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解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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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白斑晃动，潮热的气流拂过面庞，许嘉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她的五感还在，她能感觉那东西凑近了她。
它鼻息喷洒，带来一股淡淡的腥气。
在它面上的绒毛拂过她额头，带来阵阵瘙痒的时候，许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强忍着脑海里的晕眩，用力瞪大双眼，极力想要看清它的模样。
思绪突然变得格外清晰，许嘉猛然间意识到，站在她面前根本不是什么天使，而是之前见过的雪豹！
那只凶猛又强大的野兽！
它是不是要吃她了？
送上门的猎物，想也知道它会怎么选择。
许嘉整颗心都缩紧了，宛如被拳头猛然紧攥住，她呼吸困难，手脚发麻，后背脊椎骨泛起一层层凉意。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就那么被毒死也不错，总好过活生生被吃掉。
中毒反应始终没有消退的迹象，她眼前的天与地一直在旋转，那头雪豹依然看不清，在她眼里，它像一块巨大的、遮蔽大半视野的白色扭曲图形布匹。
许嘉头晕眼花，腹部涌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感。
紧接着，她“哇”的一声，不受控制地呕出一口酸水，混合着不久前吃下的那些蘑菇。
下一秒，许嘉就发觉凑在自己面前的那只雪豹重重喷了一下鼻子，仿佛被她的呕吐物恶心到了似的，一下子往后退了好一段距离。
遮天蔽日的白色也跟着后退，晕眩感减轻了不少。
或许是呕出了毒物，中毒反应减轻的缘故，许嘉眼里的世界终于不再那么扭曲跳跃。
身体还是动不了，但手脚慢慢有知觉了，她也彻底看清那不速之客的样貌。
近距离看，更能清晰感受到这只雪豹的巨大，几乎超乎常理。
许嘉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也不是没见过其他动物，这个世界的动植物体型的确比地球上大一点，但整体上超出并不多，至少不会大到让她觉得离谱的程度。
可是这只雪豹，还有之前见过的那头森蚺，在许嘉看来，都太不科学了。
它们在这丛林里，几乎没有任何对手。
它们的体型太庞大，超出其他动物一大截。一头雪豹的体型比黑牛还大，这合理吗?
许嘉之前看纪录片，即便书草原上的王者狮子，也需要一群合力才能捕猎一只野牛之类的大型猎物。
之前许嘉住在河边的时候，看到很多动物来河边喝水，据她观察，黑牛的体型在大型食草动物里能排前三。其他肉食动物见到黑牛，也不会一见到就冲上去。
动物世界里，肉食动物捕猎，都会率先选择落单的幼兽。
一头成年野牛不是一只狮子能够抗衡的，除非它已经很老或是受伤，不然野牛额头的尖角能顶得它们穿肠破肚。
这一规则在这片丛林里同样适用，黑牛显然不是那么好招惹。
然而不好招惹的黑牛，在雪豹的追捕下，却如同羸弱的幼兽一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这不得不让许嘉疑惑，雪豹为什么会如此不同寻常？
此刻看着这庞大到超出常理的雪豹，许嘉更疑惑了。
站立时高达两米的身躯、有她腰粗的腿，还有那张开时绝对能一口吞下她一整颗脑袋的嘴巴，都那么的让人颤抖。
它会从哪里开始吃她？像捕猎黑牛那样咬断脖子吗？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许嘉的视线便对上了另一双眼眸。
那双眼很圆，没有眼白，整个眼瞳都是棕色，瞳仁是黑色尖锐的竖瞳，竖瞳往外是一圈圈模糊的圈，圆溜溜像两颗漂亮深邃的玻璃珠子。
玻璃珠子倒映着明亮的天光，泛着冰冷无机质的味道。
很冷，也很漠然。
有那么一瞬间，许嘉突然觉得，这只雪豹一点儿也不像野兽，它太冷静了。
仿佛有自己的思想似的，而不是未曾开化的兽类。
许嘉怔怔望着雪豹，雪豹也定定看了她好一会，随即轻轻眨了下眼，身后的尾巴漫不经心甩了甩，慢悠悠转身，迈着轻巧的步伐走进旁边的树丛里。
它离开了。
许嘉又一次疑惑起来，它为什么离开了？
送上门的肉都不吃吗？
疑惑了没一会儿，她的思绪便被打断。
地上的枯叶里钻出一只小老鼠，外形与老鼠有一点差别，但体外都有短毛，长着四只短短小小的爪子以及一条长尾巴，行动速度极快。
这小东西许嘉刚来那天就注意到了，后来也见过多次，它们住在枯叶底下的泥土里，杂食动物，什么烂叶子、烂果子、树根、死去的动物残骸都吃。
她吃完的鸡骨头丢在地上，也会引来这种小家伙。
小老鼠哒哒哒跑到许嘉跟前，在她眼皮子底下，凑到她嘴边，吐出的那一滩秽物那里，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许嘉：“……”
她胃部抽搐，又有点想吐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许嘉的注视，小老鼠抬起头来，黑豆一样的眼珠子瞅了她两眼。
片刻后，它显然并未接收到许嘉传递过来的抗拒，又自顾自低下头去，继续吧唧吧唧开吃。
许嘉：“……”
