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助理任职攻略》李知金

4、全是明月岭？

　　彩云镇南，明月岭。
　　“在下好像说过，此地没有什么特殊。”李玄机骑了一匹从祝府马房牵来的马，跟在纪言的小马驹后面。
　　纪言手里拎着一壶此地盛产的桃花酿，嘴里哼着小曲，刚刚要打开来饮下，突然看见前方有一处雾气缭绕的地方，在这条崎岖不平的林间石道的弯处。
　　“是寒潭！”
　　纪言叫了一声，马上勒了马绳，驱使着小马驹快步奔去。
　　“你不知道，我们若微山虽然不大，但是倒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寒潭呢！”纪言一面说着，一面将封口的桃花酿丢进了寒潭之中，用一根麻绳牵着，系在潭边的树上。
　　李玄机若有所思：“听说宫里的王公贵胄在夏日里会用冰鉴来镇一些水果饮品，甚是清凉解渴，纪姑娘是把这寒潭用作冰鉴了。”
　　“聪明啊李玄机，我们待会折回去再买些桃花酿扔进这寒潭，明天来取一定清凉无比。”
　　李玄机笑了笑，他作为一个玄门世家长大的公子，从小就被父辈们教导着“道心立世”，在过去的将近二十年内，他所见的，都是板板正正的修道之人，像纪言这种，不修边幅、散散漫漫的姑娘，此次见到，倒也觉得有趣。
　　“不过你带我到这里来，应当是另有所想吧”。
　　纪言系好了绳子，起身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潭水，转过头来对李玄机眨了眨眼睛：“你猜猜，昨夜你睡着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昨夜丑时左右，纪言蹑手蹑脚地从客房中走出来，白天行动不方便，她打算趁夜深人静之时，刺探一下祝府的不常之处。纪言和李玄机是在西厢的两间客房休憩的，穿过西厢的第三个拱门，再向东顺着石板路走上百十步，就是昨天他们歇息过的望月轩。
　　原本她是准备去祝福禄的厢房看看这老头有没有藏匿什么妖魔鬼怪，在路过望月轩的时候突然想起小窗后的那片杏林，傍晚的时候在轩内没有看清楚，现在正好探寻一番。
　　绕到望月轩后方，杏林比她想象的大，每棵杏树都比纪言要高，枝繁叶茂，缀满了白色的小花。
　　“杏林有什么？”李玄机不禁问道。
　　纪言不说话，就是一脸玩味地盯着他。
　　“妖魔？阵法？机关？”
　　“唉唉唉！”纪言一连叹了几口气，好像是在嫌弃李玄机不争气。
　　“让姐姐我给你点提示，两天后，是什么日子来着？”
　　“中元节啊。”李玄机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居然是杏花，要知道，杏花的花期最多只有两个月之久，而且彩云镇地处南方，应当早在四月末就结束了花期，此时已值七月中旬，望月轩后的那群杏树，应当结满了果子才对，更不能有花了。
　　“因此，因此你就来明月岭，想看看是不是还有这种时节错乱之像”。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玄机才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景观，除了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居然还生着一簇簇旺盛的红花檵木，如少女发丝的粉红花瓣，此刻看来如此的诡异。
　　“李玄机还是聪明的啊，”纪言给他竖了个拇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什么妖魔鬼怪”。
　　李玄机突然一拍手，原地踱起了步子，捏着下巴，皱着眉头。
　　“你怎么了啊？”
　　“我想起，家中的书阁中有一本此地的历史志异，那之中或许有线索。”
　　纪言翻了个白眼：“现在回去察看一下再来就是了”。
　　“也好，距彩云镇不过往返一天的脚程，总比我们在这里无头无尾、乱查一通的好”。
　　李玄机跨上马之后，眉头又拧成了结，低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纪姑娘不如，与玄机同路吧。”
　　这回轮到纪言发愣了，从她记事起，就只有她与师父两人而已，若微山上，云清风淡，她在那里，没有玩伴，就这么长大了，偶尔能有山精说说话，和他们聊一些山下的事情，哪里的寡妇看上了赶考的书生，哪里的老爷为了争夺死后置身之地与人大打出手，哪里的乐伶因为舞姿动人歌喉优美叫官人选了去，这些就是她在山上最开心的事了。终于等到如今成年，得到师父的允许下山历练，李玄机算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但是自己身为一个姑娘，就这样拜访人家公子的家门，是不是不妥当？
　　李玄机倒是会说话：“留你一人应付，实在过意不去。”
　　“好！同去！”
　　两个人于是原路折回彩云镇中，又买了好些桃花酿放入寒潭之中，接着便骑着马往北边的镇口赶去。
　　路上纪言问李玄机：“你为何出门的时候不去好好看看，都知道要来这里了。”
　　李玄机面色赧然：“说来惭愧，玄机以为如往常一样，收了精怪便成，大意了。”
　　纪言哈哈大笑：“没想到，李家公子也有偷懒的时候啊。”
　　突然，李玄机停下马来，纪言看他面色凝重，于是收住玩色，顺着李玄机的视线看去——
　　明月岭！
　　纪言迅速在脑中理了理路线，明月岭在南，镇口在北，他们刚刚下了明月岭就沿着镇子正中央这条连接南北的主干道向北前进，北方是一定的北方，因此，眼前这个明月岭，肯定不是他们刚刚的出发地！
　　为了确认，二人连忙策马赶往寒潭，令二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寒潭之中，赫然有着他们先前放进去的几壶桃花酿！周围的林木，也是如出一辙！
　　纪言取出两壶桃花酿，递给李玄机，饮下一口，饶有兴趣地说道：“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走呢。”

