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贱》寄兴阑珊

41、第四十章

　　“啊？”导演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正饶有兴趣盯着我的他，拍了拍脑袋：“你们认识啊？”
　　何止认识？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
　　“是的，”他冲导演点点头，随后解释道：“顾竹晰是我的艺名，因为有个女孩的名字里有个‘竹’字。”
　　导演立马会意过来，笑着摸了摸鼻子：“那敢情好啊，你们聊。”说着赶紧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他面带笑意地走近我，我将笑容收起掉头就走，只听他在后面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走吗？”
　　我停在原地，亏他敢说，回过头道：“这不是学你的吗？”
　　话音未落他就走到我身边，“对不起，当时不应该不告而别。”
　　“哎哟，可别，我一介不入流的小歌手实在担不起您这位旅日钢琴家的道歉。”
　　“你的脾气真是一点没变……”他刚要说什么便被助理叫去候场，“该我上场了，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他赶忙跟着助理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又不放心似的回过头对我道：“一定要等我哦。”
　　我看着他在台上挥洒自如，娴熟的技法赋予了作品新的活力，这压轴的表演让观众觉得票钱值了，纷纷站起身为他鼓掌并请他再奏一曲，他寻到了观众席上的我，眼波流转间对着观众鞠躬，然后奏起了《Nostalgia》，我顿时明白刚才他眼波流转的缘由，定是他临时变更了返场曲目。
　　这首曲子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了，钢琴演绎最华彩的部分，正式当年我们携手共舞中最难的部分，我数不清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多少次都是他将我扶起，过往历历在目，可是为什么他当时要离开呢？而且不知会我一声，难道我对他是怎样的情感他会不知道吗？
　　如果他心里真的没有我，又怎会在艺名里加入我的名字？
　　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又怎会仅用右手牵着我呢？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禁会想起多年前的那封被我撕碎的信，猜测了多种答案，可没有一个能够成立。
　　……
　　这天在团里排练，突然领导把我叫走了，脸上一片谄媚，正当我不明所以时，他将我带到办公室，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既熟悉又陌生却足以让我惊慌的俊颜。
　　领导一边拍着马屁，一边说着今日与之会面的缘由，无非是演出的事情，或许他自己都摸不清头脑，一个当下炙手可热的音乐新星，怎会找自己这小小的歌舞团谈合作。
　　我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后，淡淡应承下来，没再多啰嗦便找了借口溜出来，下班乘坐公交，可眼巴巴看着一辆空荡荡的公车驶离站台却没能赶上，在原地气喘吁吁，这时一辆轿车停在了面前，我并没有在意，直到车窗被摇下后我看清驾驶座上的人后，这才慌忙走开，他跟了上来：“上车吧，我载你。”
　　“不用了。”我加快了脚步。
　　“别客气，上来吧。”
　　我没有答话，也没心情跟他客气，自顾走着，心想着我就是走一站，他总不能跟我一站吧。
　　见我不理会，他索性停车追了上来：“你怎么回事？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吗？”
　　“可别介，咱俩现在地位悬殊，谈不上愿不愿的。”
　　他无奈笑了笑：“当年我就那么走了，我知道你还是生我的气。”
　　“停！”我看住他，“咱俩的关系还没到生气的份上，”又顿了顿，换了个语气：“谢谢你，我家里离这不远，真的不用特意送我。”说完没等他发话，我继续向前走去。
　　“你等等，既然没有生气，那么老同学见面总得一起吃个饭吧，走，我请你。”
　　我看着他真诚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倒是不好再拒绝了。
　　我们到了一家日料店，找了个雅座，点了几个菜后便再无他言，这种尴尬或许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些年你过得怎样？”他打开了僵局。
　　“就这样。”
　　“成家了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气不打一出来回了一句：
　　“关你什么事。”
　　他听后一愣，随着笑了起来，像是明知故问，像这种个人情况随便在团里一打听就明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之后我们各自吃着，没再多话，他提出送我回家，又是一路无言，可当车停在我家楼下时，他冷不丁说了句话，像是踹了我一脚似的，他说：
　　“我临走的那封信你看到了吗？”
　　我瞪住他：“顾帅！你到底想怎样？是特意过来看我笑话的吗？这样很好玩吗？你绕了这么一大圈见到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他没想到我会有如此反应，只定定地看着我，良久开口：“是，我只想问你一句，当时如果我说出了那句话，你是否会答应。”
　　我不由觉得好笑，“你觉得还有意义吗？都过去那么久了……”
　　“有，我想知道。”
　　“你当时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
　　“那真的是答案吗？”
　　“至少是你想的答案。”
　　“我想的未必是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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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我嘲讽地笑了起来，“现在不怕受伤了？”
　　“人不都是这样成长的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以何种身份，以何种姿态，我在他面前甚至无法准确表达自己心思，因为我是犹豫的，不安的，正如缪一喆所说，这么些年他经历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加上他的可选择范围何其广，凭什么非要选择我呢？或许他是钟情于暧昧的游戏，我不过是他众多玩伴中的一个罢了，我虽明白他在我心里的分量，但我并不傻，我知道哪种男人是适合与我共度一生的，即便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能选择他，因为我输不起。
　　缪一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梦里，只迷糊中听到一句：“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听她的声音却是异常虚弱，我不禁心疼起来，她一向坚强，可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伤心呢？如果现在事业有成不是她想要的，那么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可别是爱情，她曾一字一句教育我说：“不要奢望爱情，那是比金钱还遥远的东西，在没有得到它之前，还是先奢望金钱要来得实际些。”
　　当我看到她被推进手术室时，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厌世的绝望，我才终于明白她那晚经历了什么，原本我以为她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可没想到却成了比我还糊涂的人，或许这就是所谓爱情的毒性，它让人丧失理性、丧失自我、丧失道德，再光鲜亮丽的人，到头来也成为了它的手下败将，很可悲，却又很可笑，因为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明明知道自己的斤两，却硬要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头来遍体鳞伤的只有自己，还得不到半分同情。
　　我看着缪一喆沉沉睡去的侧颜，思索着自己满目疮痍的情感，蓦地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文字发给那个人，然后删除了他在我手机里的所有记录，就像从未相遇一样，如果幸福是要通过一方的煎熬实现的，那么我宁愿选择痛苦。
　　手机微弱的光亮却灼热着我的眼睛，渐渐的，屏幕变得模糊起来，像是有雾气氤氲在眼眶中，最后化作一滴滴液体掉落在屏幕上，让屏保上那个笑得原本灿烂的女子变得伤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