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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四河城(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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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阳吃完了包子,坐在街边上回想起李由喜往日里对他的种种好与不好,掰着手指头仔仔细细算了一下,发现好是大于不好的。
这女人又凶又恶,虽然总是骂他,打他,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关心他的。
虽有些不可置信,却是事实。十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进了岭仙馆,找到玄灵跟她一起站在门外等。
李由喜刚推开门伸出一只手,玄灵身边的丫鬟仆从们立刻一拥而上将她拖了出来,大门立马被关了个严实。所有的污声谩骂都被隔绝在门后,李由喜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大门上的金色阵法不是用来防止他逃跑的,而是用来隔音的,厉无寂从来不会主动离开屋子。但他居住的这间屋子四周都布满了隔音的阵法,保证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他骂人的声音。
就连平日伺候厉无寂的侍者进出都是戴着隔音耳塞的,不然难保不被他气死。
玄灵急忙上前搀扶,命侍者用清心降燥,和补气散郁的丹药化了水。十阳拍着她的背,一个劲儿的给她顺气。
李由喜抓着玄灵的袖子,满身狼狈,眼神充满了无辜的悲伤哀痛:“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玄灵回握住她的手,皱眉:“呃,丑倒是不丑。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有点挫。”她亲自将碗接过来喂给她喝,继续说:“你来寻他,不知道他是鵸鵌鸟吗,我还以为你早有防备。”
嵇无尘趁机为她解惑:“鵸鵌虽是瑞鸟,可佑一方繁华。然天道有公允,此鸟生来便喜欢辱骂和嘲笑别人……他恐怕已是这世间最后一只鵸鵌了。”
至于为什么是最后一只,原因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了。
“大意了。”李由喜靠在十阳身上,接过碗将药水一饮而尽。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怨谁也怨不上,“要怪就怪我技不如人,我李由喜今天算是遇上对手了,但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打趴下了。今日我先修整,明日再来战。”
玄灵很是担忧:“可是他有三张嘴啊,你一张嘴怎么骂得过他呢?”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对圆圆的木耳塞递给她:“这个耳塞有隔音阵法,戴上这个,就听不见他骂你了。”
李由喜顺手接过来塞进怀里,“多谢,我明日再来。”
十阳搀着她起身,玄灵目送她离开,李由喜一瘸一拐消失在走廊尽头。
喝了玄灵的药,心绪果然平复了很多。回去的路上,李由喜又把刚才发生的事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过了个遍。一字一句的对点分析,寻找对方的破绽,逐个击破。
“如果当时,我那么说就好了……”
“那个时候,我明明可以那样说的,但是可能太紧张,全给忘了……”
“他那句话说得不是很有道理,我可以那样反驳……”
十阳见她老神在在的,一个人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凑上去听也没听明白。出于心虚,他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姐?你没事吧。”
李由喜做个‘嘘’的动作,低声说:“别吵,你不懂,我在做战后总结……”
十阳一拍手,得,又疯一个。千年前,尚在赤血界与那魔王争斗时,他就见识过这厉无寂的厉害了。甚至可以说,嵇无尘魔尊的名号,有他的一半,也有厉无寂的一半。
嵇无尘初捡到这鸟时,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魔头,最多也就算那条街上比较能打的仔。但是自从这鸟跟在他身边之后,嵇无寂不到三百年的时间就坐上了赤血界魔尊的位置。
倒不是因为他是瑞鸟。鵸鵌鸟虽可佑一方繁荣,但前提是你有啊。赤血界不见天日,寸草不生,遍地尸骸,再来一车鵸鵌鸟也带不动啊。
但凡魔界中人,个个都社会,暴脾气,别说两句话,就连一个眼神不对都能当街上打起来。
厉无寂早年在翼望山上骂过路行人的时候就常常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跟嵇无尘到了赤血界,那结果可想而知。厉无寂骂完了人就跑,还要扇扇翅膀在人头顶拉一泡屎羞辱对方,嵇无尘几乎每日都在忙着跟上门寻仇的人打架。
都说实战出真知。这样日夜勤勉的战了三百年后,在厉无寂的嘴炮辅佐下,嵇无尘已经成为整个修界正派人士们重点关注的头号魔王了。
或许是当年的救命之恩,或许是嵇无尘天生的王霸之气,厉无寂骂遍天下人,唯独没有骂过他。
嵇无尘也有些愧疚,原以为那蠢货能识得他的气息,也就没多作提醒。万万没想到,千年了,还是一样蠢。
李由喜回到城主府,洗了个舒筋解乏的热水澡,靠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开始思考对策。这贱鸟激起了她的斗志,一整夜,她都在苦思冥想明日该如何对付他。
第二天,李由喜特地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找了一大堆衣服铺在床上,试了半天,最后选了一件月白色的云纹曳地裙,戴了水晶耳坠,头发因为不会梳,只随意绾了个花髻。
这裙子走路极不方便,李由喜粗鲁惯了,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踩到裙子摔跤。
外面天都还没亮透,识海里嵇无尘侧躺在草地上撑着胳膊闭目休息。李由喜悄无声息的靠近他,把脸怼到他面前,大喊:“起!”
