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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刺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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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火火是个聪明女子,却不是个有心机的女子,论起城府,她恐怕还及府中的小丫鬟明月。
墨听潮将杯盏往桌上轻轻一搁,寂静的黑夜中这声音居然分外好听,“你且说来听听。”
“国师大人可知我是何人?”不等墨听潮回答,苏火火便自报家门,“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杀手,江湖人称——母夜叉。”
墨听潮的嘴角微不可闻地抽了一抽。
又听身后那少女道,“我受雇于人,来向国师大人讨要一人性命。九境城叶家小公子,国师大人可还有印象?你将人在婚礼上打伤至其昏迷不醒,至今已一月有余,我便是想要问一问国师大人,您便是这般草菅人命的吗?”
墨听潮闻言,心中有些不悦,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冒这般大的风险潜入国师府,就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讨要一个说法?
“他不会有事。”墨听潮冷冷道。
苏火火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一般,低声怒道,“我可亲眼见过,叶家小公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连饮食都成问题。你却跟我说他没事?国师大人莫不是想不负责任?还是说一条人命在你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本座不是草菅人命之人,伤他的另有其人,等到了时机,他自会醒过来。”墨听潮见她话里话外都是担心那叶家小公子,语气越发冰冷了。
苏火火皱眉,“不是你是谁?”
她并非不相信他的话,因为她在坊间听闻的国师,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不分青红皂白故意伤人之人。
她始终还是觉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苏火火不等他回答又问,“你说的时机,又是指什么时候,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若是时机一直不到,那他岂不是永远都醒不过来?”
墨听潮换了个坐姿,重新为自己斟茶,冰凉刀刃下,却悠然品茗,他道,“此事关乎我北渊国机密,恕本座不能尽数相告,总之你只需记住,你家那位叶小公子,不会有事。”
得了这样的答案,苏火火心中到底安定许多,倒不是觉得这厮真有多么心善,而是觉得这厮若要叶大胆死,不会如此拐弯抹角,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以他这老道的要死的性子,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的。
苏火火既然心中有了答案,便不好再将刀架在人家脖子上了,她收起弯刀,刀入鞘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还有一事。”
“请讲。”
“那日叶家公子和苏家姑娘大婚,你胡搅蛮缠毁了人家婚礼,让好端端一安分守己如花似玉大姑娘饱受谣言摧残之苦,这事,你当如何?”苏火火每每想起此事,都要咬牙切齿一番,倒并非真的是因为婚事,而是因为这桩半路折掉的婚事,害她丢了面子。
苏火火脾气不好,却死要面子。
不想男子却冷冷笑了一声,笑声中不乏嘲讽之意,“安分守己?依本座看是处处风流吧。”
一片黑暗中,苏火火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本座的意思是——”墨听潮顿了一顿,故意拉长声音,“那都是此女咎由自取。”
苏火火双拳紧握,心中怒火蹭蹭往上冒,她与他无冤无仇,何故要招惹到她头上?今天无论如何要为自己讨回一个说法!
“那我今日偏要为她讨个公道!”
她迅速往后退两步,对着他就是一记凶狠的手劈,谁知手腕居然被一只大手给握住,苏火火心中有些讶异,想不到这厮还挺有两把刷子,反应这么快?
苏火火被钳制了右手,想要抽回来,去发现这厮力气极大,她抽了半天竟是纹丝不动,她就不再浪费力气,曲起膝盖朝前面狠狠一顶。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膝盖顶到了一个很坚硬的东西,就像一堵墙。
但那其实是墨听潮的小腹。
“太慢了。”
漆黑之中,她听到他冰冷的声音说了一句。
墨听潮仍是坐在椅子上,只不过身体转了个方向,现在正面对着少女,即便周围漆黑一片,但他仍然能清楚看见少女因为发怒而泛红的脸颊,那两只过分漂亮的狐狸眼里,燃起的火苗甚至比他桌上燃着的羊角琉璃灯还要惹眼。
因为少女凑近,他忽然又闻到了那股奇奇怪怪的香味,是种他以前从未闻过的味道,不是花香的清雅,却大概像酒,醉人。
他觉得有些热,可他一向是对冷热没什么太大感觉的。
苏火火感受到男子的停顿,她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自由的那只手运气,掌风一送,狠狠打在男子胸口。
这一掌打的是真狠,几乎用尽了苏火火全部的气力,打得男子闷哼一声,背部撞上桌案,琉璃杯中的水都撒了出来。
墨听潮不得已松开了对少女的钳制,心中不由冷笑,毁了她与那叶家小子的婚事,她就这般气急?若是普通人挨上了这一掌,怕是要吐个半斤血不止。
好狠心的妖女!
