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枝头变乌鸦》黯夜妖灵

5、第 5 章

　　浦玮。
　　在一群青春飞扬的少年里，叶露一眼就看到了浦玮。
　　他站在那里，驻足凝望，身后，就是一树雪似的繁花。
　　她望着他，头发比在家的时候长了些，在阳光下，闪着棕红色的光泽，应该漂染过，在额前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半遮着他浓而削俊的眉毛。
　　麦色的肌肤，炯然的眼睛，浦玮的嘴唇有些薄，微微上翘，好像总是在微微地笑着。
　　他是那种发怒了也好像在笑的人。
　　叶露。
　　惊喜和诧异，在浦玮的眼中闪动，他几步跑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啊。”
　　一只手握着叶露的手，浦玮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他们的距离，只隔着彼此薄薄的春衣，连彼此身体的温度都可以感应到。
　　初见时，叶露恍如梦中，方才想到他，就真的见到他，所谓缘分不外如是，否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没有见到浦玮的时候，叶露想了很久，忽然在这里遇到，她只是满眼地笑意，忘了该说些什么。
　　四年间，只有寒假暑假的时候，两个人才能在见到，浦玮说他们好像牛郎织女。
　　叶露觉得，他们比牛郎织女幸福，人家一年才见一次，而且分别是他们的宿命，那片刻的相聚，更为因为聚后的离别而倍加痛楚。再用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似人间无数来慰藉，慢慢岁月，毕竟难挨。
　　他们两个一年还能有两次相聚，而且他们还有天长地久的明天可以憧憬期盼。
　　人生总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懂得知足，就会少了很多烦恼。
　　也许女人都有天生的敏感，当浦玮的手自然而然地扣在她的腰上，动作如此娴熟，连思考的瞬间都没有，叶露的心忽然地一沉。
　　他们认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如此亲密过。
　　和浦玮一起的同学开始窃笑，有个人打了个呼哨：“哎，浦玮，怎么快就换女朋友了，那个婷婷，say—byebye了？”
　　在同学的玩笑声里，浦玮的手放下来，有些窘然，低声说：“他们这些小子就知道胡说八道，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就该和你玩笑了，下午我们休息，你在校门口等我。”
　　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叶露掩藏了心里头的疑惑，像浦玮和他的同学们挥挥手。
　　这半天，过得漫长。
　　叶露在窗户旁，望着那片梨花，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等到放学了，她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和周老师打过招呼，这才到了校门口。
　　显然浦玮已经等了一会儿，一个人在一棵梧桐树下来回踱步。
　　悄悄地走过去，在他肩头拍了一下，吓了浦玮一跳。
　　想什么呢？
　　叶露抬头看看梧桐，笑眯眯地：“如果是苹果树，你来回走也好，说不定被哪个苹果砸到，也把你砸成牛顿。”
　　浦玮拉着叶露：“说不定也会砸成脑震荡，如果一砸就砸出科学家来，谁还费寒窗苦读的功夫。”
　　正午阳光，暖而熏染，有着香雪酒清绵纯软的味道。
　　沿着街，慢慢散步，这条路的两旁，很多干净整洁的小餐馆和快餐店。
　　吃什么？
　　浦玮的目光往两旁搜寻着，现在正是午餐的时间，基本上每一家都没有了位置。
　　汤面。
　　叶露停住脚步：“就这家吧，里边人不多。”
　　浦玮笑了：“这些年，你吃这个都没有吃够吗？今天换一样吧，我们去吃麦当劳，你一定没吃过。”
　　叶露白了他一眼：“砒霜我也没吃过，你弄来一点点给我尝尝？”
　　怎么，生气了？
　　没有坚持，浦玮拉着叶露进来，这家的人果然不算多，他们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然后要了两碗汤面。
　　面没有端上来的时候，店中的小妹先端来一壶茶。
　　先是给叶露斟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斟了一杯，浦玮只喝了一口，就皱下眉头：“这茶没意思，别喝了，一点儿茶香都没有。”
　　他皱眉的时候，叶露看着他，若有所思，慢慢地喝茶，听着他说的话，却没有放下茶杯：“又不是品茶，这个是解渴的，如果渴了，凉水也是好东西。”
　　静坐了一会儿，有些沉默，浦玮犹豫一下，叫着叶露的小名儿：“嗯，露露，那个婷婷……”
　　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叶露淡然地：“你不是说了嘛，他们在玩笑，玩笑的话谁能当真？”
　　她的反映，并不出乎浦玮的意料，认识了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叶露的性情嘛，他迟楞了一下：“如果不是玩笑呢？”
　　叶露忽然来了兴致，笑着说：“不是玩笑，就是胡说八道？再不恶意中伤？说话的那个看到我们，吃醋了？”
　　浦玮叹了口气：“胡扯，他是男生，吃什么醋？”
　　看着叶露若无其事地喝茶，他忍不住又含了一口，在嘴里打了个旋儿，还没有咽下去。
