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八月瓜

2、第二章

　　我住在紫园，阿蹊的郊外别墅。这栋房子里一共有五个管家，三男两女。也许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在人工智能已经很方便的现在，园子里没有太智能化的设备，电视、电影院、泳池的设置都还是复古的。

　　我在这里住了三个月，管家们都没发现我是AI，完全把我当成普通人对待。到了时间就喊我吃饭，一日三餐，准时无误。

　　在园子里，我很自由，但是阿蹊不让我出去。哪怕我只是围着院墙散步，红姐都会跑过来再三叮嘱我：“周小姐，李先生交代过，不让您出去。”

　　其实我只是想爬墙看看外面的花开得怎么样了，院子外面有一颗很大的蔷薇树，枝蔓直接探到院墙里来。

　　凭我对李成蹊的了解，他应该在程序里设置了例如不能走出紫园之类的命令，我的大脑里有两套系统。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运行系统，没有它的允许，我是做不到来去自由的。

　　因为懒得充电，我一整天都待在凉亭里看书。这个位置刚刚好可以晒到太阳，阳光又不过于刺眼。

　　我的眼睛看书实在太快，一目十行，才到下午手上的十本书就翻完了。我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动扫描功能，可这功能差不多是既定程序，根本由不得我，实在是很不方便。

　　红姐里里外外跑了两三趟去书房给我找书，当三点的时候，她再出现，见我一本书翻得很快，但终究是找到正当理由让我进屋了。“周小姐，来了客人，说是要见你，这会儿在客厅等着你呢。”

　　“什么客人？”按道理，从前的我在海市是个死人，现在的我在西城也是一个死人，除了李成蹊，还有人特意来看我？

　　除非是她。
　　吴丹宝。

　　一别十年，昔日的不良少女吴丹宝面上看起来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她坐在沙发上，跟管家有说有笑的攀谈，见了我，依然保持着假惺惺的姿态。

　　从前，我也是太吃她这套，才被她害得吃了不少苦。

　　“阿颜，好久不见。”她笑嘻嘻的起身，唇红齿白，眉眼弯弯。

　　“少给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你有话直说。”

　　“哦，我跟阿蹊要订婚了，我听说你回海市了，想着得来见见你。”

　　我一把甩开她放在我胳膊上的手。“这十年都够你们生出七八个孩子了，怎么现在才走到订婚这一步？”

　　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傻子，十七岁才会相信她说她跟李成蹊两情相悦那种鬼话。李成蹊对她绝不会有半分喜欢，哪怕一丝怜悯。要真有但凡一点一滴的感情，他会拖着一直不娶她？“这十年你光长体重不长脑子吗？还把我当无知少女骗呢？”

　　“我跟阿蹊，还有无数个十年，我们总是要结婚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我“噗呲”一声笑了。“我不止有无数个十年，可能还有一百年、两百年、吴丹宝，你就算跟他结了婚我也能把你熬死。只要我活一天，他的心思就一天不可能放到你身上。”

　　“你别忘了，你终究只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就算你不会死又怎样，阿蹊跟我一样，也会老。我们才是同类。”

　　“是，你跟他一样卑鄙无耻、下三滥、臭味相投。我倒巴不得你们百年好合，不要去祸害别人。”

　　话一狠，吴丹宝便原形毕露，直接把咖啡在我脸上。我下意识的挡住，胳膊、脸上、脖子上还是被滚烫的水溅到了，我感到一阵火辣。这触觉是系统的模拟，皮肤上的红肿很快就恢复了。

　　她的动手触发了系统设置的保护机制，我右手上披着的皮肤退去，露出了机械的手臂，指尖变得纤长锐利，一把掐住了她的颈子，将她举了起来。

　　管家们吓得够呛，红姐见状来扯开我的手，没有半分效用。她只好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警车跟李成蹊的车几乎同时进了院子，我更快一步，非常配合的上了警车。

　　激怒我，是吴丹宝故意的。她早就设计好，目的就是送我到警察局吃点苦头。

　　我上当，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正大光明的走出紫园。

　　车上，年轻的警官问我为什么要打架。我没有回答。

　　这会儿我手上的皮肤已经覆盖了机械，他明显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我看着窗外，李成蹊的车一路跟着。路边的野花开得很好，林子里的树也长得很好，差不多十几分钟车子开出了枝影扶疏的别墅区。

