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杂烩》辰忆

11、如果我变成猫，你能重新爱我么？

　　她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成为单霖的新娘。现在这个心愿就要实现了，可是她一点都不开心。

　　闵舒看着镜子里头戴白纱的自己，勉强扯了扯嘴角。算了，放弃吧…一点点地扯下固定头发的夹子，全然不顾被扯的生疼的头皮。泪水盈满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今天是她的婚礼，她化了美美的妆，满心期待过的婚礼。可是，现在她不要了。婚礼她不要了，单霖她要不起。

　　脱下了厚重的礼服，慢慢地叠好。礼服是她跑了三条婚纱街才买下来的，平时省吃俭用的她这次却连还价都不曾。独自一人试婚纱时的喜悦，现在想来，只觉得胸口密密地疼。

　　换上了平日里穿的棉质t恤，最后留恋地看了眼房间。

　　客厅里摆放着父母的遗照，算起来是他们离开的第七年了。

　　“爸妈，我打算去环游世界，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颤抖的手指细细描绘着双亲的眉眼，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突如其来的委屈堵住了嗓子。仓皇地低下头盯着脚边的行李箱，不知怎么地就落下了泪。最后一次，紧了紧拉杆，她在心底告诫自己。会心疼她的人都不在了，哭给谁看呢？妈再也不会抱着纸巾盒给她递纸巾了，爸再也不会摸着她的头安慰了，还有单霖…现在的他，应该在忙着他重要的游戏发布会吧？重要到可以推迟已经定好的婚期，让她沦为朋友圈里的笑柄…算了，就这样吧。强扭的瓜不甜，一个人努力的爱情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霖哥，恭喜啊。这游戏真的牛逼！”

　　单霖举起杯子颔首，眼里没有笑意，他的冷淡和整个聚会的气氛格格不入，众人讪讪地打完招呼，都躲的远远的。

　　“霖哥怎么了这是？赚钱了还不开心？咦，闵舒呢？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嘘，别在霖哥面前提她…”

　　“怎么了？霖哥跟她分手了？”

　　“你们玩，我先走了。”单霖扔下一句话就走，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让你别提闵舒了！发布会那天本来是霖哥的婚礼……”

　　身后传来一阵悉索的讨论声，单霖握了握拳，强迫自己快步离开。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闵舒不要他了，光是想一想就让他呼吸不畅，心里疼的要命。

　　“闵舒，我在家等你回来。”

　　从那天之后，他每天都会给她发信息，文字的，语音的。他惶恐不安地发，每一次发消息都怕消息被拒收，怕被拉黑，没有回复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我也是为了我们的以后考虑！这款游戏推出之后能形成一个大IP…”

　　“单霖，我不想听这些，你今天走了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单霖猛地从梦中惊醒，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闵舒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没有以后了…他以为那是她的气话，没想到，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我知道错了，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到老的。”

　　“以后我乖乖听话，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回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们补办婚礼...”

　　单霖顿住了打字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婚礼，没有了。他，她不要了。现在的他，只能等在这幢满是回忆的房子里，求着她早点回来。

　　“单哥，这是金瑶，圈里特别有名的心理医生。”

　　金瑶不动声色地任由单霖打量，介绍人早就说过了基本情况，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几年她就见过了另外一个当事人...

　　“金医生，麻烦你今天跑一趟，都是兄弟多心，我没事，这一次的诊疗费我会照付的，先走了。”单霖没想到兄弟会给他介绍心理医生，他知道这几个月自己的状态不对，但应该还在可自我调节的范畴之内。

　　“单先生现在也算是一鸣惊人功成名就了，只是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到闵小姐呢？毕竟提出在酒吧见面...夜夜笙歌的日子似乎更适合你？”

　　“别告诉她…你，认识闵舒？”单霖顿住了起身的动作，犹豫了一秒就坐回了原位。

　　“看样子单先生对于闵小姐的状况是一点都不清楚啊。”金瑶轻呵一声，仰头喝完了杯中酒，“不好意思单先生，您这单我不接，另请高明吧。”

　　女人，何苦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所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把他当做自己的世界，值得么？

　　金瑶点了支烟，在烟雾缭绕中，仿佛看到了那张苍白倔强的脸。她其实很讨厌接闵舒这样的病人，她们知道自己有病也不会讳疾忌医，偏执又理智，仿佛只需要一个倾听者，她们会完全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向你敞开，却又完全拒绝你的介入。她不止一次地恶意揣测，想要看看这个病人世界崩塌后的样子，许是她的恶意太过明显，
　　直到现在，她依旧可以清晰地回想起那张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金医生，放心，我不会自杀的。如果这个世界没了，说不定我会重生到另外个世界。”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玄幻，但金瑶懂她的意思。略带怜悯地看着眼前为了得到闵舒消息向她不断赔罪敬酒的男人，他的世界，也快崩塌了呢。

　　“金医生，刚才是我得罪了，您大人有大量，我干了您随意。”

　　单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回到家，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他从不知道闵舒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的心理状况到底有多差了？那么久没消息会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单霖强忍着反胃想吐的冲动，依旧每日定点地发着信息。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求你，别这么罚我，我受不了...”

