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铺子》皎然

13、妄想症

　　12月6日天气：雨心情：一般
　　“我一直觉得，有些树木地生长是痛苦的，环境不可逆的影响，引起激素分泌，细胞被迫伸长，不断地分裂和分化，长成大多数树木的样子。最后的最后，被学者轻飘飘地判定：‘树木生长是基因表达的结果。’
　　只有我知道不全是。
　　它们有与众不同的DNA，就像我一样，是个异类。”（写于大课间换座位）
　　……
　　我认为自己是异类，我的新同桌也是。
　　她从来没有玩闹过，一直灰扑扑的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就算是偶尔对上的目光也称不上友善，像一只没主的影子。但我今天下午发现，她和我一样，会对着人工流产造成的男女比例不均的数据咬牙切齿。
　　我才发现她不是没主的影子，她是努力表达异类DNA的树木。
　　我想抱一抱她。
　　……
　　12月7日天气：晴心情：佳
　　今天语文老师让我们做辩论的正方，驳到反方的观点。他将PPT切到写有反方观点的那一页，并让我们同桌讨论。
　　……
　　果然，辩论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但结果是我被点到了，因为我们好像讨论得很激烈……
　　我把我们讨论中和辩题沾边儿的都答上去了，有些我觉得非常精彩，但是他们都没有反应。
　　幸好下课的时候小古君哒哒哒地跑过来和我讨论辩题，我真是太爱小古君了！（今天的小古君也是玫瑰味哒）
　　12月17日天气：阴心情：良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来小结一下我对同桌的认知吧。
　　首先她竟然是一个话唠，她每天都可以跟我聊很久，没有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会唱歌，几乎没完没了地唱。
　　还有她有很多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儿，比如，桃心便利贴，小盆栽中性笔以及和纸胶带等等，总觉得她每天都会拿出新的小东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她好像对大众有偏见。
　　……

　　“你在看什么？”
　　“日记。”我见她一脸渴望，就翻开一页，放在她面前。
　　“这是……换座位那天。用树木比人？自然环境比社会环境？”见我点头，她接着道，“那激素是什么？你又怎么定义‘异类’。”
　　“激素是……怎么说呢，毕竟只要和他们不一样，就总是会被伤害的。以及，我并不认为异类是一个贬义词，用拆字法去理解，它仅指‘与大众不一样的一类’，我这里特指比大众更能共情，更客观的一类。”
　　“共情可不是好事。”
　　“是泛滥的共情不是好事。”
　　“呃……我是表达异类DNA的树木，你是什么？和大多数树木长成一个样子树？”
　　“嗯。”
　　“为什么非要融入他们？我虽然知道他们各有各的美好，但我还是对他们有偏见。”
　　“可一个人太痛苦了。”
　　“听到他们像傻子一样的发言，就不痛苦了？我不是一开始就选择一个人，当我跟那些女孩子们说一些真实存在的性别歧视的时候，她们和我说：‘不要给我洗脑’，我知道你也一定经历过这样的事。”
　　“可是我选择了吃这个苦。你知道的，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我们都希望去影响别人的思想。你这个样子缩着，只能保全自己。”
　　“那你找到合适的思想可以改善的人选了吗？”
　　“嗯。”
　　我指了指古君，发现她今天戴了口罩，下意识皱眉。
　　“嘿，别把眉头皱着了。你知道她脸上有伤？”
　　“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是叫古君，对吧？她今天早上摘下口罩，闻腊梅花的时候，被我看见了。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父亲，家暴她和她妈。”
　　“嘶……报警了吗？”
　　“嗯。”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前两个月她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了她一瓶玫瑰味的香水，后来她身上每天都有玫瑰的味道。说真的，她现在真的越来越瘦了，这玫瑰味，我怕有一天我闻不到。”
　　我们都沉默了。
　　她突然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我紧张地看向值日班干，发现他已经在记名字了。
　　“你完蛋了，五十几颗糖，准备一下，每人一个。”
　　“嗯，请她吃糖。”
　　这个时候，班长在讲台上发话了：“同学们，我们的黑板报已经出好了。你们看到中间那棵树没有？用便利贴写一下自己的心愿和梦想，贴在树枝上。”
　　同学们闹开了，一个个笑着，书写着，画着自己的梦。一张张便利贴像蝴蝶在树上扑腾了一下翅膀，便成了树的叶子。
　　今天晚自习，我走得最晚。我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个人的心愿。猝然就看见了一张桃心便利贴，在许许多多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便利贴中，早就与它们融为一体。

　　天与地灰扑扑的，一个女孩在天地间灰扑扑地走着。她从来都带着口罩，书包里的东西少得可怜。
　　她路过一个橱窗，看了看里面一支玫瑰味的香水。
　　她一刻不停地唱着歌，不断地念叨着念叨着念叨着，好像必须讲点什么，才能活下去一样。
　　她来到班门口，班里面的灯全开了，很亮，亮得她害怕。
　　她走进教室，黑板报上写着各科排名第一的名字。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那是一张角落里的单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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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其实是我参加叶圣陶杯作文竞赛的小作文，就是没得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