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无绝期》梨园青衣

41、点茶

　　这两日方方办了个别致的小宅院，不大不小，我俩一起正合适。他上心，院里的一草一木都要亲自购置，忙的是不可开交。我就偷闲了，没事就去找萦云玩。
　　遇见姚韩高之后她倒是不去比武招亲打擂台了，就是天天追着姚韩高跑。我也就跟着萦云一起跑，跟丢了之后，就跟她家歇歇脚。
　　但是，我总觉得她家怪怪的，好像总有个背后灵在看着我，柱子后面，窗户外面，墙角处，虽说我没感觉到有什么敌意吧，但总是被注视的不自然。
　　喝茶的时候，说话的时候，再比如，我现在跟萦云一起吃桃花酥的时候。
　　“萦云啊...你家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啊？”我摸了摸后颈，总感觉有嗖嗖凉意。
　　萦云看了我眼，“开啥玩笑呢，小眠妹子。护！国！公！府！哪个妖魔鬼怪敢来造次啊！”
　　“也是哈！”我点点头，低头咬了口荷花酥。晃眼好像看见墙角是肖都尉的身影，再抬眼看去，又不见了。
　　正疑惑着，只听一声哀嚎，肖都尉被一个老者揪着耳朵拎了出来。
　　“肖都尉？”
　　“阿爹？”肖萦云站起身，迎向前去，说道，“大哥又犯什么事了？”
　　只见肖都尉两脸涨的通红，小声哀求道，“阿爹放手，放手....人家姑娘还看着呢...”
　　我努力憋住笑，想佯装着喝一口茶，压下笑意。可是才喝了一口茶，肖都尉那被他阿爹揪住耳朵求饶的样子就浮现在我面前，终是忍不住，笑的茶水憋不住得漏了出来。喝茶压笑可真是一个错误的想法，越是不想笑就越是忍不住的要笑。特别萦云看见我憋笑，也跟着偷笑，这下更是不得了，像是点了我俩的笑穴一样，止住笑的一瞬间只要再看见对方的脸，这笑意啊，就如熊熊之火般停都停不下来。
　　我俩都憋着偷笑，只听老爷子说道，“好小子不去练兵，被我逮住在这偷看，这么喜欢偷看，下次前线当探子的名额给你预备了。别愣着！快去给人家姑娘赔个不是，别人还当我们肖家家风不正，都是孟浪之徒呢！”呀，原来这背后灵就是肖都尉啊，还好还好，起码是个活人，不是鬼神之物。
　　肖都尉跌跌撞撞地奔到我面前，拱手行礼道歉道，“唐突了姑娘，给姑娘赔不是。”
　　我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轻咳了几声，总算是止住了笑。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个圆场吧，便说道：“肖大哥哪儿的话，萦云邀我来贵府玩，肖大哥多留心关注也是应该的。下次若是军中事务忙完了，我也可借花献佛在贵府，烹一杯清茶以表谢意。”
　　挽了肖大哥的面子，也记得家主叮嘱，不至于拂了家主威严。大家都知道这是客套话，顺着台阶骑驴下坡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却接过话茬，心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反正已经挨了阿爹的训了，要口茶喝也不过分吧。便道，“正好我口渴了。”
　　没曾想，肖老爷子也附和道，“烹茶，好啊，不知道有没有老夫的一杯。”虽是天色见黑了，回晚了或被方方责备，不过既然家主开口，我也没有矜持不发之说。
　　汝窑天青釉带冰裂茶盏被下人端上来，我不动声色，一套碎茶、碾茶、罗茶一气呵成。断水干净，动作利落，手腕优雅。点茶技始于盛朝，传于今世，重技艺更重意境。而我这一套下来，只觉云卷云舒，即便是外行也看得舒服畅快。《茶录》有云：点茶，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多茶少则面汤聚。点茶需要手法技艺，更需要长久的练习技艺。热水的多少，温度，都会影响咬盏成功与否，以及时间长短。众人看向我的茶盏中，只见汤色纯白，汤花匀细咬住盏沿，就聚不散。
　　肖家虽是武将世家，可是肖夫人却是出身书香门第，酷爱文雅之物。肖家主虽是不懂这些，但是跟夫人这些年恩爱有加，便是耳濡目染也知晓了不少。见我杯中咬盏久聚不散，不由拍手称赞道，“今日若是夫人在便好了，她看见这些定然高兴，喜遇知音了。”
　　我把茶盏推到肖家主面前，示意他先行品茶，“家主秒赞了。”
　　一口清茶，初品微苦，可正是因了这点苦，下一秒的回甘方显得脱俗。
