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经年》朝尽

27、四.

　　洛黎焱看见沐泽，想要起身，沐泽赶紧走过去按住他：“您……别起来了。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洛黎焱抓着他的手，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他。
　　“是……”沐泽顿了下，又道，“是阿景吗？”
　　“别……”洛黎焱一开口便咳了起来。
　　沐泽赶紧轻轻的拍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您别急，慢点说，我听着呢。”
　　咳嗽了许久，洛黎焱才又开口：“别让他留在朝廷……去江湖……”
　　沐泽不能理解，朝廷再不安全也比江湖好，毕竟像君阳这种年龄较大有些地位的人，大多都见过魔星云浮，估计一眼就能认出洛景来。
　　他想问为什么，可看洛黎焱这样，终是没能开口，他知道洛黎焱不会害洛景。
　　现在的洛黎焱随时可能闭上眼睛，然后永远都不会睁开了，可洛景竟然不在这里。
　　“阿景呢？”他问。
　　“楚都。”洛黎焱回答很简单。
　　沐泽愣了愣，随即便想明白了，大概是洛黎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故意把洛景支走了。
　　只是……沐泽垂眸，若洛景回来，发现养了他近二十年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他却没能见最后一面，洛景会很后悔很难受吧，他不想让洛景有任何遗憾。
　　沐泽握着洛黎焱的手，开始输送内力，他没想引毒上身，这两年下来，他早已有了淳厚的内力，他将内力缓缓送入洛黎焱体内，能压一会是一会吧。
　　这一送便送了一天一夜，直到沐泽的内力分毫不剩，那毒竟开始反噬，虽说他反应得快，却还是不小心中了毒，本来随便一下就能逼出去的，可他偏偏没了内力。
　　还好洛景及时回来了，不然他真的无能为力了。
　　沐泽离开的时候，听见洛黎焱问他：“你何必呢？”
　　他没回答，忍着没了内力的不适，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他也做不了什么，有点算点吧。

　　回去之后，沐泽开始张扬起来，比如今天带着人去这个门派扫荡一圈，明天去那个宗派扫荡一通。
　　但摸着良心说，他没杀过一个人。
　　可世人还是传他杀人如麻无恶不作视人命如草芥。
　　是真的挺烦，他不知道传到洛景那里会怎样，他甚至不知道，洛景还会不会来找他。
　　不过没关系，他若是不来，他就给他绑来。

　　枫兰山取浮云那天，沐泽真的没想到洛景会去，看见洛景那一刻，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可看见沐泽身边的那个女子，他却怎么也欣喜不起来了。
　　沐泽知道她，醉欢楼的花魁婉絮，被洛景带回諠王府是那位，真名舒苒。
　　他知道君阳是故意把浮云的消息放出去的，等他进去了，君阳就会大开杀戒，守在外面的修士一个也逃不掉。
　　沐泽对洛景说话，言语暧昧，一方面是做给血染天下的弟子看，一方面……他想看看舒苒是什么反应。
　　洛景对舒苒是真的很好，他没跟她说过关于自己的事。
　　她是洛景在意的人……
　　沐泽没忍住，还是出言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他看得出来，舒苒很听洛景的话，就像从前洛景听他的话。
　　洛景跟着他进了虚境，沐泽以为他会带舒苒一起来，却听他说是“外人”。
　　“外人？”沐泽问他。
　　看见洛景有些尬然的说他重点有点偏的样子，他心里想笑，或许洛景还是没变的，他只得从善如流的问他想说什么。
　　洛景像三年前一样攀上他的肩，与他十指相扣，言语动作皆是挑逗。
　　沐泽脑子里想到的是舒苒，他对舒苒是不是也这样过，还是舒苒对他？
　　沐泽介意，很介意，非常介意。

　　拿到浮云时，沐泽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的内力都被吸得一干二净，之前从諠王那里引来的毒没了压制，晕倒之前，他强行把浮云收在体内，这剑洛景不能碰。
　　沐泽没想到洛景会把他送回血染天下，还好君阳从不理会沐泽，没有来看他，他本想把洛景送走，楚钰却传来书信让他关着。
　　沐泽不能理解，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他，还让他做各种事。
　　洛景生来自由、无拘无束，他这种人怎么能被关起来？
　　可外面人多眼杂也不安全，想来想去，他也只能这样做，还好洛景听话，不会乱跑。
　　皖归说他两次散尽内力，伤了经脉，就算能再聚内力，也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淳厚了。

　　沐泽没想到楚钰会找他过去，他和楚钰没见过几面，更没说过几句话，突然要见他，原因只有一个——洛景。
　　楚钰说要攻打辰国。
　　他满脑子都是两个字：作死。
　　还是带着整个楚国去作死。
　　楚钰说：“别让洛景知道这件事。”
　　怪不得洛黎焱不让洛景留在朝廷。
　　怪不得楚钰让他关着洛景。
　　沐泽很为难，他知道自己拦不住。
　　洛黎焱和楚钰，对洛景来说都是父亲般的存在，一个暴躁易怒一个温和沉稳，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洛景。
　　沐泽发现，很多事情，他明知道要发生，却又真的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大概也就是听楚钰的，不让洛景知道。
　　他前脚刚赶回琴水，便听到了一声鹰唳。
　　是跟着他来的。
　　沐泽攥拳，没有内力果然不好，他都没发现被一只鹰跟了一路。
　　沐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来得及休息便去找洛景。
　　洛景给他看传来的书信，说他拦不住他。
　　諠王府的人，不太老实。
　　但他有信心能牵制住洛景。
　　谁知洛景是真的长了能耐。
　　洛景一直以为沐泽内力薄弱，可他不知道，沐泽也曾暴一下内力震飞百人，他也不知道，沐泽究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没时间养伤，他一路跟着洛景去了战场，期间几次咳血，看得千宿和栖川心惊胆战。
　　好歹最后还是帮洛景拦下了武林盟主一行人。
　　他是被千宿和栖川背回血染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