起不来床了,哎……罢了。”话落,从袖中掏出一册话本读了起来。
      这册话本是他从无崇房里偷偷顺出来的。前几天无崇大人总是捧着这册话本津津有味,时而低头思索,时而笑得上不来气。阿良空着实好奇,这话本究竟有何妙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无崇大人连着好几日连命簿都不看,也不去河畔树下打盹,里面到底是何内容。今日一早,阿良空趁着去无崇大人房里添香,将这话本从房里偷偷顺走,准备一饱眼福。
      翻了几页,大概知道写的就是凡间人们对阴司的想象,写了冥王如何如何,黑白无常这般这般,牛头马面又怎样怎样。只不过想象得太过头了。
      说黑白无常面色铁青,舌长七尺。
      “舌长七尺,哎嘿嘿,”阿良空笑嘻嘻,把话本放在膝盖上,手里比划着七尺是多长,“也不知道白大哥看过这种话本没有,看到自己被人说成大长舌头,到时候才是真的面色铁青!”
      话本里将牛头马面写成人身牛头与人身马头。事实并不如此,只是那两人中一人实在憨厚,另一人实在脸长,冥王当时挑手下的时候给他俩起的外号是牛头马面,觉得这二人搭配起来定是一段“佳话”。冥王一直以来以幽默诙谐定位自己,最是喜爱胡闹,话本上却写他是一个不苟言笑呲牙咧嘴的红色老头。阿良空捂着嘴笑得噗嗤噗嗤,怪不得无崇大人看时笑得那样猖狂。
      “哎?这一篇写了忘川河!”阿良空兴奋道,“亡命之人,走黄泉路,上奈何桥,桥下有一河,名为忘川。过桥须饮孟婆汤……”
      河上何时有座桥了?孟婆汤又是什么汤?该不会是一个叫孟婆的人熬的汤,所以叫做孟婆汤吧?那这孟婆汤的名字起得也太没有想象力了。
      看来这便是无崇大人低头思索之处。
      阿良空将话本连着往后翻了两页,只找描写忘川河神的部分。
      “忘川河有一河神,名为忘川——与孟婆熬的汤叫孟婆汤如出一辙——其形似一渔夫老叟,白发苍苍,面容慈祥……”阿良空顿了顿,看来让无崇大人低头无言的并不是奈何桥和孟婆汤,而是这一段,风度翩翩,貌若仙人的他竟然被凡人想象成了一个打渔的老渔夫。
      阿良空想大笑,又怕吵醒了无崇,被发现偷看话本,尤其是这么羞耻的一段,肯定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正想着,听到房中传来声音。
      “阿良空,进来。”是无崇。
      阿良空赶紧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将话本藏回袖子里,沏了一杯茶,端进了房间:“殿下,您醒了,这是刚沏的茶。”
      床榻上帐子还未掀开,无崇的声音懒懒散散:“现在不喝,放在桌上便是,将命簿备好,我今日无趣,打算寻一位有缘人解解闷。”
      “是。”阿良空把茶盏放在桌子上,又悄咪咪从袖子里拿出那本话本,放在了旁边,随后退了出去。
      无崇平躺在床上,想起昨日看到的话本中对忘川河神的描述,叹了一口气。为何凡人对自己的样貌会如此想象,对阴间的描述也是何等阴森恐怖。阴司执法之人,只不过是凡人肉胎死去之后,以各种原因留在此地,冥王赏了一官半职罢了,到了怨解缘尽之时,自然会去冥王那里求个转世投胎。思前想后,觉得情有可原,许是凡人大多惧怕死亡,自然也惧怕阴司,将冥王等人想得恐怖些,才能配得上这份恐惧。
      “可是...”无崇从床上坐起身来,“讲道理,忘川河神好歹也是个神,我并不属阴司之人!为何将我也...”
