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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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深蓝色的天幕徜徉着朦胧的晕圈，一轮明月斜斜的挂在树梢，叶子在灰白色的月光里笑容甜美。
一抹晚风躲进木头的领口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一定知道我很想你，你一定知道想你的时候我会自言自语，你一定知道自言自语的时候我会哭，你一定知道哭的时候我很想你。
大树，他下山去了，已经五天了。大树，我五天没有见到他了。大树，我想他，我很想他。
木头抚摸着大槐树吐露着心事，苍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
“都这么晚了，星烛今天应该也不回来了吧。”木头偎依着粗糙的树干，眉头紧锁，神情悲戚的望着门外。
“回去吧。”心里头的一个小红人对木头说。“要不然再等一等。”另外一个小黑人又说。“走开走开。”木头死命的摇头，把两个小人赶出脑子去。
可是最终她还是挣扎着，又继续彷徨在树下。
时间在不快不慢的走。
等到失眠的月亮都开始隐藏在云里等待入睡，等到灰白色的世界沉没在一面黑暗里，木头始终没有看到阮星烛归来的影子。
转身，木头准备离开。
“嗯？”一件青兰色的长衫披在了刚迈步的木头身上。木头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阮星烛。
“我回来了。”阮星烛看着木头闪亮纯净又满是惊喜的双眸轻声说道。
木头嘴唇牵起一个很美的弧度，满心欢喜的重重点了点头。
“你饿吗？”她习惯性的牵起阮星烛的手，在上面写道，又抬头用手指了指厨房。“要不要我去准备点夜宵？”阮星烛读懂了她未说完的话。
“不用。”阮星烛落下简短的两个字后并没有甩掉木头牵着的他的手，只是把那只冰凉枯瘦的小手反握住，牵着她，一同向内屋走去。
木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几乎要裂到了耳根。她小心翼翼望了望阮星烛的表情，然后低头娇羞着跟上他的步伐。
“星烛，虽然你依然是如此冷漠的样子，但你能牵着我走，这样就足够了。”这般想着，木头脸上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缓缓的贴近阮星烛，未被牵住的一只手紧紧的捉住披在她身上的长衫。
阮星烛怔了一怔，复而大步往前。
晚风拂在两人的脸上，拂起两人不一样的心思。
【贰】
不大的屋子，昏黄的蜡烛却照不完整。只稀落落的照出个人影，印在墙头一晃又一晃。
木头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拿下披在身上的长衫，用手细细的抚摸起来，像似抚摸着阮星烛的手一般。
呀！怎么又血渍？木头惊讶的发现青兰色长衫的袖口已被磨破，其上点缀着几点不大不小的血斑。
难道他受伤了，严重吗？要不要去看看。木头脑子转的飞快，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导入她的脑海。她的脸越发的苍白，担心的情绪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木头把长衫放到枕头旁，站起，疾步的走到屋外。
阮星烛的屋子灯还亮着，昏黄色的光透出窗纸落在木头脸上。
“进去吧，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心底那个红色小人又蹿了出来。“明天再问吧，现在也许他快休息了。”白色小人也跟着出来。
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进去问问。木头又开始发愣，不知道如何抉择才是好。
“咯吱。”阮星烛的门突然打开。
“还有事？”阮星烛开口问道。木头矛盾而又焦急的神情停止在那霎那，也稳稳的停止在阮星烛眼里。
木头近前一步，轻轻拉起阮星烛的左手，仔细看了起来。一道红褐色的伤口赫然显在其上，长的狰狞，深的恐怖。
木头心头一紧，只觉得快窒息一般。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一定很疼吧，我怎么这么笨，刚才牵他右手的时候怎么没看看他左手。
泪，一滴一滴撒在阮星烛的手上。他感觉从手上传来的温度急忙把它抽出来，神情不再冷漠，有丝动容有丝尴尬。
“我没事。”阮星烛看着泪眼汪汪的木头说道。说完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
木头对于阮星烛的动作已经习惯，一狠心，擦干眼角的泪水，又拉起他的左手，朝里屋走去。
一圈，再一圈。
木头动作轻柔又仔细的帮阮星烛上药，包扎。
再绑一圈，好了，终于完工了。
木头看着被包成像粽子一般的阮星烛的左手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然后把又缓慢的把它放回属于它的位置。
抬头，微笑，木头与阮星烛对视，露出一个大大的得意的笑容来。
木头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阮星烛，张了张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嘴巴。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休息。
阮星烛还沉浸在他的思维里，看见站起身的木头急忙回过神来。“嗯。”他点了点头。
再次微笑，木头也嘲他点了点头。
“木头……”阮星烛突然开口叫了木头的名字，却又把后半句淹没在喉咙里不再说话。
木头回头，疑惑的看向阮星烛。
“没，没事……”阮星烛低头不再看她，眼神飘忽，然后像泄气般继续说道：“没事，你也好好休息。”
星烛，我会的。木头拍拍胸口，传递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木头开门的瞬间，一片落叶被晚风吹进了屋子，它绕着圈飞舞，最终落在阮星烛的眼底，沉寂下来。
阮星烛望着脚底的落叶，再次陷入沉思。
该如何开口，该如何抗拒，又该如何逃避。
【叁】
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呢？躺在床上的木头辗转反侧，始终想着阮星烛未说完的话语。
会不会是这样，一幕画面出现在了木头脑海里：阮星烛露出害羞的表情，红着脸却深情的望着木头说道，木头，其实我很喜欢你。
嘻嘻，木头心里甜丝丝的想着，会不会是这样呢。边想边露出甜蜜的笑容来，干净闪亮的眸子一闪一闪。
万一是这样，另一幕画面出现在木头脑海里:阮星烛露出鄙夷唾弃的表情，厌恶的眼神看向木头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胆敢替我包扎。