魔尊大人吓得一哆嗦,睁开眼就看见她一张大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一掌推出拍在她胸前。
可是他忘了,自己已不是千年前为祸修界,让无数名门正派头疼不已的大魔王了。
李由喜一丝未动,时间都好像暂停了一瞬,她低头看着紧贴着自己柔软的那只手,掀起眼皮瞅他:“手感怎么样。”
嵇无尘匆忙撤回手,偏过头去,喘气都不匀了,“本,本座……”
李由喜表示不在乎的挥挥手,半跪坐在他身边,扳正他的肩膀,双目炯炯有神:“你觉得我长得如何?说实话哦!”
嵇无尘愣了愣,却逃无可逃,只能依言直视。
她及腰的黑发用朴实的木簪挽着,松松垮垮的,倒凭添了几分慵懒和随意,还有几缕不听话的从颈项后蜿蜒到胸前。没有戴项链等多余的配饰,轻薄半透的外衫下可见圆润的双肩,和大片莹白如玉的肌肤。
那缕调皮的碎发钻进了她的抹胸裙里,他视线跟着一路往下,又很快被烫到一般的迅速移开。右手藏在袖子里,有些紧张的攥紧又松开,掌心发烫,却寻不到适才的柔软了。
李由喜双手再次扳正他的头,“你躲什么呀,是好看还是难看啊?”
她手掌软软热热的,触到的地方,带着微微酥麻的痒意。嵇无尘心如鼓擂,身体僵硬成岩石,却不敢大口呼吸,努力压抑着起伏的胸膛。李由喜还在催促他,握着他的双肩使劲晃呀晃。
嵇无尘被晃得没办法,回握住她的双肩制止她。再次直视他的脸时,他眼中如见神魔,不再清明。
她长睫微翘,鼻翼小巧,嘴唇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像暮春时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它的滋味,是酸的还是甜的?想象着一口咬下时,那四溢着的甜香和丰沛汁水。
他静静凝视着,仿佛时间就这么凝固了。
他十指头渐渐用力,呼吸渐渐浊重困难,想要极力将她揉碎进胸腔里,融入血液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双手关节处因为克制微微发白,本就赤红的双瞳仿佛要浸出鲜血,苍白的唇微微颤抖……
就在他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李由喜突然松开他,从芥子袋里掏出来一根狼牙棒。
嵇无尘迅速回神,抽回手微微后仰保持距离。
李由喜起身舞了两下狼牙棒,带起呼呼的风声,自顾自说:“不,这不是好看难看的问题!”
“个混账玩意,敢骂我!我觉得我不应该就这样屈服,但更不应该跟他对骂。为什么呢?你想啊,他有三个脑袋,捧哏逗哏还有观众全齐活儿了!我肯定是骂不过他的呀!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打到他跪下给我唱征服。”
嵇无尘侧过身不看她,努力平复着心绪,心不在焉点头,“此计甚妙。”
李由喜再次靠近他:“他是你兄弟,我要是打他,你会不高兴吗?”
她像一阵柔风,又像一阵细雨,每一次靠近都将识海中的花香卷到他的鼻尖,洇透他的心田。
嗅着她身上那种奇异无法言说的,似药似花的香气,嵇无尘忍不住转头看她。那圆润小巧的耳垂上坠着一颗小小的水晶,轻轻晃呀晃的,晃在他的心间上。他微微炫目,有些心猿意马,只是顺从说:“不会。”
这句话确实出自真心,不仅不会,他甚至会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李由喜得到答案心中稍安,又接着打听:“那我跟他比,谁的修为比较高?如果干不过,也提前找好帮手。”
嵇无尘垂下眼帘,说:“半斤八两。”
李由喜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到时候我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再这样,最后再那样,铁定让他心服口服,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