墨听潮心中烦闷,一想到她为了别的男人同他大打出手,他就恨不得捏死她!而更让他烦躁不已的是,以前,他从未产生过这种无法控制的情绪,而今夜甚至是好几次遇见她,都能让他坚定不移的心绪出现动摇。
一定要让这死女人离自己远点,越远越好。这么想着,墨听潮便不愿再与她纠缠下去。手掌一拍桌案,桌上琉璃杯腾空而起,他长袖一拂,琉璃杯飞旋着打到苏火火胸口处。
苏火火被这力道震地连连后退,她伸手一探,衣襟一大片温湿茶渍,甚至浸入她衣服里面,弄得她十分不适。
“混蛋!”
苏火火恨声咒骂,抬起手掌就要重新劈下去。墨听潮却眼疾手快,长指一伸,直接点上少女睡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火火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胸口处穴位被人点了一下,接着她脑子一沉,便不省人事了。
墨听潮盯着少女渐渐软下去的身体,手不自觉就要伸出去扶住她,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心中一震,立马如触电般将手缩了回来。
“咚”的一声,少女身子就这么直愣愣砸在地上。
墨听潮藏在袖中的指尖微捻,那点她胸口的指尖似乎还在发烫。
黑暗中,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已然恢复成往日冰冷的模样。
墨听潮曲指轻扣桌面三下,墨七便从推开门闪了进来,他重新点上灯,看到地上躺着的少女时,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但是很快匿去。
“大人,有何吩咐?”墨七供手,恭敬地问道。
墨听潮看了地上的少女一眼,眸色微动,语气森凉,如被冰石滤过一般,“将她套进麻袋,扔出国师府。”
“是。”墨七垂首领命。
刚要上前扛起地上的少女,却被墨听潮一声打断。
“等等。”墨听潮将目光瞥到一旁,又道,“你去找个麻袋过来,就在这里套,不准碰到她,不准弄伤她。”
墨七:“???”不碰她怎么套进去?
但是无奈,这是自家大人下的死命令,他只有照办的份。
于是,他当真就去弄了个麻袋,可是真正要套时却无从下手了。
少女仰面躺在地上,姿势很不雅观,尤其穿了一身紧身夜行衣,将少女曼妙的身姿展露无遗,衣襟处沾了水,贴合在她白嫩的脖颈处,胸口微微隆起,形成两道招人遐想的小山峰。
墨七提着麻袋,有些尴尬地站在书房中间,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少女那浸湿的胸口处转来转去。
可是墨听潮似乎已经提笔开始批阅卷宗,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墨七心一横,也不管会不会碰到地上的少女,抓住那只细嫩的胳膊就开始往麻袋里面塞。
然而他的手才刚刚碰上少女娇嫩的肌肤,手腕便被一颗力道极重的石子给击中,他一阵吃痛,迅速收回了手。
墨七看向墨听潮,目光中带着浓浓的不解和委屈。
后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将毛笔往桌上轻轻一按。
笔杆与桌面的相击之声,仿佛敲在墨七的心头。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墨七并不知自己办事到底利不利,只知道自打从九境城回来之后,大人的脾性越发令人琢磨不透了,所以快快认错是最好的办法。
墨听潮挥挥手,示意墨七退下,墨七逃也似的退出了书房。
墨七退下后,他就开始自己着手将少女套进麻袋,当他一只手触碰到少女颈部的肌肤时,他仿佛有点理解方才墨七的手足无措了。他努力摆正自己目光,不去打量少女的脸和其他部位。
于是,琼华居正院的书房内,柔和的羊角琉璃灯光下,就出现叫人瞠目结舌又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容貌俊朗的白衣公子蹲在不省人事的少女跟前,一手拿着麻袋,一手将地上的少女往麻袋里面塞。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僵硬,好在她身子柔软,因此装起来并不费力。等终于将少女装进麻袋之后,他将麻袋一甩,扛在自己肩上,大步流星走出书房,走出国师府的大门。
躲在暗处的墨七和暗卫们连窃窃私语的勇气都没有,一个个眼睛瞪地似铜铃,瞪着肩上扛麻袋的大人旁若无人地走出大门。
大门前有一棵树。
他将装着少女的麻袋往那树下轻轻一抛,麻袋砸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一阵响动。
然后,转身,提脚跨进府中,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