　　单霖再一次见到闵舒是在机场。长达八个月的分离让他在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好久不见。”

　　看着面前礼貌地向他打招呼的闵舒，单霖的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很多话想说，每天的消息也能发很多条，但临到头了，他却一个字都发不出。

　　“我过几天需要回去拿些东西，方便么？不方便的话你邮寄给我也可以。”

　　拿东西？为什么要拿东西？单霖的心揪成一团，许是他沉默的太久，让闵舒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可以，我这个星期晚上都在家。”其实，那个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好的，我知道了，大概7点过去，不会耽搁太久的。”

　　周一到周三，她都没有来。今天已经周四了，她会来么？

　　单霖洗完澡，换了套舒适的家居服，端坐在沙发上，盯着大门。瞄了眼茶几旁的搓衣板，狠了狠心，跪了上去。他已经连跪了三天了，膝盖的疼痛愈发难以忍受。三条昂贵的牛皮带整齐地摆放在茶几上。

　　游戏中凌风城主向夫人赔罪的诚意就是跪搓衣板加负荆请罪。在游戏里，夫人打断了三根荆条才给了凌风城主解释的机会。这个情节是闵舒设计的，而现在，如果打断三根皮带能让她留下，他愿意的。

　　闵舒也没想到打开门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但她调整地很快，礼貌地点了点头当做招呼，就径直走进了房间。她要拿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些旧照片和幼时父母买的纪念品。

　　“闵舒，我知道错了。”单霖低低地开口，“你别走行么...”

　　闵舒停下脚步，往旁边挪了挪，避开跪的笔直的单霖。“我想，那天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我只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

　　闵舒唇角上扬，她的笑让单霖的心里升起了莫名的期望，下一秒，期望变成了绝望。“抱歉，我的爱给了别人。”

　　别人？这个别人会是谁？单霖猜过很多种可能，可从未想过那个别人竟然是只布偶猫...

　　闵舒很爱那只猫，就像这世界上所有的铲屎官一样，任劳任怨地围着主子转悠。这几天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上，闵舒一直都是温柔地笑着，正如她所说的那样，现在的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那只叫布丁的猫。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曾经幻想过结婚以后养只乖巧的金毛或者威武的黑背，闵舒曾说过她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狗，可是为什么分开之后，她反而养了一只猫...

　　“金医生，你说，一个喜欢狗的人为什么最后反而养了猫呢？”

　　例行地谈话放松准备离开前，单霖还是忍不住地问了这个问题。金瑶了然地勾起唇，真是很期待再遇见闵舒那个女人啊。

　　“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当一个人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养条狗会让她们有种被保护的错觉，而猫恰恰相反，柔弱的猫咪需要人照顾，当一个人决定背负起责任的时候，养猫会是个很好的选择。”说到这，金瑶难得对这个男人起了一丝的同情心，“想养什么宠物，跟最后养了什么宠物是两件事。一个人喜欢狗而不养狗，只有三种可能，第一，养不起不能养，第二，不喜欢了，第三...或许她不需要狗的忠诚来填补不安感了。”

　　所以，现在的闵舒是不喜欢还是不需要了呢？这两个有区别吗？单霖躺在床上盯着昏黄的床头灯问自己。还是有区别的吧？如果，能让她重新喜欢上呢？如果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重新需要呢？如果这些都不行，趁着那只猫讨她欢心，讨好猫是不是会简单些呢？

　　金瑶发现单霖最近的精神状况很不对劲。他原本来诊所只是为了放松压力，顺便在她这打听闵舒之前的事，可她观察一个月，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无意识地模仿猫！你能想象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跪趴在飘窗上半眯着眼模仿猫咪揣手的样子么？不是可爱，完全就是惊悚！

　　“金医生，我以后不会来了。”单霖懒洋洋地蹭了蹭地毯，在阳光里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不，我觉得你很有必要重新接受心理评估！金瑶在心里疯狂嘶吼，一个正常人接受她的心理辅导之后精神不正常了，这不仅仅是砸招牌的问题了，严重点的，可以告她个心理暗示犯罪了！表面上，她还是带着职业的微笑，“单先生，您有这个想法是因为跟闵女士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么？这说明我们的沟通是有效的……”

　　“什么缓和？我们一直都很好！”

　　金瑶的眼里仿佛出现了一只被踩了尾巴全身炸毛的猫，这个想法让她惊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跟闵舒很好，以后也会一直好下去。金医生，再见。”单霖一脸轻松地离开。她喜欢什么就他变成什么，那样她就像从前一样喜欢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