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焰》流云千月

5、何烨玥？白悦？

　　国师府。

　　“国师，我想见令郎一面……不知可以吗。”

　　何曦面容温和俊朗，身材挺拔，却是长年穿着玄色衣服，不发一言时神情肃穆让人不敢造次，开口时却是温润如玉。

　　“当然可以了，你直接进去吧。”

　　独栋的阁楼一楼的门口处摆放着着两盏年代久远的宫灯，灯芯就快要燃尽了。何曦走了进去，二楼一整层都是何烨玥的房间，一簇簇在皇宫里都少见的稀有珊瑚和一整排的夜明珠装点着卧室。清丽可人的侍女点上烛火，袖口半褪，可谓是皓腕凝霜雪。那进口的高级熏香让人身体很容易就放松下来，如登仙境。

　　“请萧公子稍等，少爷还没起来。”

　　几分钟的时间，何烨玥的身影就隐蔽在那层厚纱之后，那直立的人影分外端庄，隐约能辨出那人衣冠得体，戴着繁复的发饰，不同于萧珑只梳着简单的发辫，头上只佩戴着一个简单的玉饰。

　　这已经是何烨玥最大的礼节了，毕竟他常年疾病缠身，索性不出府门半步，长年蜗居于玉榻之上。可这位传闻中多愁多病身的何烨玥，却是一位了不得的谋士。这位笼罩着神秘色彩的国师之子，不说旁人，就连萧珑至今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只能从言谈举止中了解何烨玥，那如同珠玉般动人的言辞，想必也是端华的人。大抵是国师的过度保护，萧珑也没去多想过。

　　萧珑的小弟萧乐有一次探访，只听见痛苦的□□声，何烨玥的身影微弱地挣扎着的衣料摩擦声。萧乐拉开了那层纱，只见何烨玥喘着气卧在床榻上，一张精致的鬼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罕见的冷白肤色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何烨玥确实有隐疾……

　　“萧公子有何顾虑，往日你总是还没坐下就开始夸夸其谈了，今日为何一字不说。”

　　“我不说，先生也能够猜到我的心事，替我解忧。”

　　“哈哈，萧公子总是能说一些中听的话。嘛，你今天分明没有心事，为何要来。还有你我年岁相近，就不要总是先生相称，况且你还是家父的学生，你我同辈。”

　　“萧珑不敢无礼，先生是萧珑除了师尊以外最尊敬的人了，只要萧珑在此处求教先生，我就不可失了礼数。”

　　“萧公子，等我的病痊愈的那天，也许我们能够真正见上一面。如果真的有奇迹出现的话，父亲他也会高兴的……”

　　萧珑离开之后，何烨玥遮掩了面容缓缓走到隔壁的房间，他知道何曦在那里等他。何曦瞄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在那里饮酒。

　　“白悦……你们好像聊了很久呢，真是件好事啊。”

　　“义父，不要随便叫我的真名啊，在这里我就只是何烨玥而已。”

　　“少来，我的义子是白悦。白悦是何烨玥，何烨玥也是白悦。”

　　白悦忍不住开口：“义父，您不是已经戒酒了，又忍不住了吗。是谁说喝酒伤身，喝酒误事的。”

　　何曦的脸上一片绯红，不过他还能假装是喝红的。他一拍桌子，提高了嗓门：“就你废话多，我想破戒就破戒！哼！”

　　“哈哈，天下第一任性非义父莫属了。我来给义父倒酒，我最擅长给人端茶倒水了。”

　　“你这个嘴王啊，要么喜欢和我顶嘴，要么给我拍马屁，长不大了，你。”

　　“长不大那不是挺好的吗，义父。”

　　白悦就这样和何曦喝了好几壶，看到何曦的兴致上升后，终于开口了。

　　“义父，我已经忘记这场游戏已经玩了多久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当年你利用你有私生子的传闻，让我成为你的儿子，为你出谋划策。我来到这里以何烨玥的身份与人隔纱相见，见到最多的却是您的学生。您不要忘记，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了稳固您在朝中的地位。”

　　“还有一年，届时我会用你病死的借口让你成功身退，阿悦，这些年多谢你了，愿意满足我的无理要求。”

　　“义父谬赞了，我也不是每天都出现在这儿。您根本就可以只靠自己平步青云，我实在不知道您给我的虚假身份有何意义，我实在不想在这一室之间运筹帷幄了。这件事情，我已经瞒着父亲许久了。”

　　“让他知道也没事啊，你父亲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就算你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他表面上再怎么不情愿，还是会为你担下一切。”

　　“还是糊弄不住您啊，这就是年龄的差距吧。”

　　何烨玥摘下了沉重的发冠，甩了甩头发，觉得自己背负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重量。

　　“没有一两个侍女给我弄，我都没法见人。”摘下了发冠后，他的头上还佩戴着镶嵌着红宝石的银饰，两根辫子束于脑后仍然整整齐齐的。

　　“你要习惯自己打理，除了‘病重’的时候，千万不要披头散发地见人。”

　　“没办法，都是我自己喜欢这种复杂的东西，让人感到安心。像萧珑那样的装扮可不适合我。”

　　白悦又要给他添酒时，何曦眼疾口快地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的行为。

　　“义父，你这反应也太激烈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给你下毒呢。你的手劲还是那么大，好痛。”

　　“嗝，不喝了，趁着我的酒性，要不要和我下一盘棋，阿悦。”

　　“义父，您倒是说说我有哪次能赢你啊。论下棋，您可是当世无双，我可被您虐惨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和人下棋就是因为喜欢虐菜的快感。”

　　“那是因为你发自内心地讨厌下棋啊，找你下棋的人除了我以外都是一些故弄玄虚的人。”

　　“我已经抛弃这项娱乐活动了，说实话在琴棋书画中我最喜欢书法，我对我那一手狂草可是很自信的。我的那间屋子的桌子上刚好有新写的笔墨，不如贴在哪面墙上，如何。”

　　待白悦走后，何曦还是去看了义子写的狂草。

　　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何曦默默地念着宣纸上的字，一股凄然之意从心中升起，他知道白悦对他如今的不作为有所不满，但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当年没有选择退隐山林，而是继续在朝为官。彼时他的师父正要羽化登仙，临走前让他不要懊悔当年脱离师门，去操心国家大事。白悦一直安慰他，他们这些特殊体质的人，就算不悟道成仙，在俗世之间也能有一番作为。

　　何曦恍惚间想起了昔年的开国皇帝陈素月，太祖不过一介凡体，却照样建功立业，在有生之年里的作为毫不逊色于永生之人。炎国皇室血统大多寿命悠长，百年千年甚至长生都很稀疏平常。太祖毫无疑问没有受到先祖眷顾，他平平无奇的体质甚至无法修道。陈素月终其一生苦寻长生之法，却天意弄人，晚年看到依旧年轻的兄弟，逐渐疯癫不止。

　　和平盛世如同昙花一现，即使拥有强悍的力量，人心依旧难以掌控。如今宫内局势不稳，皇上因病重退位已有月余，不知所踪，据说王爷也随后离开了。太子又有所失德，皇子们没有话语权，新皇登基的事情迫在眉睫。武林方面上官一家独大，百年间操控着炎国的黑市交易，奴隶买卖，就连朝廷也无法对他们贸然出手……这一步步必须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