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河流BAR ...

  •   立春有三候:
      一候东风解冻,
      二候蛰虫始振,
      三候鱼陟负冰。
      今年是暖冬,大约是在江南的缘故,竟有几分早春的意思了。风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温润潮湿起来,虽然春气迫近,阳光明媚,明婳依然感觉到了几分寂落不安。
      回到魔都后,各种杂事缠身,明婳心里一直存着个念想,她要出门,去走走,只是一时没定下来去哪里,和谁去。她已经八年多没有回过魔都,这个城市可能已经没有明婳认识的人了。邻居的房子,似是无人居住的模样,至少她回来的这几天,不见隔壁有人走动,想来是搬去别处了。
      明婳就那么盘着腿坐在家里的客厅地板上,以她为圆心扩散开来看到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纸箱随意堆在地上,纸箱上面用马克笔已经提前写上“大件”、“易碎”、“衣服”等字眼便于整理。这两天她的行李陆陆续续从海外被寄过来,明母大概是把她所有的家当都打包好了,好像以为她不会再回去了一样,这也是有可能的。
      忙活了大半天,所有的物件都摆在了它们该在的地方,做完这些工作后明婳有些惰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托着腮发呆。
      她好郁闷,突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似乎对什么都看得淡了,近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远远没有了在卡戎时那种纠结到死的迷茫感。

      美国流行摇滚乐队--卡戎,专辑《中国女孩》一经发行便口碑炸裂,公告牌蝉联九周冠军,斩获三项格莱美奖项,风头一时无俩。
      对许多人而言,卡戎带给乐迷的是一种全新的音乐体验,没有人听过类似的歌曲,它有种神奇的魔力将人牢牢抓紧,让人沉浸于一场灵光肆意的音乐狂欢。
      卡戎是众星捧月般的传奇。

      至于明婳,
      她是卡戎乐队的吉他手,
      更准确一点说,她是卡戎乐队的前任吉他手。

      一个月前,卡戎乐队的官方社交账号宣布吉他手Anne离队的消息,Anne随即转发,并希望媒体切勿对此过度发散。
      记者再三追问,
      也只留下了“道不同不相与谋”这样一句回应。

      所谓,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明婳对自我的认知越来越深,越来越想追根究底,所以她一直在思考。她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不是那样做?现在的生活是她所满意的吗?
      总有一天她会戳破这“看起来还不错”的假象,嗯,她突然发现,不对。
      于是她选择回国。
      然而《苹果园》入围欧洲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消息还是让她恍惚了。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晚饭吃的是街对面老郭家的生煎,厚厚的黑芝麻铺满整面皮子,薄薄的包裹着肉团,褶子朝下的底板煎出了脆麻花般的口感,配上一碗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入口又觉得人生太美妙。

      冬天晚上八九点的魔都,马路边一家家小店风格各异,暖黄色的路灯照下来,把梧桐树影打在墙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安宁。
      明婳本是想着走走路消消食儿,没注意走了太远,都摸不清哪儿对哪儿了。
      “哦--莲花路。”她看着路牌喃喃道。
      这条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繁华了?
      鼓、贝斯、吉他...街道某处响起的乐声吸引了明婳的注意,明婳循着声音越走越近,猜想是应该是哪家有着乐队驻唱的酒吧,搞不好还是个摇滚俱乐部。

      河流Bar。
      烟雾与霓虹中,这几个字尤其抓眼。
      头上似醉的夜空,仿佛一张浸了墨的纸,显得有些诡秘,悬挂着红色小灯笼的酒吧在向明婳招手...
      噪就一个字。
      在河流里存在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摇滚的世界,酒精、音乐、舞蹈、狂欢,男男女女,在这样的形式中信仰坚若磐石。
      不足三百平的空间里熙熙攘攘,演出台上的不知名的乐手,左手麦克,右手啤酒,自由散漫,喧嚣里的各色面孔,都融在蓝色的灯光下。
      旋律不怎么美妙动听,却充满着久违的激情。
      明婳疯狂想喝龙舌兰,拦不住的那种,表演结束之后的片刻宁静,灯光变幻,照亮吧台也照亮了高脚木凳。
      玻璃划过舌头,取最腥的血,献给深夜的喉咙。

      “人们说,当你遇上你的挚爱,时间会暂停,但人们没有告诉你,时间会再度恢复转动,它会无比飞快,让人无法追上。”

      若多年以后你我相遇,我当何以贺你?

