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沙路》流云千月

2、如鱼得水

　　谁又能把一段露水因缘凑成千古佳话，且凭纠缠不清的命运。皆是天命弄人，缘已尽，情深无用。
　　人总是无法决定自己爱上谁，明知执着是苦，却无法放下执着。你要爱上什么样的人才会不痛苦呢。
　　“抱歉，虹曦，我要走了，等你醒来后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你与我的孽缘也该结束了。”
　　午夜梦回，让墨青冥再度想起故人的音容笑貌，快意的过往历历在目，可是他的心中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也许他当初是为了逃避那人，才选择避而不见，动了感情，人又怎可能冷静。但如今这已经不重要了，百年已过，缘尽至此。
　　墨青冥推开房门，打算在后花园里闲庭漫步。
　　枫红如血，桂花飘香，秋风萧瑟。墨青冥喜欢的景致，喜欢的秋天。
　　只见墨滟雨在兰花丛中舞剑，衣带飘扬，一招一式之间如同行云流水，宛若谪仙。他的身法高明，瞬息万变，足下从来都不会误伤到花草。
　　墨青冥总是忍不住为他驻足，他人生最静谧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看着墨滟雨在那里舞剑，不需要丝竹管弦作乐，就是一副美景。
　　他对于江湖的心生向往很大程度都来源于墨滟雨。当初他去异域远走的那几年也是因为墨滟雨忙着开宗立派，和他疏远了不少。
　　墨青冥看了一会，唇角就荡漾起一阵轻笑。墨滟雨正好舞完剑，打算收剑入鞘。就在此时，墨青冥横刀而来，心里存了几丝玩弄之意，墨滟雨侧身闪过。
　　“兄长你也太投入了，都没有发现我走近了，你还真是毫无防备啊。”
　　“青冥……你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我突然睡不着了，就起来看看。兄长，你还没有睡觉啊，又在研究什么新招吗。你都已经是闻名天下的剑者了，却仍是那么的孜孜不倦。”
　　“即使我是如此的优秀，你依然还是看出了我剑招之中的破绽，不是吗。”
　　墨滟雨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把佩剑递给了墨青冥。墨青冥冷哼一声，把剑扔还给了他，无视他莫名的情绪。他心想着兄长与他关注点完全不同，日夜相处，反而让他们之间新生隔阂了吗。
　　“青冥，还记得我上次在外游历的半年吗。”
　　“就是我在家养伤，你一个人去外面浪的那次吗。兄长到底一次都没有和我提及过，莫非是遇见了佳人。”
　　墨滟雨忍不住留了滴汗，心想小弟你去旅游的那几年也从来没有主动和我提过。
　　“非也，而是结交了一位友人，不仅人长得相貌堂堂，他的枪法更是使的出神入化，他便是名满天下的施霓。我和他定下约定，三年后与我在云定山里一会。”
　　再度听闻这个熟记于心的名字，墨青冥全然不动声色：“不就是来家里做客吗，所以你在此苦练是为了与他一起切磋武艺吗。好大哥，你莫不是还想与人家做搭档吧。”
　　“我正有此意呢，还在考虑要不要带上你，我们两兄弟已经宅了好久时间了，除了在这座山上玩和去城里走走什么也没干。”
　　“像我们这种活了几百岁的高人，隐居山林不是很常见的吗。大哥，你可是要出去创造新传说了。假的吧，你就为了一个认识半年，好几年都没有联系过的朋友，扔下你的亲弟弟，然后自己去浪？阿玉和小银岂不是要哭死了，你们那么久的交情还不如这位施兄。”
　　“不过是百哉年华罢了，当今年龄千岁的都不稀奇，更有能者早已突破到外界定居。小弟你太狭隘了，江山代代出人杰，你就不好奇外界的变数吗。”
　　“你这位祖师爷怎么不回蝶月宗看看……从宗门的兴衰就能看出凡尘的变化。你这三分钟热度的甩手掌柜。可怜的柔云一人坐镇宗主之位，那孩子可是沧桑了不少，青丝化为白发。”
　　墨青冥记得上一次见到木柔云的时候是十年之前，那孩子的狂妄之色随着时间消减，一头银丝柔和地搭在黑色华服上，那双粉紫色的丹凤眼里满是温柔之色。他笑着对他说：“大师，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我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心态是很重要的，我可是每天都能自娱自乐的人。小柔云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明明是稀疏平常的对话，木柔云的言谈举止中给他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那孩子，他从来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他从来都是骄傲得像只小凤凰一样。
　　“柔云吗，他如果没有能力负担起蝶月宗，那我会就亲去收回成命了。小弟，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为他的行为买单。”
　　“我难道不想让柔云回到我的身边吗，可他有自己的课题要做，你看看现在蝶月宗在江湖中的地位就明白柔云有多能干了。兄长，你去看看他吧，柔云他很想你，他素来最喜欢你了。”
　　真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你才是他想要的归宿，为何要离他而去……

