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经年》朝尽

5、五.

　　那天两人纵马过蒹葭，少年鲜衣墨发，意气风发，眼中映着彩云明月。
　　“哥，以后我要和父亲一样，一生戎马，征战沙场，守一方百姓，护一个国家。若运气不好，那便是战死，也算死得其所了，到时你记得给我收尸，逢年过节给我烧点城南杨记烧饼和我爹藏在地窖的酒，”说着，洛景笑道，“最好把洛子凌也烧了来陪我，不然太无趣了。”
　　他继续道：“若运气好，或许也能混个王爷当当，再遇见一个温婉贤淑的姑娘，生几个孩子，大抵会和我一样让人头疼，然后我就能体会到我父亲的心情……”
　　沐泽看向他，少年眼中是少有的认真。
　　他想，好像也不错，那……他呢？他以后……沐泽笑了笑，没再往下想。
　　当天两人爬上了舜都内最高的山，赶上了日落。
　　“很久之前就想看了，洛子凌那孙子怕高，以前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陪我来，一个人看又太没意思。”洛景说着自己笑了起来，“还好能把你拐出来。”
　　那晚两人躺在崖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是洛景在说。
　　“我九岁那年就说要去外面看看，可是我爹不同意，我就开始自己往外跑，但是我家比较有钱，我爹比较厉害，每次都能让他那群下属给我抓回来，然后一顿暴揍，很久之后我才发现，他们可能是在拿我练手。”
　　“嗯。”
　　“后来他们抓不到我了，就开始骗我，各种阴谋诡计，最狠的一次是说我娘借尸还魂了，我竟然真的信了，回去之后我爹差点打死我，原因是，我是我爹捡来的，我爹四十余年从没娶过妻。不是，哥，你说我难道不应该很伤心很难过吗？他难道不应该温声细语的安慰我吗？打我一顿是怕我不信吗？而且，他娶没娶妻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洛景撇嘴，声音满是郁闷。
　　借着月光，洛景第一次好好看到那沐泽的笑容。下一秒洛景翻身压到他身上，捂住他的嘴，佯装生:“你笑什么笑！”
　　沐泽笑着往下扯他的手，闷闷的声音有点可爱:“然后呢？”
　　洛景看了他一眼，又翻身躺回一边，继续说：“然后？因为被骗我都差点被打死，要是还不长记性我就不用活了，从那以后，他们抓不住我又骗不了我，然后我爹就亲自来抓我，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爹的下属是那么的温柔可爱……你还笑！”
　　沐泽好半天才敛了笑意，问他：“你想出去看看？”
　　“是啊。”洛景看着月亮，笑道：“大概是因为没出去过吧，都是在舜都和楚都之间来回绕，唯一去过的别的地方，就是第二次见你的那个舜都旁边的小村子，就跑出去过那么一回，还好巧不巧的碰到你了，又自己认命的回去了。”还被他爹抽了一顿。
　　“等以后有机会吧。”
　　“嗯？”洛景挑眉，侧头看他。
　　沐泽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出去看看。”
　　洛景看了他许久，又继续看向天上的月亮，弯了嘴角：“好啊，那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一年后。
　　舜都内满城的喜庆，一位旅人忍不住咂舌问道：“谁家娶亲？这么大阵仗？”
　　“不是娶亲，是諠王府的两位少爷的生辰，往年就是随便过过，形式上送点礼，都没留人吃饭。上个月小少爷入宫，不知说了什么，今上就着手开始准备这件事，这不，都准备了一个月了，历代皇子的生辰都没这么认真过。”
　　“那今上……对小王爷还真是偏爱。”
　　“可不是嘛，哎，别提了，对了，日后若见到小少爷，千万记得改口，你这样喊小王爷会被打的。”
　　“这……”旅人有些发蒙，他只听说过不叫小王爷会挨打，还是头一次听说叫小王爷会挨打的，“此话怎讲。”
　　“这小少爷两年前不是寻来个哥哥吗？宝贝得很，旁人喊他小王爷，喊他哥哥公子，他听不得，发了好一通脾气，逼得諠王府上上下下都改了称呼，喊他哥哥大少爷，喊他小少爷，他这才收了脾气。
　　“他这么闹？諠王爷不管吗？”
　　“怎么不管？但又能怎么管？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劝也劝了，小少爷软硬不吃，不怕打不怕骂，养好了伤继续闹。听说还差点烧了諠王府，看到他哥才收手。”
　　旅人忍不住再次咂舌：“这作死的性子真的是……”随！

　　沐泽和洛景的生辰相差不到半月，往年都是分开过，先是沐泽生辰收一通礼，接着洛景生辰再收一通礼，洛黎焱觉得麻烦，想一起过了，洛景不同意，收礼收得兴高采烈乐此不疲。
　　今年洛景不知抽什么风，找洛黎焱说要一起过，洛黎焱让他滚，洛景没缠着，直接进宫了，然后楚钰被说动，取了个折中的日子，给两人一起过生辰。
　　云起赶到諠王府的时候，正撞见洛景和洛黎焱闹：“你不取就不取，我去找皇上！”
　　洛黎焱拽住他：“你又找打是不是？都说了男子二十及冠，二十方可取字，你今年才十五，急什么！”
　　“我不管！规矩是人定的，怎么就不能让人改！”
　　“你……”
　　见洛黎焱又要动手，云起赶紧走过去，诧异问洛景：“你又在作什么妖？”
　　洛景抬头，看见他时眼睛一亮，转眼就迎了上去，笑吟吟道：“师父赶路辛苦了，来，快里面请，吃点什么我让厨房现在做，我爹地窖里的酒我已经偷出来了，就等着您回来。”
　　“地窖没酒很久了。”洛黎焱在他身后冷冷开口。
　　洛景都没回头看他一眼，立刻改口道：“我自己亲手酿的酒，找的楚都最有名气的酿酒师，用了几十味上好的药材，就等师父回来尝尝鲜。”
　　云起停下脚步，先不说这酒到底哪来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转身就走。
　　“哎，师父！”洛景追上去挡住他的去路，“这么久不见，您都不想我吗？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都不想我吗！”
　　云起：“……”说实话，真不想。
　　“你又……”赶来的沐泽愣了愣，继续问道：“做什么？”
　　“除了作死他还能做什么？”和沐泽一起赶来的洛子凌笑了起来。
　　洛景又闹了一会，原来是想让洛黎焱今天给他和沐泽取个字，洛黎焱不同意。
　　最后还是让沐泽劝了下来，洛景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