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玛丽的晚餐（7） ...
-
“监管者先生？”
游绥睁开眼，发现姜戚不知何时已经下床走到他身边。
他收敛神色：“怎么了？”
“我看你一直不上床，担心你晚上冷，给你送点东西盖着。”姜戚说着将毛绒绒的毯子递给了他，“我听说蜃楼里没有兑换药品的话，习性和现实一样——受凉也会感冒的，对吧？”
“嗯。”游绥握着的毯子上还带有余温，看样子刚从被窝里拿出来。
现在刚过霜降，在床上被窝足够保暖了，这条毛毯明显是为他准备的。
“对了，月光太亮我睡不着，你不介意我拉上窗帘吧？”姜戚的语气稀疏平常，似乎并不在意他冷淡额反应。
“不介意。”
“好的。”姜戚语调上扬，小跑过去拉上窗帘后迅速钻入被窝，“监管者先生，这次是真的晚安了。”
游绥没有回应，他知道对方也没有在等他，很快那人的呼吸变得绵长。
月光没了，影子也没了。
游绥将毯子盖到了腿上，双手摩挲着绒毛上不属于他的体温，甜甜的果香拉近距离让他想起了一些模糊却美好的画面。
外面的树叶还在飒飒作响，但已与室内的他无关。
*
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游绥睁开了眼，看到浴室门口姜戚正踮着脚尖朝内走。
“你在干什么？”
姜戚将挡在一侧的衣服拿出来：“我怕换衣服吵到你，想去里面换。”
游绥捏了捏鼻梁：“去吧。”
等他进了浴室，游绥也使用道具清洗了身体和衣物，整个人从昨晚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下醒过来。
他昨晚居然睡着了，梦里零碎的片段和现实的声音交叠，到最后梦里的人竟然变成了姜戚的模样。
明知是梦却又无法挣脱，导致他竟然连姜戚起床的动静都没感知到。
这样下去可不行，游绥起身走到浴室门口。
一定要拉近距离，确保目标在可控范围内。
*
换好衣服后俩人下楼，厨房内的玩家比起昨天显得格外沉默。
顾思宇正在泡早餐，见到他先是高兴了一下，在看到后面的游绥后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在俩人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最后小声问：“姜老师，吃玉米片吗？”
姜戚摇了摇头，拉开凳子坐下：“我等玛丽一起吃。”
“你跟NPC关系已经好到一起吃饭了吗？”对方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姜戚抬头，看到徐八刀一脸挑衅看着自己，而原本站他身后的司文也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在副本里，和NPC能正常相处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关系好到主动要求一起吃饭的实属罕见。
“毕竟我是代理妈妈。”姜戚不动声色回了过去，以任务为借口极其合理。
徐八刀见他不接招，另出奇招：“你真得很聪明，发现隐藏任务后瞒着所有人做完了。”
姜戚打了个哈欠：“谢谢夸奖，不过安排表是公开的，所有人都可以做。”
他也是做完才发现的成就，不过姜戚并不准备告诉其他人。
听到这话，徐八刀脸瞬间垮了，安排表确实是公共的，今早也有人商量过是否要去完成，但就算完成了喂狗这种高难度任务，表上事情的数量也太多了。
要想完成就没有时间准备食材，没即时烹饪的结果昨晚都看到了。
在活命和得到一个除了管控NPC一无是处的成就上，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前者。
只不过徐八刀就是看不爽这个新人，对方从进游戏就好运过了头。
为什么好运不能属于他？不爽，真得不爽。
徐八刀还想以别的视角回怼几句，玛丽哼着歌进了厨房，似乎是昨晚吃得不错，今天她皮肤没昨天那么灰败，嘴角也带上笑容：“早上好啊，昨晚是个美好的开始，今日也期待各位的晚餐。”
