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丸子君

5、05 450弗洛林的赌约

　　“我说，叶明欢下士，虽然我很了解你年富力强且无处出发泄精力，但还是请你懂得何为适可而止。”
　　“我仔细分析了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事件，”叶明欢惬意在床上打了个滚，顺便压紧有些松脱的蓝牙耳机，“然后发现如今带着‘受害者面具’的家伙，起始时都是因为他们挑起战端。换而言之是他们无所事事，为了丰富可与生活而立志挑战我极限，勇气可嘉，不是吗？”
　　耳机那头传来柴居正大声的叹气。“请不要偷换概念，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忍耐力和承受力问题而不是战争责任承担方。”这让叶明欢很容易地就能勾勒出数十光年外的柴居是如何双手托腮，大叔脸上浮现着不合时宜的少女表情，借此说明对于自己出格的表现是多么痛心疾首。于是被自己的想象刺激，不能遏制地笑出声来。换回一句：“不要尝试着惹怒监护人，要知道这样的结果分外危险。”
　　笨蛋在停顿三秒回味以后都知道这句话中所包涵的意义。叶明欢反射弧很快对此作出反应。不管一旁的伊恩头来受不了的目光，大吼大嚷：“监护人！柴居正你赶快告诉我这是玩笑，难道你对我的魅力实在难以抗拒于是除了上司还选择成为我的监护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确定地告诉你这实在是一项坚苦卓绝的工作，而我也不忍心见到你忍辱负重所以赶快拒绝吧！”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我资源而且甘之如饴呢？”
　　叶明欢只沉默了一秒钟。
　　“或者在这段时期你成功说服阿妙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亲爱的继父大人……”
　　“没有必要用怀疑母亲操守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不满。说实在的叶明欢，成为你的监护人我亦万分无奈，不过是出于方便行事的愿意罢了。再说，这份契约书的有效时间不过一年。”
　　“谁知道这漫长的时间内会发生些什么呢？”叶明欢习惯性地开始嘲笑：“比如三个月前我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沦落于此，面对着大批披着优雅外衣的禽兽困兽犹斗。”
　　“对已经成为事实的过去耿耿于怀，绝对是未来的绊脚石。叶明欢下士，你现在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如何维持接下去九个月的生活吧。”磁卡上的3000弗洛林早就消耗殆尽，这是靠常理就能推断出的事实。
　　“下水道的老鼠会坚强地活下去，我绝对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充满战斗力。如果没有事的话，我掐线了。”
　　“叶明欢下士，最后不得不遗憾地对你指出一个错误，你应该对身为上司以及监护人的我使用敬语，来，请跟着我说一遍‘亲爱的柴叔叔将军阁下，期待再次同您对话’”
　　“做梦都比得到我的回答迅速。去死吧，柴居正！”
　　这才是典型的“叶明欢风格”。柴居正在凝视着面前的监护权转让书，签字处歪歪扭扭的笔迹，书写着“叶林妙”，他当然记得名字的主人对自己的请求。“阿正，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代替我照顾明只到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为止。”
　　“还真是同样高傲倔强的脾气呢，真好奇支撑这一切的源泉是什么？”柴居正叹气着抬头，永夜的宇宙和点缀其上的形成铺天盖地地填满视网膜，但除了美丽以外却不能给自己任何解释。
　　“果然80%的人生是被苦涩与烦恼充满的啊。”
　　真理同样普及叶明欢。再次徒劳无意地刷新读取磁卡，而金额数字后面依旧为空空如也的“0”。叶明欢苦笑称其为“多么美好优雅而令人绝望的数字。”然后思考如何运作之后三个月的人生。
　　“伊恩•休斯，方便的话请借我3000弗洛林。”
　　“禽兽是不会发善心，叶明欢下士。”伊恩笑得非常优雅，和吐露的词语搭配着，让他宛如最优秀的外交官。
　　“并不是要求施舍，”叶明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如何咬着下唇，配合着15岁的年纪，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借贷关系，等我有钱以后就会解除。”
　　“你果然还是不明白，需要我为你解释得更为清楚一些吗——叶明欢，因为我看不出你有任何获得金钱接触借贷关系的可能，所以对于你的提议，我拒绝。”伊恩微笑着翘起左边嘴角，这让原本鲜明的笑容变得暧昧，也让身为室友的叶明欢非常明白毒舌现在才正式宣告开始。“你要我如何去信赖一个完全把握不了未来的人？”
　　这句话在叶明欢的眼前玩了一个工事爆破，将原本混沌的思绪炸出一个明亮的出口。最后一层难以启齿的窗户纸被捅破以后，被束缚力量才能爆发出来。足够让叶明欢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掐着身边人的喉咙，口口声声地说要通盘接受自己的命运却因为骄傲而无所作为。

