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经年》朝尽

10、十.

　　“洛景？”楚钰愣了愣，随后便猛的推开他，“你来做什么！”
　　洛景被退得一个踉跄，也松了口气，笑道：“自然是来救人的。”
　　“你！”楚钰还想说什么，身后追兵呜呜呀呀的跑了上来，他将洛景挡在身后，“你先走！”
　　洛景声音带着笑意：“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人，您让我先走？”
　　“洛景！”楚钰气结，转头吼他，看见他时却怔住了，洛景敛起了笑意，眼中是少有的认真，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您是我父亲拿命护了一辈子的人，就是死，也得和他葬一起。”
　　洛景转身蹲在地上：“上来，我带您走，去找我父亲。”
　　不知道是因为哪句话，楚钰没再说什么，乖乖的趴在洛景背上。
　　洛景背着他用轻功逃走，那武林盟主却像是下了决心要杀他，带着人一直穷追不舍，洛景轻功一般，距离越拉越近。
　　楚钰没再说让洛景先走这类的话，只是同他说：“你和洛黎焱一点也不像。”
　　洛景笑了：“毕竟不是亲生的。”
　　“可是很多时候，你们又真的很像。”
　　从前，洛黎焱也曾闯进千军万马去救他，也曾这样背过他。
　　可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
　　武林盟主最后没有追上来，大概是也觉得楚钰活不长了。
　　洛景背着楚钰来到了尧川的一座山上，山中有个宅子，在外面看上去和諠王府一样，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都是坟茔。
　　夙夜。
　　苏离。
　　雪练。
　　温瑾。
　　洛黎焱。
　　当初洛黎焱死后，尸体是被楚钰带走的，原来是被葬在了这里。
　　温瑾旁边有一个空坟茔，墓碑上也没有名字。
　　楚钰一一看过，最后停在了洛黎焱坟前，站了许久，才蹲下，摊开手心，手中的东西像是一块很小的石子儿。
　　他说：“你看，我拿到了。”
　　可惜你不在了。

　　楚钰去世前把这东西给了洛景，告诉他是解药。
　　洛景不知道给他解药做什么，他又没中毒，但是楚钰给的，他就收了，以后或许能派上用场吧。
　　他把楚钰葬在了洛黎焱旁边。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谁，但洛黎焱和云起每年清明都会来这里待三天，他想，肯定是很重要的人。
　　楚国消失了，諠王府也不在了。
　　洛景不放心沐泽，挣扎了许久，还是先回了楚都。
　　他先去了将军府，元晟正被绑在椅子上叫骂，端木城坐在地上靠着墙，眼神空洞。
　　看见洛景，元晟忽然就哭了：“楚国是不是没了，将军府也没了，我爹和我哥都死了？”
　　洛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元晟是想一起上战场的，撒泼打滚的想去，最后被骂完洛黎焱“忙着先死”的元将军封了内力绑在了椅子上，走之前，元将军对他说：“你是我元家最后的血脉，无论如何得给我活着。”
　　前三天元晟不吃不喝一直叫骂，最后端木城过来给了他一拳，红着眼睛问他：“你饿死了能改变什么？”元晟这才一边吃饭一边骂。
　　端木城一家世代文官，但丞相还是坚决要跟着去战场，他说：“有国为生，无国是死，国亡人苟活，生不如死。”
　　端木城没有吵闹，只是问丞相，自己用不用跟着去。丞相跟他说：“你该有自己的人生。”端木城点头：“好。”
　　元晟还在哭，他问洛景：“皇上为什么要去打辰国？明明打不过的！明明不是对手！他为什么要打！”
　　洛景没话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楚钰昏君的名头，坐实了。
　　最后洛景给了他一脑拍：“行了啊你，别哭了，再哭抽你啊，看看人家端木城……”
　　端木城也在流泪，只是没有声音。
　　洛景忽然就觉得，当年那个总是跟他作对愣头愣脑的丞相儿子，好像真的长大了，他又看了一眼元晟，可是沐泽的那个跟屁虫还是那么丢脸。
　　等元晟终于平静了下来，三个人一起溜进了皇宫，果然看见那位太子殿下背着行李正在翻东宫的墙。
　　洛景有意吓他，捡了块石头扔过去。
　　楚怀恒立刻举起双手：“我错了我没有！”然后摔了下去。
　　三人忍着笑走过去，楚怀恒没动，在他们靠近时突然回身甩了个匕首过去。
　　早就想到会这样，三人熟络的躲开。
　　楚怀恒看清来人是他们，炸了：“你们找死啊！”
　　三人赶紧同时举起双手，一起笑道：“我错了我没有！”
　　楚怀恒：“……”贱人！都是贱人！
　　“哎。”洛景过去问他，“这又没人管你，有正门不走你翻墙？”
　　“关你屁事！”楚怀恒瞪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他问洛景：“皇上……没回来？”
　　“……嗯。”
　　楚怀恒看着他：“洛景，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副什么事都能坦然接受的样子。”
　　洛景眨了眨眼：“不然呢？跟你一样去跳墙？”
　　“……”楚怀恒想杀人。

　　四人一起去了諠王府，刚进门，就有一院子加所有房顶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单膝跪地：“主子。”
　　四人愣在原地，许久，洛景才认出来这是他爹养的影卫和死士。
　　元晟猛的拽过洛景的领口：“你諠王府有这么多人，他们为什么不上战场！不去打仗要他们有什么用！”
　　洛景知道元晟现在情绪还很不稳定，也没生气，他也想问，这些人是他爹养的，为什么不去护着楚钰？
　　端木城和楚怀恒把元晟拖了下去，洛景才开口询问他们。
　　所有人都沉默了，最后领头的道：“皇上说……主子你任性惯了，没人护着不行，让我们留下……”
　　洛景听后眼前发黑，突然就感觉天旋地转，耳边有一群人喊“主子”，便没了意识。
　　半月的风雨兼程加上带着楚钰逃跑时几乎耗尽了内力，以及一路上没敢放松的神经，洛景一觉睡了两天。
　　醒来后还有点发蒙，沐泽被他打伤了，好像伤的很重，楚钰死了，楚国没了，端木城、楚怀恒和元晟还活着，还有諠王府这一群人……
　　“终于舍得醒了。”端木城在一边开口。
　　“我他妈以为你与世长辞了！”
　　“是啊，再不醒我就去给你买棺材了。”
　　元晟和楚怀恒从门外进来，听见端木城的话也随口接了两句。
　　洛景笑了笑。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个人，猛的坐了起来：“子凌呢？”
　　三人都摇头，端木城道：“当年他走后，我就没再见过他。”
　　“我也是。这么大的事都不回来，德行！”元晟翻白眼。
　　楚怀恒跟着翻白眼:“我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洛景忽的想起从前，元晟和楚怀恒都爱翻白眼，有次洛子凌还提议让他俩比赛一炷香之内谁白眼翻得多，最后却是端木城被他俩合伙给揍了。
　　洛景突然“嘶”了一声，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洛景笑了笑：“饿了。”
　　“……”
　　空气突然安静，不知谁突然笑了一声，四人便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突然想笑，心中却还是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