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g Of Sun—太阳之歌》颜研

7、CH6

　　长时间站立在寒风之中很难受。
　　苍黄色的天空上似乎有一块一块的污迹，云朵像邋遢的抹布一样无精打采地拖开泥水的印子，脏兮兮的。
　　一想到脏，金在中下意识地摸摸脖子，手指微微一撮就是泥垢，很有点恶心。
　　以前他常常嘲笑允浩不爱干净呢，那家伙总是撒着娇说男人嘛不要太计较了，还拿他轻微的洁癖开玩笑呢，现在，唉……
　　已经三四天没有洗澡了吧，其实进入部队之后都只能在冷水里短短冲上几分钟而已，从前工作再忙碌身体再疲惫，总还能在奢华的浴缸里好好泡个澡的，还能支使别人给搓搓背揉揉腰什么的，真是天堂呀……
　　“喂，发啥呆呢？”身子被小力撞了撞，金在中猛然回神，一个板寸脑袋凑过来，说话间一股劣质烟的味道。
　　“在中，还有两个节目就该你了，去准备下？”板寸头个子比他低些但是体型比他宽，是个入伍大半年的前辈了，当兵之前也是歌手呢，但是唱功一般脸也一般，除了偶尔在综艺节目中插诨打科之外似乎人气也很低迷，似乎说过服完兵役就想改行什么的。
　　对于金在中来说，是个不错的前辈，处处还算关照他，甚至悄悄叫他给神起的旧专辑签了名字寄给女朋友呢。
　　“我家nuna啊，最喜欢你了，闹着闹着要去看你们的con，还说我弄不到票就死定了。”板寸头第八百次抽出胸口衣袋中的照片，一看就是傲气十足的女人还是蛮漂亮的，前辈憨憨地笑着，“最后好不容易才买到黄牛的，一个大男人挤在少女里挤来挤去的，丢人啊……”
　　“哦，哥这么捧场啊~”在中也柔柔地笑，“下次我开con，一定叫你和姐姐进vip，对了，干脆你来当嘉宾吧？跟我合唱怎么样？”
　　“跟哥开什么玩笑呢，臭小子，”板寸头装着生气的样子敲上在中的后脑，宝贝地擦擦照片又塞回胸口，“就我这嗓子跟你比，这叫自取其辱！你哥我还有点自知之明！”
　　“呵呵呵，就是开玩笑呢~”在中笑得纯良又可爱，一边讨好地把自己分到的香烟塞到前辈嘴边，“好啦，哥，我下来就是你了吧？歌词记得到不？”
　　“切，哥也是专业歌手！你以为就你会唱歌？”板寸头瞪了他一眼，笑嘻嘻地叼住烟，“说歌词呢，我去看你的那次你可忘词了啊，以为没人发现么，就那两句翻来覆去的唱，居然还一脸镇静地抛媚眼，低下的少女们只顾看你的脸了吧？”
　　“啊~哥不要糗我啦……我还是看看歌词，”在中摸着鼻子从衣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节目单，他唱的是两首说起来是经典实际上老得掉渣的歌子，传唱的时间几乎和国歌一样长。
　　他们站的地方是很简陋的后台，几个笨重的音响磊成小小的死角，地上全是乱糟糟的线路，斜前方用木板简易地搭了个台子，布景就是几块雨布，黑乎乎的。
　　冬天呆在野外还真不是人能忍受的，在中缩着脖子一边念叨歌词一边想到，好像直到去年自己也跟季节的变换没有关系，穿什么自有造型师打点，冬天穿T恤夏天穿长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就像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小王子一样吧，只有穿得漂漂亮亮的才是最重要的。
　　“冷？”板寸前辈斜着眼看看他，也不由自主跺跺脚，“赶快唱吧，唱完回营房就好了，真是，冻死人了。”
　　“恩，有点，”在中也不甚在意，眯着眼睛晃晃手中的纸片。
　　前面的台子是似乎正在表演一个搞笑短剧什么的，只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哄笑，离舞台还算近的他们反而听不清台上到底在说什么。
　　杂乱无章的慰问演出节目都是抽签决定的顺序，在中排得是倒数第三还是第四的样子，前辈唱完，还有个什么节目，就是最后的大合唱了。在中自嘲地想到，罢了，还算是靠近压轴吧，都习惯最后出场了。
　　板寸前辈也是一脸游刃有余无所谓的样子，本来嘛，唱歌给这些粗蛮的士兵，本来也就没什么乐趣，还是听少女的喝彩比较好玩吧？