不会的不会的，木头突然又焦急起来，万一是这样呢。边想边担心的紧皱眉头，明眸不再闪亮，迅速黯淡下去。
不想了不想了，烦死了。木头大力的一把拉起被子，把头蒙在被子里。
不想了，还是睡吧。
一阵风过，吹灭了发出昏黄光亮的蜡烛，似乎也在嘲笑傻傻的木头。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风过，也吹别了一个冷掉的夜晚。
旭日再升，一抹绯色渐渐扩大，把那轮淡月隐在山后。灿烂的暖洋洋的日光洒满地，似一滚红烟，滚出了一个艳丽的早晨来。
早上好，早上好。木头觉得能看见清晨是件美好的事，在早晨她就特别的有活力。虽然发不出声音，她却执意的跟每朵花，每棵草，每只小鸟问早。
怎么没人呢？端着热腾腾粥进屋的木头并没有看见阮星烛。而平常的此刻，他该是坐在书桌前研究药书的。
木头刚把粥放下时瞥见干净整洁的书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封信。
“木头亲启”，信封上写着。
木头拆开信封拿出信看了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木头始终没有把信放下，只是拿着信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被手拿着的信越来越湿。
“嘶嘶嘶……”木头把信放下，大滴大滴的泪珠落在了地上，溅出一地哀伤。其实木头哭的很大声很用力，只是吐不出完整语句甚至发不出声音的喉咙只能从气管里发出恐怖的嘶嘶声。
“离别时，莫伤悲。若有缘，再相见。”阮星烛给她的心中只有十二字，短短十二个字。没有解释他离开的原因，没有承诺相见的日期。
星烛，你为什么要离开木头。星烛，难道木头还不够乖吗。星烛，你是不是找到更适合帮你试药的人了呢。星烛，你不再需要木头了吗。
木头颓然的坐在冰冷的地上，把头深深的埋进自己的怀抱里，这是她难过自我安慰的习惯动作。
星烛，你去了哪里。
星烛，星烛……
【肆】
“咕噜噜”，到此刻没食半滴水的木头的胃开始发出抗议的叫声。
虽然周围没人，但木头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的把头埋的更深。
要不然先吃点东西吧。这样想着，木头便用手抚着桌角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刚站起的木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木头用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坐下，拿起勺子大口的吃起放在书桌上已经冷掉的粥来。
吃着吃着，木头又落下大滴的眼泪来。
或许再等等，再等等他就回来了，就像他每次下山一样。或许他的信是跟我开玩笑呢，他一定马上就会回来的，他一定不会抛下我的。
“嗝。”木头已经打了饱嗝，可是她还是没有停下往嘴巴送食的手。“呃……”终于她的胃经不住折腾，剧烈的疼痛起来。
木头再次扶着桌脚蹲坐在地上，双手死命的按住肚子。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她毫无血色的面容被衬得更加憔悴。
很疼，她疼得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手指的关节因为太用力按着肚子已经开始泛白，然后变紫。
她感到四肢越来越无力，头越来越晕眩，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越来越模糊。
一觉醒来，星烛就回来了。一觉醒来，就可以回到以前了。
最后，她晕了过去。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注一）
遥远的地方传来天籁般的歌声，喃喃的诉说着女孩最心底的秘密。
如果我能说话，你会了解我的心意了吧。
如果我能歌唱，你能听懂我的心意了吧。
今晚的夜色是多么美好啊，我又是多么的欢喜啊。
我又是多么的欢喜啊，我能在美景中摇船。
今天的天气又是多么美妙啊，我又是多么的欢喜啊。
我又是多么的欢喜啊，我有幸能和王子同舟。
我如此的害羞啊，承蒙王子的不看轻。
我如此的害羞啊，王子不轻视我是舟子的身份。
我的心紧张的跳动不止啊，因为我知道你是王子。
巍峨的山啊它有树木陪伴，树木啊它有树枝陪伴。
可是我是多么的喜欢王子啊，王子却不知道。
星烛，可是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啊，你却不知道。
【伍】
真疼。
一觉醒来的木头皱着眉头一手支撑身子坐起，一手抚摸着疼痛未止的头。
木头发觉自己还是躺在阮星烛的书桌下，她看了看周围也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外人进来过的痕迹。
难道刚才是做梦吗，梦到星烛的箫声，梦到他回来了。
如果真的是梦，为何又那般的真实，真实到她迫不及待的醒来，真实到她已经相信梦就是现实。
你始终没有回来。
木头揉揉发涩的眼睛，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个仔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她吃力的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阮星烛的床铺上，坐下，用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他的枕头。星烛，枕头上还有你残留的味道。把脸贴在上面的木头这般想着。
下山去找他吧，下山去找他吧，心中有个声音出现，随即越来越大声。
下山？想到这个词，木头猛地坐起。
自从懂事以来，木头一直住在鸣巫山，从未下山见过外面的世界。星烛说，外边的人很可怕。星烛说，外边的人不善良。星烛说，外边的人会害你。但是，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很神奇。
为了找到星烛，我什么都不怕。木头稍稍握紧了拳头，自我打气的说。
离别前的黄昏如烟似雾。微风一次，树叶刷刷的唱起歌。
终于准备好了，木头看着鼓鼓满满的行囊充满了欢喜，然后拿起，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临走之前，木头把整个屋子包括院落都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直到满意为止。
“大树，我要走了。我要去找星烛了。”木头像往常一样偎依在大槐树旁边倾诉着。“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再见了，那么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离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