      “借过。”

      纪渊穿着一件孔雀绿的卫衣,这种风格对一个中年男人来说好像有点过于时尚了,可是这些在他身上就显得很和谐,黑色针织帽没能遮住他的全部头发,几绺露在外面,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白。
      出生即老成,明婳记忆里,冯纪渊三十多岁的照片里就长这样,算着还有几年就到五十了,岁月还是轻饶了他。
      他的声音还是很低沉,显得很稳重,而稳重到极致不是无聊,是神秘,像是无边的欲望沼泽,每分每秒都在引诱着明婳。

      擦肩而过,目光交错。

      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碎碎的流光,仿佛一下就能看到明婳灵魂的模样,看得她四大皆空。

      一眼万年,今生今世。

      没认出她吗?
      也是,毕竟她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

      纪渊就站在她身边,酒保和他很熟的样子,三言两语中明婳知道他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正盘算如何与他搭话,忽而一个彪形大汉猛地把冯纪渊一搂,那阵势,把明婳看呆了。
      天爷啊,明婳心内暗惊。
      那张脸明婳怎么也不能忘记,小时候她在冯纪渊家练琴,偶尔能碰见这个被他称作“虎子”的大汉。秦虎长相颇凶,声音粗犷,那时候非要教明婳打鼓,算得上是恐吓式教学,把八岁多的明婳吓得之后一个多月没敢去纪渊家串门。
      今天倏地一出门就遇见童年阴影,她是不是没看黄历?

      秦虎分明注意到旁边的小姑娘在盯着他发呆,内心还窃喜,莫不是老树要开花了?
      “小姑娘,看什么呢?”
      猥琐,猥琐至极。
      “我--”明婳差点被秦虎噎死。
      “想说什么慢慢说。”语气太贱了。
      “纪渊老师、虎子老师好...久不见哈。”下意识的往纪渊靠了靠。
      这点小动作没能逃得了秦虎的法眼,得,又是一个被老纪俘获的失足少女。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打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一帮人一起出去,姑娘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纪渊,而且是只能看到他,就现在这往夕阳奔去的年纪了,也还是不缺女孩儿扑上来。
      这不,面前就站着一个。
      嗯?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秦虎迷惑了。
      “嗯--呐,我小时候您还教过我打鼓呢!”
      秦虎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那闲心教人打鼓去了,果然年纪大了,健忘了?
      “婳儿?”
      终于认出她了。
      她的梨涡里有调皮,笑容里有阳光,仿佛藏着世间所有悲伤的解药。

      “噢~~老纪,这不你闺女吗?”
      话说有一年秦虎摸到了冯纪渊他家,就是眼馋人家刚入手的一架鼓,死皮赖脸不想走,愣是没想到纪渊家里还藏着一胖丫头,下意识就以为是他闺女。后来,这家伙说漏嘴,某家媒体就爆出音乐才子冯纪渊有个九岁多的私生女,坊间一时都在猜测这姑娘生母是哪位...
      就算纪渊再三解释明婳是领居家的孩子,也没能让他那帮朋友改口,也亏小时候的明婳讨喜,白白胖胖的,像极了墙上贴的年华娃娃,笑起来可招人疼。
      凭着在纪渊家练琴的机会,幼年的明婳有幸见识了中国乐坛的小半江山,时代的眼泪,活着的经典,还有纪渊数不清的情人...

      明父明母更觉得搬进苹果园是个极明智的决定,换成以前,谁能想到在春晚上演唱的大歌星能教她家闺女唱歌呢?

      推杯换盏中明婳得知,秦虎原来就是河流Bar的老板,他们乐队解散后借着自己这点儿名气开了这家酒吧,日子一长,竟也成了国内小有名气的摇滚俱乐部。说起以前那些日子,眼中不禁泛起点点泪光。
      这些人,外表再怎么强悍,内心总是脆弱的。

      毕竟酒吧里不止明婳和纪渊两个人,作为酒吧老板,势必要做到雨露均沾,也没聊多久,秦虎就去招待其他客人去了。剩这两个人,有种莫名的尴尬,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住苹果园呢?”冯纪渊扶了扶眼镜。
      “嗯!回来快一个星期了,也没看见您,您现在是不住那儿了?”
      “住着呢,接了个节目录制,帝都呆了段日子,这不刚回来。”
      “哦--”
      “嗯。”

      纪渊转了转脖子,绕了一圈才找到人群里高谈阔论的秦虎,也没打声招呼就带着明婳走了。
      河流Bar离苹果园不远,走路的话,十几分钟也就到家了,两个人也就没打车,毕竟快半夜十二点的莲花路堵车还挺狠。
      午夜时分,莲花路才刚刚开始骚动,城市里总有各色各样的人群,各有各自的生活,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也许是聚会完在回家的途中,也许是要奔向哪个热闹的他方。
      起风了,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有种四零八落的凄凉,有对情侣从他们身边经过,不一会儿又有一对儿...
      明婳和纪渊,两个人各怀心事...

      经过了两个十字路口,直走,右拐,再右拐,明婳突然想要两个人一直走下去,不停该多好。
      苹果园到了。
      快到家了啊。

      “变幻莫测的康斯坦斯...对你来说显得太成熟了。”纪渊双手插着口袋,声音如往常一般性感迷人。
      明婳突然脑子一热,鼻子蹭到纪渊的脖子旁,用力吸了一口,歪着头坏笑道:“乔治勋爵的悲剧,em...纪渊老师是想谁投入你的怀抱呀。”
      招牌笑容,纪渊的心差点要化了。
      “走啦,纪渊老师晚安。”活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纪渊微微舒了口气,自嘲式的笑了。

      明婳关上家门,笑容浅浅。
      纪渊,他啊,从来都是女人们想陷入的那种温柔陷阱,这一点,明婳是感受颇深。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