　　“哥，我一直渴望有男饭呢，”在中貌似严肃地说道，“这是好机会啊，下次我们开con的时候，哥在fans中就不会觉得丢人了吧~哈哈”
　　天空愈发阴暗，北风一阵一阵宛如狼啸，排列在小小山谷中的营房群落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块墨绿色的零件，组装着名为战争的巨大机器。
　　“山那边就是朝鲜？”在中裹紧了大衣，一点也不暖和，中午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光了，胃部因为饥饿而抽动着，衣兜中却只有半包香烟而已。
　　“是吧，这里毕竟是前线嘛，山的背后，搞不好也在开慰问演出呢。”前辈吐掉烟蒂咂咂嘴巴，“我还记得，和nuna第一次约会是去看《太极旗飘扬》呢，那个时候我还是高中生啊，时间过得真快。”
　　“《太极旗飘扬》啊~我也有出演哦~”在中得意地翘起下巴，“哥肯定没找到我吧，在朝鲜人的尸体里呢，演得那么辛苦才给了7万，真小气。”
　　后脑又被拍了一下，前辈不满地呲着牙，“小子，不要以为就你可怜，哥我当练习生的时候，也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出道之后还一直红不了啊……”
　　“呃……哥，该我上场了，”在中缩缩脖子，“人气如浮云啊，哥要想开点~”
　　不等板寸哥再敲他一下，在中轻快地跑到舞台的正后方，脱掉披在身上的大衣，里面一身笔挺的军装，还是挺精神的。
　　话筒的音效很差，坐在台下的观众更像是整整齐齐摆放的机器人，个个面无表情神态僵硬，在中张嘴唱了两句，还是觉得这舞台跟舞台真没法比。
　　那并不是仅仅因为这个舞台微小而且简陋，也不仅仅是观众冷漠而且无趣，唱的不是喜欢的歌也无所谓，穿的不华丽更没有关系。
　　作为歌手的金在中，是需要同伴的啊，是需要他患难与共的兄弟，需要和声，需要排舞，需要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节的默契，需要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转动的呼应。
　　只有东方神起这个团体才能给予他的安全感，才能让他自信让他轻松让他真正的享受歌唱而不是去完成任务，他不喜欢勉强自己，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很热血。
　　他现在不得不忍耐着去唱，歌声的好坏唱功的高低也无人能够苛刻的挑剔，他现在不是一个专业的歌手，不过是个凑数的士兵，他竭力地寻找着歌唱的热情和感觉，心里却无法对自己满意，他觉得惭愧，他觉得对不起自己背上已经被掩盖的刻入肌理的音符，他还是东方神起里是对自己过于严厉的金在中，他还是生怕自己不够认真不够厉害的金在中。
　　“这小子，唱得真好呢，”板寸头歪着脑袋跟着拍子一点一点，嘟嘟囔囔地念叨，“nuna啊，下回可有VIP票了……”
　　天空阴沉到几乎成了泥土的颜色，呼呼的风还是吹个不停。
　　那突然出现在天空的黑点是什么？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所有人都迷惑地抬起头，一条一条闪着火光的线条从山头那一端的方向飞驰而来，天空瞬间成了破碎的网。
　　接着是声音，是声音吗？那么巨大的震荡冲击着耳膜，脑袋一下子就眩晕过去的，身体立刻就扑倒的波浪，真的是声音造成的吗？
　　一排又一排的火弹，呼啸着飞舞着奔向这狭窄的山谷，黑色的火焰焚烧着目所能及的一切，地狱张开了嘴巴，迎接着一群又一群生命的陨落。
　　“nuna……”板寸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一矮，冰冷和灼热的感觉蜂拥而至，低头一看却是双腿齐齐被飞溅起来的弹片削断，大腿横截面柱在地面上，全是湿乎乎的一片。
　　他不由自主向前方扑到，最后出现在视野里的小小的舞台，大团大团的火焰正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