玩家们听到这话不免神情凝重，玛丽毫不掩饰她真正的目的，胁迫感近在咫尺。
只有姜戚似是毫无察觉，懒懒散散回答：“哦我的小玛丽，你今天起得有些晚了，我可还在等着吃你做的三明治呢，相信你的厨艺一定能惊艳到我的。对了，我牙口不太好，所以我的面包片不要烤得太硬。”
“……”玛丽脸色一变，想起昨天在厨房答应过的事。
她又开始磨起了牙，真后悔，昨天就应该找机会把这个麻烦精吃了的。
尽管她有再多的不满，也还是得按照规矩做事，于是她沉着张脸老老实实朝灶台走去。
顾思宇见玛丽真得开始做三明治，忍不住感叹：“这就是代理妈妈吗？还可以指使玛丽做早餐。”
“这是她答应了我的，心甘情愿。”姜戚笑笑。
徐八刀转头看向司文：“你看，他和NPC绝对不对劲。”
司文：“管好你自己。”明眼人都看得出玛丽不情愿好吗？这个副本他没经历过，不过也能猜测出姜戚大概是利用什么规则限制了NPC行动，的确很聪明。
他抛弃了偏见，看向姜戚的目光转为赞赏。
这样的高素质新人只要不违反规则，进核心城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之后还有机会成为同事。
余思维看向碗中颜色寡淡的玉米片，闻了闻培根烟熏味：“好香啊，我也有点想要了……”
“你要吃？”姜戚转头就对玛丽接着说，“再加一人份。”
背对的玛丽手一僵，平底锅与铁铲发出刺耳的刮蹭声，姜戚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加快速度，不然你出门要迟到了。”
玛丽的冷哼声从背后传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明显加快。
余思维将碗推给了顾思宇：“别浪费，多吃点。”
顾思宇不满小声嘟囔：“我也想……”
“不，你不想。”顾明恩冷着脸打断了，“快点吃完，我有事和你说。”
“哦，好吧。”顾思宇有些委屈。
姜戚满脸兴味看着俩人的互动，游绥紧盯着对方表情，思考对方为什么有这么多情绪可以表现在脸上。
旁边的李水笙端来玉米片：“游神，你也吃点吧。”
游绥扫了眼她，在看到脸后将昨晚对方的言行与数据库对上后，直接拒绝：“不用，我兑换了饱腹值。”
“好、好吧。”
进入副本后玩家依旧可以通过商城购买到各种道具，日常道具只需点击就可以在几秒内化成小分子迅速进入人体或附着在表面以达到目的。
使用道具既减免了为了生存进入特殊场地的危险，又为完成任务省下不少时间。
不过这些日常的东西在副本作用不同，花费的积分也是副本外的好几倍，甚至几十倍，因此大多数人都是能省则省。
但眼前的这位是游神，他最不缺的就是积分。
李水笙碰了壁，有些尴尬离开了，果然被称为神的游绥如传闻一样高冷。昨晚也是，调查询问外的话不超过三句。
气氛压抑，加上今天任务繁重，大家都迅速吃完后离开了厨房。
卫精走在了后面，快离开时她突然回过头看向姜戚：“今天……”
姜戚回答：“一样。”
“好。”卫精点点头，离开了。
余思维疑惑：“你们刚刚这是什么加密通话？”
“没什么，就是跟昨天一样的交易。”
“你今天也不去？”
姜戚摇头：“我是个新人，一点数值都没有，到时候去了什么都做不了，只会拖累你们。”
“……”
余思维想到了昨天对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
她一口气喝光了玉米片，将碗一丢：“三明治你自己吃吧，我去找小顾组队去了。”说着就跳下凳子离开了。
刚把几份三明治放到桌上的玛丽挑眉：“玩我？”
“没事，吃吧。”姜戚说着将身旁凳子拉开，将三明治摆过去，“现在就我们三个人了，监管者先生你就坐下来吃吧？”
游绥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在刚听完拒绝后又问一遍，他迟疑一会儿：“我不需要进食。”
“吃吧，只有咀嚼吞咽食物、感受不同食材滋味这样的行为才能代表我们还是个人，而不是一个只想着通关的机器。我们应该对做出来的食物保持尊重。”