　　“好茶好茶！”他喝的咂舌，忆往昔般感叹道：“这么好的茶，从前也只有鹤云烹的出了，这小子老是用这手点茶哄他娘开心，母子俩煮茶谈笑风生，我这个做阿爹的都插不进嘴。”
　　“阿爹就是羡慕二哥哥！”萦云打趣道。
　　我不紧不慢地又连点两盏，推给肖家兄妹喝。肖凌云抿了口，也称赞道，“方姑娘这茶艺真是精湛，日后定也要常来肖府做客，阿娘也好有个品茶说笑之人。从前我们家，唯有二弟嗜文精六艺，自二弟走后，阿娘老是不见的开心。”说罢，竟是轻轻叹了口气。
　　“肖大哥客气了，不嫌我老是叨扰府上就好了。”我谦虚道。
　　萦云一把搂过我的肩头说，“嘿！小眠妹子，客气什么，咱俩是朋友，我的家就是你家，谈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若是你愿意，别说来玩了，就是住个一年半载的都没人说你什么。”
　　“哈哈。那我住一辈子你可还愿意吗？”我揶揄道。
　　“好啊！怎么你终于想通要从了老娘了~”萦云挑起我的下巴。
　　“咳。”肖家主轻咳了一声，“萦云在阿爹面前也这样没轻没重的。”
　　萦云撒娇道，“阿爹~阿爹~人家跟小眠说笑嘛。”
　　“女孩子家总归是要稳重点，你这样阿爹怎么放心你。”肖家主无奈说道。
　　“就是就是！”肖大哥也跟着附和，“成天满城追着那姚韩高跑，别带坏人家方姑娘。”
　　我默默喝了口茶，这硝烟味倒是渐渐浓了。
　　“好家伙！还说我呢！”肖萦云指着他鼻子道，“我这是追求自己的婚事，不像有些人老大不小了，妾室成群，却还无正妻，怕是没有正经官家小姐敢嫁与你了。”
　　肖大哥禁不起玩笑，又当着几人的面，被这样说一通，有点微微涨红了脸。像是老实巴交的田园犬被欺负了一样，看着真是有点可怜。
　　他反击道，“你就知道维护姚韩高，阿哥说一句就不乐意，哪有你这般当妹妹的。”
　　萦云轻哼一声，“你还不是努力想挤到人家文人圈子里面去，结果每次去了忍不住找茬被我家姚韩高说的落花泪水。”
　　“我还不是为了提升点文化知识，好哄阿娘开心嘛！”
　　“得了吧，那你老老实实跟人家姚韩高说啊，每次去了就找茬，最后碰的一鼻子灰，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萦云不屑道。
　　肖大哥像是被看穿心思般，脸庞通红，已然说不过了。我只以为肖都尉是不喜姚韩高，没想到才是个想拜师学艺却又拉不下脸的傲娇。我忍不住笑起来，肖大哥见我这样，更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脑袋，“不听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妮子胡诌，我喝茶。”
　　肖家主出来打圆场道，“你们两个从小就闹腾，这么大了也不变。真是吵得阿爹头疼咯，你们要是有鹤云一半，我也就省心啦。”
　　“二哥哥是文曲星下凡，世间少有的，阿爹可不能拿二哥哥的标准要求我们。”
　　这会兄妹倒是统一战线了，肖大哥也点点头，“对对对，二弟已熟读四书五经却又通晓易经八卦，已是世间奇才。阿爹要是拿我们跟二弟比，可就太欺负人了。”
　　“行了行了，你俩长了两张嘴，阿爹说不过。凌云你赶紧去军营再操练一下，最近东瀛不甚太平。”我也有听人说过，最近东瀛倭寇日经猖獗，活动如此频繁怕是易生变故。
　　肖大哥似是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孩儿知道了。我定会盯紧那边的。”说罢，行礼退了出去。
　　“好了。老夫也走了，你阿娘还在等老夫做豆汁给她喝呢，要不要预备你的？”
　　“不了不了，我可喝不惯。也不知道阿娘生在长在姑苏的，怎么喜欢那玩意。”萦云皱眉摆手道。豆汁？知道名字却不想不起味道了，看萦云这反应难不成很难喝吗。
　　“臭丫头！”肖老爷重重地打了一下肖萦云的头，“不准讲你阿娘闲话！”
　　“阿爹见色忘义！”萦云抗议道。
　　“我家娘子我乐意，改天再收拾你。”说罢脚下好似虎虎生风，挽起袖子飞一般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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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我继续更了。向现实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