      刚才的思前想后情有可原破灭了。
      无崇愤愤不平,凡人话本将天界的神写的鸿衣羽裳、无所不能,不就是自己没在天上嘛,那也不必写成老渔翁吧!不行,一定要找机会去趟凡间,修改修改忘川河神在凡间的形象。
      转眼已是中午,阿良空备好了午膳,无崇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进了书房,翻看命簿,看看今日前来渡河的亡灵。
      每日都有数条亡灵渡这忘川河,亡灵若想转世投胎,须饮下忘川河水,忘却今生今世,乘船渡河,方能到达冥府。可这也并不如听起来这般轻松,如若此人在世之时恶事做尽,便会在河中央被忘川河神的幻象驱逐下船,坠入忘川河中,化身水鬼,千年后才能超生。忘川河在九千年以前原名“三途川”,川流会按照渡河之灵生前所作所为变化成或缓慢,或普通,或湍急三种速度,由此得名三途川。九千年前无崇出现在这里,将其易名为“忘川河”,留在此地成为了忘川河神。每亲自渡一亡灵,便与这亡灵讲一故事,真假无从得知的故事。从未有人知晓他从何处而来,为何留在忘川河畔当上了河神,有时见到谁都喋喋不休,有时却又又一言不发。
      “这……似乎有点意思,”无崇捧着命簿,细长的手指点在一个红色的名字上,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不妨前去一见。”
      站在一旁的阿良空明白了无崇大人的意思,收起桌上一摞还未查看的命簿:“殿下,阿良空这就去准备您外出的衣裳。”
      无崇换上了一身玄青色的软烟罗袍,领口装饰着金丝刺绣,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显得格外慵懒,十指纤纤,轻摇一把无字折扇,轻风掀起发丝,眉有若双剑出鞘,却长了一双凤眸星目,五官精致棱角分明,仿佛精雕细琢般,又好似女子那样肤如凝脂。
      阿良空虽每天侍奉无崇大人身边,却还是忍不住赞叹,真是一张倾城绝世的好容颜,双目一眨似要勾魂夺魄,真是让女子见了都会引得嫉妒之情。可就是这样俊美绝伦的无崇大人,在凡间话本里变成了一个渔翁老叟……造化弄人?阿良空并不知道这个词用在此处合不合适。
      “你不必跟着了,本君自己去便可。”无崇说罢,捏了一记转瞬决,消失在阿良空面前。
      阿良空鼓着腮帮子,不满道:“好几日没出去了,今日还不带上我,长得好看了不起啊!真是小气,哼唧!”
      虽是冬日,但忘川河畔还是一副春日里的景象,清风和暖,莺飞草长,河水清澈见底,泛起阵阵涟漪,清幽宁静好似天上美景。半点不像凡间所描述的那样阴森可怖,血气冲天。
      无崇坐在树荫下小憩,阳光从稠稠密密的枝叶之间照射下来,撒在他无可挑剔的脸上。一只灵鹿走到他身旁,用头轻抵他的肩膀。无崇睁开眼,手抚鹿角:“有缘人来了。”
      河边出现一位白衣少女,眼神里满满的迷茫,徘徊在岸边,像是忘了当下要做什么。
      “姑娘可是迷路了?”无崇站起身来,“不妨在下为姑娘指条明路吧。”
      少女看着无崇,抿了抿嘴,不敢靠前:“这位公子,请问如何渡河?”
      无崇摇着手中无字折扇走过来:“姑娘渡河是要去哪里,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我也不知道……但我只觉得过了河就到了,公子可有渡河的方法?”
      无崇眯起一汪潭水般的双眼笑着,嘴角微微上扬,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石雕刻的小瓶:“当然有,我可以将你送到河对岸,不过姑娘还请喝了这个。”
      少女接过无崇手中的玉石小瓶,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这是什么?”
      “忘忧水,只有喝了它才能渡这忘川河,也只有我才知道,姑娘渡河是为哪般,”无崇低头看着少女,“差点忘了请教,姑娘姓甚名谁?”
      “九婴。”白衣少女一双朱唇,齿如含贝,圆润的脸颊还未褪去稚气,思索了片刻,将玉瓶打开,小心翼翼饮下。
      无崇点头微笑:“怎么样,可有不适?”
      九婴手扶额头,使劲晃了几下脑袋:“到没有什么不适,就是觉得脑袋里一下子空空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对了。走吧姑娘,在下带你渡河。”无崇一挥衣袖,河边凭空出现一条只容得下两个人的小船,奇怪的是船上并没有桨。
      无崇将九婴扶上这方小舟,让她坐稳,船随即前行,他合上了手中折扇,朝着河对岸的方向说:“这忘川河看着两岸不过咫尺,其实要渡到对岸远比想象中的久,不如在下给姑娘讲个故事吧,好消磨时间。”
      他转身坐下,和船上的白衣少女面对着面,一副说书先生的姿态:“承安一十三年,怀启山中有一只修炼了七百年的小狐妖,终于幻化人形,变为一少女,取名九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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