　　负责录口供的警官很是有耐心，连着问了我三分钟都没有得到我的只字片语，他还是坚持着，又抽了一支烟。

　　实在不是我想说，而是警官问我姓名籍贯的时候，我不知如何作答。

　　半小时后，年轻警官还是失去了耐心把我丢到了关押室里。房间里蹲了不少人，赌博的、□□的、吸毒的、还有贩卖色情光碟的。其中那帮赌博的嘴巴被胶带封住了，据说，是为了避免他们串口供。

　　许是我在紫园待了太久，也不怎么同管家们说话，成日埋头看书。这会儿待在派出所，同样都是失去自由，我觉得这里有趣多了。其中一个赌博的大哥，手被反向烤着，嘴上贴着胶带还不忘向我推销他开的麻将馆。

　　“如果你不打麻将的话，玩斗地主的也有，□□、□□你买吗？”

　　我表示没有兴趣之后，赌博大哥很失望的摇摇头。

　　得知我是打架被关，接下来的流程大概就是和解赔钱就能出去了。□□被抓的那位大哥跑过来跟我攀谈。

　　“妹子，出去之后，能不能帮大哥打个电话。”

　　“什么电话？”

　　“我老婆怀孕了，八个月，我实在很担心她。”

　　这时，年轻警官走了进来，对□□大哥吼：“你知道你老婆怀孕了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老婆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你。”

　　“你，跟我来。”说完，年轻警官指着我。

　　“电话多少，快说。”我冲大哥使了个眼色。

　　“XXXXXXX”大哥说了一串数字。“你记得住吗？能不能记住，XXXXXXXX。”
　　“放心吧，入耳不忘。”

　　签完字之后，我走出派出所，李成蹊站在门口等我。这会儿是初秋，略有凉意。他脱了外套套在我肩上，外套上还有他的体温和味道。

　　“李先生，系统有自动恒温，你还是把外套穿上了，免得感冒了赖在我头上。”
　　“穿上吧，我不冷。”

　　我低头撇了一眼自己，光着一双腿，身上的衣服也是在紫园的时候随便套上的睡裙。他担心的，大概是我的走光。

　　我随着他上了车才发现，车上还多出了三个西装笔挺的人。其中一个是陈清玉，另外两个我不认识，大概，是实验室的人。

　　车子没有开回紫园，而是开到了实验室。

　　看着这片地方，我没由来的抵触。
　　曾经，我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遇见李成蹊。这里有我的美好回忆、也有我的痛苦记忆。
　　“为什么不回紫园？”
　　“阿颜，你犯了机器人三大规则、需要清除程序里的暴力倾向。”
　　“清除？怎么清除？”
　　“会删除你的部分记忆。”

　　我苦笑。“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把我所有不好的记忆全部删掉。把我打造成你李成蹊最喜欢、最听话的样子，为什么还保留了我原本的记忆和性格。”

　　“阿颜，对不起。”李成蹊为我松开了安全带。陈清玉跟另外两名工作人员走到了副驾驶的门口等我下车。

　　“我不想被修改记忆。”我垂眸。“阿蹊……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也属于你了，不管好的坏的，至少让我保留自己的记忆，可以吗？”我几乎是苦苦哀求。“如果记忆被修改，那我还是我吗？我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被允许拥有，那为什么不直接删除我所有的记忆。”

　　李成蹊望着我，葱白的五指轻轻款款的没入我的发间，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扑在我脸上，在我额头落下轻轻一吻。“阿颜，我答应你，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好好的守护你，再也不让你面对这些问题了，好不好。”

　　“不好。”我推开他，拉开车门，撞开陈清玉和其他人，顺着人行道往前跑。

　　我从出去还没有两百米，身子便僵住了。

　　“编号821361，停下来。”

　　我瘫软的跪在地上，身上的所有力气一瞬间被抽走。
　　李成蹊走过来，把我抱了起来，走进了实验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