　　伊恩觉得自己的领口被扯住，带来窒息的感觉。他有些后悔不应该为了体面而扣上第一颗纪风扣。视线朝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那上面此刻正呈现出名为“认真”的表情与自己对峙，教人无法逃离。
　　“我最后再请求你一次，伊恩•休斯。请借给3000弗洛林。拜托，我会以30%的利息偿还你。”
　　“对于一个落魄贵族的财政能力过于高估了，叶明欢下士。”伊恩的指尖夹着绿色纸币，慢条斯理地逗弄着叶明欢。“你并不具备让我倾囊而出的魅力。”
　　“那就350，”叶明欢惨痛地做出牺牲和让步，“这个是最低数字不能在少了。”
　　“可惜我有讨价还价的不良嗜好，”伊恩比出“3”的手势，“300弗洛林，而且我要求50%的利率。不接受的话谈判即时取消，然后，你有三秒钟的考虑时间。”
　　“看来您贵族的蓝色血液依旧顽强地生存在你体内。”叶明欢咬牙切齿夺过纸币，确认其细腻美妙的触感后，恢复元气一般地讥讽：“连一个庶民，穷苦女学生的剩余资本都不曾放过。”
　　“你忘记了吗？我可是以建立功勋恢复家族荣誉作为奋斗目标。”
　　“为此你会对阻碍在面前的一切，平等地予以毫不留情地铲除吗？”
　　“当然。”伊恩姿态优雅地扶正制服领口，“我喜欢我的前途光明得如同清晨六点的市民公园主干道。”明媚整洁且缺乏行人。
　　“可怕的家伙，孤独终老是最适合你的惩罚。”叶明欢不以为意地耸肩，这并不表明她不相信眼前少年的雄心壮志，只是觉得和自己无关而已。“不过我现在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尽快把钱还给你。要不然一想到因为我的借贷的缘故而影响到阁下在俱乐部内的挥金如土，我就感觉良心不安。”
　　“你真应该将刻毒词锋上显露的智慧用语学习中，我相信这样对你大有裨益。再者小小的酒保是不用为缺少了300弗洛林而愁眉不的。”伊恩说完才发现自己没有必要对少女回报自己在士官俱乐部做了些什么。
　　然后意料之中地看着叶明欢是如何乐不可支地在床上打滚：“您没有必要对一个庶民解释，应该需要保密的兼职工作。”
　　伊恩指责着自己疏忽的同时夺回话语控制权。“叶明欢，你有没有想过如何还清300，不，是450弗洛林？我相信对现在的你而言，这是一个天文数字——顺便提醒你，贵族不会欢迎一个姿容平淡的庶民少女以不够娴熟的姿态为自己斟酒。”
　　“我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做，在东方星域的漫长时光里我见识了足够多的贵族风范。伊恩，阿瓦隆学院还是有一种叫做‘奖学金’的东西存在的。”
　　“就凭你吗？”伊恩对着叶明欢伸出手，坦率地诉说自己的不信任。“300弗洛林还给我，没有错我的确是对于想要获得奖学金的你感到百分百的绝望。”
　　“那要不要打赌试试看？”叶明欢飞快地将学院书翻到某一页，指着特定的一行。“如果两个月后我能顺利得到银叶十字勋章以及其附赠的10000弗洛林，那你就必须在先贤大堂，当着所有预科学生的面向我道歉。”
　　“但如果你输了呢”伊恩侧首，不知是为了掩饰眼中的笑意，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少女此刻灼灼的眼神。
　　他自口袋中摸出面值为1的硬币把玩：“你要明白，人生啊世事啊，其实和掷硬币很类似——通常有90%的几率，硬币都不会落在你希望要的那一面。”
　　“那我就要剩下的10%。”叶明欢伸手敏捷地自半空中截断硬币，然后将握紧的手心送到伊恩眼下，“我猜是皇帝，你呢？”
　　“叶明欢，你以为我会参加如此无聊的赌局吗？”伊恩站起身，用挺拔的背影作为最终的答案。“现在毫无退路的人，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