　　狐之尾谷内。
　　秦弱水取出一串同顾昀手上的鬼头佛珠一样的手串：“佛珠雕成了罗刹鬼，这样的首饰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拥有，其中之一是顾大人，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就是阎秋水。
　　佛珠手串的来历十分久远，在大神如来还存在于世间的上古时代，当时他的死对头就是遁入魔道的双生罗刹，后来如来与双生罗刹同归于尽，在三人消散的地方就留下了这两个手串，三清在顾昀与阎秋水到任地府之时就将无常双剑并同罗刹双珠赐给了二人。
　　“怎么会在你手上？”
　　阎秋水的那串罗刹佛珠早在她第一次投入人间之后就遗失在了轮回之中，其实这佛珠也并没有什么用处，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有辟邪之用，但在神灵手上，连法器也算不上，至少目前来看是的。但是这秦弱水是如何寻得手串的，难道真如他所说，阎秋水的两次遁入人间，都叫他知道了？
　　“罗刹佛珠随着阎秋水投入轮回道，而丢失于轮回之中，顾大人肯定是这样想的...”秦弱水顿了顿，突然惆怅地叹了口气，“但是顾大人怎么也想不到，与顾大人朝夕相伴的阴间主神，会用它去惩罚无辜的生灵”。
　　应该是那个时候吧，拜访过顾昀后，秦弱水逆着冥河而上，接着向北去，长安的土地宗方与他私交颇好，近日宗方总与自己抱怨，说长安城的灵气总不如前啦，唐明皇叫人赶出了宫去，赶到了蜀地，就再也没有散仙游神在这座气势庄严的大都中居住了。
　　秦弱水那时便觉得奇怪，按理说一个人间皇帝，总也影响不到天地灵气的聚散吧，因此去长安城查看了一番，确是灵气稀薄，但是原因却不得而知，直到有一天他路过马嵬坡之时，看到那个缚在古槐之下的九尾狐之魂时，才知道，原来长安城的灵气，凭的不是皇帝，而是那位盛极一时的贵妃。
　　“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
　　当时的百姓依旧相信着，是他们圣明的皇帝，处死了祸国殃民的杨玉环，使他们的王国，免于步陈之后尘，然而当秦弱水看到杨玉环之时，她的魂魄，被一个闪烁着黑色光芒的鬼头佛珠束缚着，这一切，都叫这位古神觉得，匪夷所思。
　　真的有神明，可以如凡人一般地活着吗？
　　杨玉环是古来第一只得道的九尾狐，那时天界还没有关于妖兽修炼得道的册封政策，因此杨玉环虽然历九九之劫修成了正果，却仍然只能留在人间，不过相应的，她也顺势成为了万妖之首，妖界妖王。
　　“玄宗说此行去蜀地，那里的行宫条件简陋，但是不须几日就一定能带我回长安去...”
　　秦弱水见到的杨玉环却只是一个困顿于尘世的女子，由于魂魄虚弱，美丽的脸庞十分的苍白，她梨花带雨，向秦弱水诉说着她心里的遗憾与愤懑。
　　“我们行军到了马嵬坡处，就遇到了她，不是安禄山，不是史思明，我万万没想到，最后取我性命的，是一位神明。”
　　来的就是顾昀一直在找的阎秋水，杨玉环说，阎秋水出现时，双眼被黑色的光芒掩盖住了，浑身上下杀气凛凛，她提着一柄无常剑，剑芒直指杨玉环，虽然作为妖王，但是后天得道的神灵肯定不是阎秋水的对手，不过一刻钟杨玉环就败下阵来，阎秋水当着唐玄宗的面，割下了杨玉环的头颅，埋于古槐之下。
　　“到底是怎样的深仇，我与她素未谋面，那个女人，不仅割下了我的头颅，还用这个佛珠手串困住我的灵魂，我再也入不了轮回。”
　　杨玉环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秦弱水想着，那个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倒在自己的眼前，自己身为皇帝却无能为力的男人，有多么痛心疾首，也应该同她一样吧。
　　因此秦弱水便借着视察冥河之名前去确认阎秋水的动向，发现果然不在阴间，由此——杨玉环的描述以及罗刹佛珠，就可确认，行凶之人确是阎秋水不错了。
　　只是，作为神明，本来都是寡心淡性，为什么能犯下此等罪劣？
　　秦弱水一番话说完，顾昀只是脸色落寞了几分，并没有什么吃惊之色。
　　“那你取回了这佛珠，是不是意味着...”
　　“她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秦弱水把佛珠递给顾昀，声色低沉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是她在弥留之际，听到的最美的一句话。”
　　顾昀接过佛珠，一时无语。看来秦弱水这些年一直在调查阎秋水弑杀九尾狐的原因，这次在地铁上，估计也是用佛珠上残留的气息，引出苏如意，只是没想到苏如意志不在此，并且早就知道了颜一就是阎秋水的转世。
　　“苏如意，能看到几分故人的颜色吧。”
　　“同她的姐姐一样美丽。”
　　收起了情绪，秦弱水认真地说道：“因此苏如意抓到她，一时也不会痛下杀手，因为她也想知道原因。”
　　他又自惭地苦笑道：“本来今天想让你俩对峙，搞清楚来龙去脉的，这样事情也不必那么僵，谁知这个苏如意行事如此急躁，唉，我又搞砸了。”
　　顾昀拍了拍秦弱水的肩膀：“很好了，谢谢你”。
　　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是无法告诉秦弱水，说到底，他还是个天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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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