好吧，她怎么回事，竟然以为这里的动物能沟通？是因为那只雪豹的眼神太不一样了吗？
小老鼠吧唧吧唧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因为离得太近了，许嘉不禁有了点危机感，这小东西不会突然咬她一口吧？
刚冒出这个想法，小老鼠陡然全身一僵，仿佛被吓到一样，蓦然定在原地。
许嘉：“？”
下一瞬，远远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声，是枯叶被踩踏的动静。
静止的小老鼠嗖的一下，埋头就往厚厚的枯叶里钻，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脚步声不疾不徐，越来越近，来者的身影也逐渐显露。
雪白的皮毛在郁郁葱葱的树丛里很难隐藏，对方也根本没有隐藏的必要，这座原始丛林就如它的后花园，它在这里来去自如，闲庭信步，潇洒如风。
许嘉看着雪白的大猫缓步走来，忍不住心生羡慕。
如果她能拥有这只雪豹，那去哪里都可以横着走了吧？
虽然雪豹去而复返，可许嘉此刻竟然并无多少紧张的情绪，还能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离得近了，许嘉才发现，雪豹的嘴巴里好像叼着什么东西。
她一时半会看不清，因为侧躺在地上，她的视野也被局限住了，雪豹又太高，除非它站远点，她甚至不能看清它的整个身子。
那矫健的四条腿在枯叶上轻轻踩过，最终停在她身前。
然后，一把零散的、鲜嫩的草落下来。
仔细看，还能看见草茎上被粗暴撕咬出的断口，一眼就知道这是被胡乱扯下来的。
这只雪豹，给她扯来一把草？
许嘉懵了，傻乎乎望着那把草。
雪豹微微摇晃的尾巴停了停，像是读懂她在想什么，它低下头颅，用湿润的鼻子拱着那翠绿的草，往她脸上推了推。
青草微微苦涩又带着点清新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这草看起来平平无奇，柔软的茎秆，细长的叶片，草根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许嘉看着看着，脑中蓦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性。
中毒反应渐渐消退，原本麻木的手脚有了一些力气，只是身体依旧软绵绵起不来。许嘉努力控制身体，半晌后慢慢抬起手，抓着那把草，一眨不眨瞧着雪豹，试探着把草往自己口里塞。
棕色的兽瞳划过一道流光，雪豹长长的白色尾巴再次轻摇起来，似乎在赞许她的做法。
许嘉：还真是这样啊！
干嚼草的滋味实在说不上好，这草的叶子有点豁口，许嘉嘴角都被割出一道细细的口子，草汁透着微苦，还带有一股奇异的怪味。
总之，像在喝中药。
许嘉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她是早产儿，许妈妈的职业不允许她提前休产假，由于在讲台上站太久，许嘉八个月就出生了。
早产儿体质弱，幼年时期，许嘉总是病歪歪的。
许妈妈说，中药滋补调理更好。她不知在哪找到的老中医，许嘉喝了几年药，后来身体还真慢慢好了，十岁之后连感冒生病都少有。
比如这次发烧感冒，她也不过难受几天，最后也撑过来了。
一口草嚼完，许嘉满口苦涩，感觉自己就是一头牛。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难道一头雪豹，一只野兽，会懂得如何解毒吗？
就算它懂，可野兽怎么会给猎物带来解毒的药草？
明明直接吃了她更划算吧？
最重要的是，她还信了它！
即便心中满是荒唐，许嘉也没停止吃草。
没办法，雪豹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她。
麻木地嚼着草，嚼着嚼着，许嘉后知后觉发现，胃部涌上一股暖流，手脚本来还残留的微麻不知何时消退，身上也开始有了力气，她能撑着地面坐起来了！
她半跪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再抬眼看向面前优雅高贵洁白的大猫，许嘉心中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小心翼翼抬手，冲着它招了招，颤声说：“嗨，你、你是妖怪吗？”
因为好几天没说话，刚开口她还有些磕巴。
不怪许嘉这么想，毕竟身为华国人，从小看着西游记和聊斋、山海经长大的，各种神鬼怪异的故事听过不知多少，能产生这样的联想也是理所当然。
雪豹一双棕色的眼瞳牢牢锁定在女孩脸上，或者说，她嘴角被割破的伤口上。
伤口流出一滴殷红的血，颤巍巍挂在她柔软的唇畔。
少女眼角眉梢里满是藏不住的惊喜与期待，她热切地盼望着，面前这只雪豹是和她一样的物种，哪怕是妖也好。
这样，她就不会孤单了。
但是回应许嘉的却并非她想象的画面，雪豹忽然又一次凑近了她，巨大的头颅靠过来，柔软的皮毛蹭在她额头，它的鼻息湿热，双眸冰冷，伸出的舌头却鲜红滚烫。
宽厚粗粝的舌头从她左边脸颊重重舔过，蹭过她的唇角，卷走那枚血珠，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潮湿溽热。
许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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