　　叶露悠然地：“谁说男生不能爱上男生？爱情不但没有国界，没有时空地域可以阻隔，而且也没有性别，异性之恋可以惊天地，同性之恋，也可以泣鬼神。”
　　浦玮被口中的茶给呛到了，咳嗽了一声：“露露，你不会也同志了吧？你要是同志了，我怎么办？”
　　叶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叶某的态度，理解同志，支持同志，帮助同志，但是鄙人绝对不是同志，小玮子，我要真的同了志，你身边的女朋友可都会变成我要同的目标了。从恋人退回朋友，虽然伤感，还留着昔日的友谊，但是从恋人变成情敌，该是多诡异可怕的事情，你也不怕半夜里做恶梦。”
　　浦玮有些哭笑不得：“露露，才半年不见嘛，你怎么变得伶牙俐齿了？”
　　叶露意味深长地：“沧海桑田，千年走马，人在天地之间，当然会变。”
　　微微愣了一下，浦玮忽然笑道：“哎，这半年你相了几回亲了，有没有看上眼的？”
　　说到相亲，叶露笑起来，她每次相亲的事情，也都会告诉浦玮，但是信中也不过略略提及而已，今天忽然提起来，叶露忍俊不止，和浦玮倾诉起来。
　　二月的时候，母亲以前的一个同事为她牵了一条很好的红线，母亲对男家的家庭，还有那个小伙子都特别满意。
　　当时的叶露无所谓，反正是应付差事，走走过场，母亲很热心地催促他们见面，见就见吧。就是见到了上帝，她喜欢的那个人还是在兰城读书，有什么关系。
　　尤其望着母亲苍老疲倦的脸，每道皱纹都是贫厄生活的见证，在母亲的心中，叶露想得太过天真，就算她和浦玮是青梅竹马，奈何人家浦玮已经飞出鸡窝，上了枝头，将来一定会变成凤凰，根本不可能再回到这个穷乡僻壤。
　　很多小城镇的孩子去大城市读书，到了大学，自然而然地和大学同学谈恋爱，然后自然而然地留在城市里，不然辛辛苦苦地读了那么多年书，父母们也口勒肚攒地供了那么多年，图的是什么？
　　所以浦玮变心，是早晚的事情，也不用抱怨什么，还是现实一点儿，找个实实在在的人家，本分实干的男人嫁了，才是人生头等大事。
　　母亲的道理，叶露可以不认同，但是她不想纷争吵架惹母亲生气。
　　儒家盛赞大禹、颜回之孝，民间流传二十四孝故事，佛教也有一部《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既然母亲对叶露有须陀山般之重的恩情，感恩知恩，尽自己所能，让母亲高兴些，这是叶露理解的孝顺。
　　那次见面的那个男人姓方，憨厚，勤劳，不爱说不爱笑，除了埋头干活，连抽烟喝酒都没有时间。
　　见面的气氛很是沉默，叶露没话找话，不然冷场下来就更尴尬了。
　　叶露想年轻人总该喜欢音乐吧？于是问他喜欢王菲吗，他木木地怔了一会儿，说他喜欢张飞，手拿两把大斧，劫法场，救宋江多威风。
　　虽然把内容混淆了，总是也看点儿书，叶露顺口问他，喜欢看哪类的书？
　　姓方的小伙子哦了一声，摇摇头，看书？看那玩意儿有嘛儿用？还能看出钱来？说着他笑了笑，仿佛讲一个笑话似的口吻说，看书不但没意思，还能把人看疯了，他们邻居的丫头考了两年大学都没有考上，现在还在复读，跟魔怔似的，一个老娘们儿，读书干嘛？会做饭生孩子就行了。
　　最后几句话，叶露听着，好像心里扎了一根刺，怎么样都刺着心。
　　叶露找了个借口，见面匆匆结束，回家后，叶露想了又想，感觉虽然现在和浦玮天各一方，还是有可以守望幸福。如果真的要嫁方才见面的那个人，她怀疑自己婚后是否耐得住无人对话的寂寞，那个人也是实实在在，踏踏实实的一个人，但是如果彼此之间没有认同，日子过得未必安稳。
　　难道将来和丈夫之间只是柴米油盐的话题？
　　不看书，不写诗，手拿遥控器，腻歪在肥皂剧和广告里浪费时间，这样的生活，叶露感觉不到快乐，这种味如嚼蜡的日子，怎样从年轻撑到老去？
　　事情偏偏搞笑，在叶露琢磨着借口要婉拒的时候，男方提出不干了。
　　因为他家对叶露进行摸底调查，探听到了叶露的羊婶那里。
　　在芳邻的眼中，叶露多半儿精神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半夜三更在院子里踱步，望着月夜星天叽叽咕咕？还会搬了梯子爬到房顶上喝酒唱歌？
　　听到这样的信息，方家立刻不干了，方家可是老实正派的殷实人家，总不能娶进个神经兮兮的媳妇遗害后世子孙吧？
　　得知真相的母亲大病一场，骂完芳邻又骂叶露，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人也读的呆头呆脑，真要是能考上大学，将来可以有个好工作也行，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就死了那条心，就是把全世界的书都读完了，也换不回半毛钱。
　　对于母亲的责骂，叶露沉默。
　　她理解母亲，母亲只是希望叶露象平常女子那样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她想让叶露拥有她心中认定的幸福。
　　幸福，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概念。
　　叶露渴慕忙碌的工作后，闲暇时抱着厚厚的书,和爱人一起在阳光里漫步，或是焚一炉清香，沏一杯热茶，在万籁俱寂的午夜写下美丽凄婉的故事。
　　可以给她这样生活的人，才是她要共度一生的那一个，只要他给她只要的承诺，再难再苦她都可以不在乎。
　　汤面端了上来，叶露也笑呵呵地讲完了相亲的遭遇：“小玮子，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想讲点儿什么？”
　　浦玮一笑：“明天是周六，我有个朋友过生日，你也来吧。”

　　bs某人，喝多了老是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