游绥一愣，对方的语气此刻有些强硬，看向食物的样子庄严肃穆。游绥不理解，但还是坐下拿起了三明治。
焦黄的面包片露出了半截培根，还有生菜和煎蛋，油脂的香气和热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吃吧，我试过了没毒。”姜戚示意了自己手中咬了一大半的三明治，神情恢复了笑容。
游绥嘴角不由微微上扬，毫无顾虑张开了嘴，咀嚼时不由皱起了眉头。
好硬。
姜戚笑得更开心了：“NPC做饭是不是很难吃？”
玛丽有些不爽冷哼一声，姜戚侧身问：“怎么了？”
“没什么。”玛丽没说话。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什么问题？”
“比如说，和我聊天的是谁？”姜戚眼神示意了身旁的人，然而玛丽看了一眼并未动作：“你在说谁？”
“为了防止影响剧情和走向，在不提高难度的副本内监管者设定是不会被NPC看见的。”游绥在一旁做出了解释。
“是吗？”姜戚微微眯眼，“那就奇怪了。”
“什么？”玛丽皱眉，“你别说话，影响我吃饭速度了。”
姜戚凝视着玛丽的动作，若有所思。
她明明就听得见广播，也看得见监管者。
为什么要装作看不见呢？
一顿早餐三人最后吃得都有些沉默，而最后的碗筷也全部由玛丽洗完。
等玛丽出了门，姜戚在客厅开始翻找，半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一台老旧的手电筒，姜戚推动开关，生锈的前端亮起微弱的光源，姜戚慢慢带着它走到五楼走廊，光线才有了存在感。
他今天是来看鹿头的。
昨天的光是鹿头自己发出来的，光只照在了部分它想展示的位置，并没有展示全貌，后来发生了点意外更没看仔细。
鹿头的毛发和一些特征让他有些在意，所以他得再看一次。
由于光源微弱，想要看清楚得将手电筒贴得很近。姜戚贴着一侧墙面一张张画看过去，上面并没有出现任何怪东西。
最后他摸索着走到走廊底部，再次看到了那颗鹿头标本。
但样子却跟昨晚大相径庭，雪白的皮毛失去了光泽，雄壮的鹿角上也磨损严重，还散发着奇怪刺鼻的气味。
姜戚移动光源，从不同角度仔细观察标本，在看到耳朵上的红色月牙记号后停止了动作。
“监管者先生，我能请教你一些问题吗？”
由于光线没有转移，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沉默一会儿，游绥说：“跟本副本主线剧情无关的话，可以。”
“昨天这个标本自己发光将我引来，但今天什么变化都没有，是什么原因？”姜戚将光投向那双朦胧的白眼珠上，灰败而颓废。
“在副本中很少会有无生命物体发光，具体原因官方也没有解释。”
“好吧。”姜戚并未失望，本身他也没指望对方能给出什么答案。
“不过，”黑暗中游绥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遇到过几次类似情况，在通关复盘后我猜测，物体在那个时候发光等手段吸引注意却没有伤害行为，可能是有所诉求。”
“诉求？可我能帮它做什么呢？”姜戚看着它脖颈上整齐的切口，眼色微沉。
“它会告诉你的。”
“这样啊。”
姜戚转过身将光源投向了身后那人，光线照在游绥脸上，然而他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浅灰色的眼瞳凝视着他。
姜戚将灯位置微微下移：“监管者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游绥低垂眼眸不作回应，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黑影遮住了眼中情绪。
姜戚还想在说点什么，广播竟然开始了播报。
【叮叮咚，叮叮咚，“代理妈妈”来任务啦！】
【小狗“佩奇”是玛丽最重要的家人，但它的胃口不太好，狗粮一口也没动，脾气也变得很暴躁，可千万别是生病了！】
【代理妈妈任务一：查出小狗胃口不好的原因。】
姜戚将灯转移了方向：“走吧，下去看狗。”
*