　　清晨，山间一片白雾茫茫，山顶之上空气稀薄。
　　墨青冥沐浴过后披散着长发，穿着有着复杂纹饰的白衣。他闭目抚琴，一遍遍地弹着梅花引，在察觉到了某人的气息后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
　　红发的青年乖巧地伫立在他面前，眉目如画，眼前正是记忆中最熟悉的人之一。
　　何如栖来的时间正好，正是墨青冥的大哥墨滟雨出远门的这几天。墨青冥可不想一边应付过着养老生活的大哥，一边应付精力旺盛的义弟。
　　何如栖一身黑色劲装，漂亮的酒红色头发高高束起，容颜端正肃穆，有着绮丽之姿和清丽之感。这世道，长相绮丽又有男人味的，除了他和义弟二人就不多了。
　　和墨青冥的言语交谈中，何如栖就算有不满之色，也总是带着尊敬之意。
　　“义兄，久见了，你可安好……何如栖特地前来看望你。抱歉，我这次没备什么薄礼。”
　　“你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如栖。”
　　“义兄也仍然和初见时给我的感觉一样，容颜也如故，不过你这身装扮可真是朴素。还有就是义兄你弹琴的时候居然不焚香了。”
　　“为兄的嗅觉已经大不如前了，闻不到就不愿再焚香了。”
　　“哦，怎么听起来很假呢，义兄真是的心理，明明没什么理由的一件事情，你都必须编一个缘由出来。”
　　正常来说，不应该评点一下他的琴艺吗，这小子一定是故意不谈的。
　　墨青冥曾经是云塔背后的君主，何如栖的结拜兄弟。他们之间的那段过往如同一副漂亮的水墨画，墨青冥认为白纸虽被染上墨，但也是值得的。
　　“如栖，你来一定是有要事吧，听你的脚步声就知道你内心很焦躁不安了。”
　　“是黑变域的余孽，他们已经有新主了，仍然不断有小动作……很可能会对我们不利，请义兄多加留意。”
　　“就算云宗已经解散了，某些人还是纠缠不休啊，和他们讲道理是说不通的。”
　　尤其是那个白毛小子，墨青冥的眼中划过一丝寒意。
　　“义兄，如今我们还是召集些人手吧，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问题了。我特地来此投靠义兄，请义兄收留我几天。”
　　“以你我之间的交情，如栖你想待多久都问题。那时候，我也是真心想功成身退后与你退隐江湖的。”
　　自那以后墨青冥不曾与人许下海誓山盟过，因为到头来他一个都实现不了。
　　“义兄，我又何尝不愿意呢，可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出世也好，出世也罢，但我们可以共同进退。”
　　朱丝弦断知音少，吾谁与归。
　　“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呢。我还真想去外星球定居了。”
　　何如栖如今算得上低调做人，温润如玉，二人不再往日杀伐果断的枭雄作风，但是和墨青冥的兄弟之情依旧不变。
　　墨青冥手上佩戴的玉镯断裂开来，掉落在地上，只剩一地碎粉。
　　“呃，镯子居然碎了，只能说明翠屏山的护山大阵被人强行突破了……”
　　“义兄，不是吧……这怎有可能，这可是你让银月加固过的结界。莫非是他偷工减料了。”
　　“银月还没有调皮到这种程度，我可是反复检查过了。此次必是高手所为。幸好，我早就备下转移法术，先将重要的东西转移走，免得到时候破财。”
　　墨青冥话应刚落，只觉一阵头昏眼花，何如栖见状扶住了他。
　　何如栖碰了碰墨青冥的额头，只觉得一阵滚烫：“义兄，你是不是身体有恙。”
　　“是某种征兆，我无恙。我的身体我一直心里有数，最多只会生生小病。”墨青冥整了整袖口，气宇轩昂地站直了身子。
　　来了吗……伴随着一阵白烟，一道魅影悄然出现 。
　　额前有着银色魔纹，红发雪衣的青年大大落落地踏进门槛。他那毛茸茸的领口不由得引起墨青冥的注意，之后他才看清了青年的面容。
　　红发飘扬，娇艳的容颜，如雪般的肌肤给人一种惊艳之感。红，那是一种鲜艳的红色，灿若朝霞，艳光四射。青年的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品，单是一头柔顺的红发就华丽无比。比起墨青冥和何如栖这类人的冷冽之感，青年给人的印象更加柔和。
　　雪地里的朱顶红……墨青冥只能如此形容。明明现在是秋天，这个青年却让他想起了凛冬。
　　“真是不请自来啊，看他的装扮不像是中原人。”
　　何如栖双刀在手，用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青年。青年不动如山，一语不发，和他僵持着。何如栖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生理反应一般，一滴汗滑落脸颊。
　　“如栖，迟钝的你终于发觉到了吗。他不是人族，而是魔族。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魔族，是魔血浓度很高的那种。”
　　“能够隐藏气息，让我过了三秒才感应出来，一定非同小可。不过义兄，只要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应该可以应付的吧。”
　　有一段时间没见，墨青冥总有一种何如栖越来越软萌的错觉。何如栖看到墨青冥呆呆的眼神，面对找茬的人那温柔的语气，也在心里感叹义兄的脾气越来越好了。
　　“你就不要再恭维我了，中原武□□号可是属于你的。还是你太久没见过魔族，开始害怕了吗。”
　　墨青冥术剑兼修，早年不断地为中原四处奔波，他对于魔物妖物之类的一向很敏感。来招惹他，自然能拍死一个是一个。
　　“小兄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说话。我可不想在我家里杀人。”
　　“我来是请墨先生帮忙的，请您救一个人。这只有您的功法能够办到。”
　　“我的功法对魔物有克制作用，你要我救的是什么人。”
　　“是一个惨遭魔化的人类，我要让他变回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砍杀了某位魔人后，反而被他的魔气所侵蚀了。
　　“是你的朋友吗，他魔化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可无法理解你这个魔族是怎么想的。”
　　“墨先生若是不愿意，我便先杀了你的朋友，再让你就范。”
　　青年手中变化出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指墨青冥，瞬时空气中的水气冻结成霜。墨青冥，何如栖二人仍是不动如山，尤其是何如栖终于忍不住嗤笑几声。
　　“你在和我谈条件，破我结界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不过我对你说的事情很感兴趣，在我看过那个人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你吧。”
　　何如栖看着墨青冥目光灼灼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总觉得又要卷入什么麻烦之中了。但是如果能用一个麻烦来解决另一个麻烦，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在下银河?夜愿，还请墨先生到家门口看看，我把人放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