玛丽的房子本身又高又大，但其中有一半的面积都做了后院还修了两层楼高的狗窝。
小狗“佩奇”是条沙皮狗，一层层的赘肉被项圈卡住垂在下巴，此时正冲栅栏外的行人吼叫，引来路人不耐烦的咒骂。
“佩奇。”姜戚拿着长绳出现，原本在一旁吼叫的小狗转了过来，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迈着沉重的步伐跑了过来。
就在游绥以为姜戚的任务就要这么结束时，佩奇趴在他面前，摇晃着尾巴。
姜戚摸了摸它下巴，晃了晃手中的长绳：“去玩吗？”
“汪！”沙皮狗高兴地叫了声，于是姜戚将佩奇的链条解开，将狗绳牵上带着它直接从后门出去了。
整个过程从佩奇身上都看不出“暴躁”两个字。
游绥观察着一人一狗的相处，佩奇身形巨大步子也迈得很快，但到了狗绳快勒紧的状态就会主动停下来，回头看向姜戚，等走近后又会再次蹦蹦跳跳向前。
它似乎并不嫌弃姜戚慢，眼神里对他也满是依赖，如果不是知道姜戚是一个玩家，他甚至会误认为这本身就是姜戚的狗。
“觉得奇怪？”姜戚注意到了游绥的眼神，直接问。
游绥直言：“这不是成就称号的能影响。”
“的确不是。我从小就比较招动物喜欢，再加上我进副本前在家养过很多动物和植物，所以哪怕是陌生动物，也对我比较友好。”
“难怪。”
“难怪？”
“副本结束后，这或许会成为你的技能。”
姜戚并不觉得游绥刚刚的神情是在想这个，他突然对这位监管者有了点兴趣：“说起来，监管者先生对我也很好，之前听他们提起还以为是很恐怖的存在，所以进来后副本难度就会提高。”
游绥闻言放缓了表情：“副本提高难度不是因为这个，你在进副本前玩过什么游戏吗？”
“没有，我住在小乡村，最先进的电子设备就是电视机和DVD。”
游绥换了种说法：“那你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闯关节目吗？”
“没有。”
“……”
游绥：“直白来说，质疑是最简单的事。因为冲动情绪提出举报的情况不在少数，但监管者人数有限，如果举报无代价副本就会乱套。”
姜戚：“所以副本难度提高成为了代价，明白了。”
“那我更要谢谢监管者先生了，”姜戚与他对视，面带笑意，“毕竟一旦玩家暴动，还是我这个新人更危险对吧？”
游绥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有所松动。
这个新人聪明、温柔且善良，难怪直觉最敏锐的动物们对他也很友善。
“汪汪。”佩奇的叫声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不知不觉俩人已经走到了公园，姜戚取下绳子，将别在腰间的棍子直接丢了出去，下一秒佩奇就朝它飞奔而去。
公园草坪上还有其他一些NPC，他们注意到了这边新加入的人，在看清是谁后连忙招招手：“小戚，你怎么这时候就来遛狗了啊。”
姜戚朝他们走近：“佩奇胃口不太好，我带它运动消化一下。”
“这样啊，我用了你昨天说的方法，妞妞果然乖乖吃饭了，诶你……”邻居看向姜戚身后的人，神色变得有些畏惧，“那是谁？一脸凶巴巴的样子还一直看着你。”
姜戚微微挑眉：“你看得见他？”
“怎么看不见……难不成我是见鬼了？”邻居脸色一变。
姜戚忙说：“开个玩笑，他是我的远亲，平时都是我照顾他的起居，不爱说话就爱粘着我。这不我才刚来这边工作一天，他立刻就坐车过来看我了。”
“唉，你也真是辛苦，家里有这么大一个人照顾，还要跑外地来照顾小孩。”邻居摇摇头，“哪像玛丽她妈妈，这都两三周了还不回来，太不负责了。”
“就是，还好这周还叫了你们过来帮忙。”
姜戚惊讶：“她已经两三周没回来了？”
“是啊，都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两三周不知所踪，这可不像一个对自己生活有规划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玛丽的晚餐（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