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眷》墨妄

7、圣光（07）

　　五天后，正午时分。

　　圣安德城中，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在圣光教堂旁边的一块土地上，许多人正在忙碌着、兴建新的宅院。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原本的房屋就已经被完全推倒，新的房舍也规模初显。

　　这样的进度显然不同寻常，事实上，这已经不是普通人凭借努力就能够完成的工程——参与这项工程的，不仅有劳工和平民，还有许多一向为人仰视的、高高在上的魔法师和圣光祭司们。

　　圣安德城中，所有信仰着光明神的法师们都聚集到了这儿。土系的法师在一夕之间推倒了房舍，而后又平整了地基。水系的法师供给清水，风系和火系的法师烧制砖瓦。

　　而圣光教堂也派出了数名圣光祭司，用恢复术为大家恢复体力和魔力。他们还会在天黑时用光明术照明，以便大家昼夜不停的工作。

　　他们之中，甚至有很多并不居住在圣安德城，是在短短一夜的时间里赶了好远的路，从其他城市过来的。

　　让法师和祭司来建造一座平平无奇的房子，怎么看都有一点过于兴师动众，甚至可称得上暴殄天物了。

　　但在这儿，却完全没有哪个人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连参与其中的法师和祭司们也没有谁发出抱怨。

　　只因为，这里，他们参与修建的，是属于光明圣子米西·冯·布莱斯的住宅。

　　——作为光明神的信徒，能够参与进圣子住宅兴建的工作里，他们只会感到荣幸。

　　米西此刻正在这儿。

　　他最近天天都会来。

　　毕竟这是他将来的房子，毕竟这里有许多法师和圣光祭司——还有他们的魔法和神术。

　　无论是宽敞的、崭新的大房子，还是这些超凡的力量，都是曾经的他可望而不可即，只能从偶尔出现的吟游诗人们的诗歌里和妈妈的睡前故事里窥知一二的东西。

　　而现在，它们触手可及。

　　这不能不让米西感到兴奋和激动，也难以避免地吸引了米西全部的注意力。这几天里，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其他的时间里他几乎全都呆在这儿，兴奋地绕着法师们转来转去。

　　——与他反应相似的，还有他的小伙伴瑞恩。

　　沾了“圣子冕下的好友”这个身份的光，瑞恩一步登天般地、踏入了之前从未想见过的世界。

　　不远处，一位风系的法师用风行术运来了一波砖瓦，让那些砖平稳地停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米西和瑞恩同时忍不住发出了“喔！”的惊叹。

　　虽然这几天见到了许多魔法，但是还远达不到司空见惯的程度。相反，此时的他们，正是对每一种魔法都充满着好奇和崇拜的时候。

　　风系法师显然听见了他们这边的动静，立刻回过头来朝他行礼，微微倾身，道：“日安，圣子冕下。日安，瑞恩大人。”

　　法师们最开始还会对米西行很复杂的觐见礼仪，如今却已经不再这么做了。事实上，现在的圣安德城中，已经不再有哪个圣光教教徒会有事没事就对米西跪下请求赐福。

　　他们现在已经对米西有了不少了解，知道他不喜欢太过隆重的礼节。

　　——这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他们对米西的敬爱，他们都觉得，作为圣子，能够如此平易近人，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不过，作为被敬爱的对象，米西很怀疑，或许无论他做什么，他们都能找到夸赞的理由，并大肆宣扬。

　　“日安，乔瑟夫先生。”米西也向风系法师问号，而后称赞道，“您的魔法可真厉害！

　　“这并不是太难的技巧，”法师说道，“等到您修习了光明神术，会比我强许多的。”

　　米西知道他是在谦虚。

　　毕竟这位法师，乔吉·乔瑟夫先生，可是圣安德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法师。

　　米西现在还搞不清楚法师的等级，也没有特意问过谁，不过，哪位法师比较受到尊敬、哪位法师的能力更强大、更有威力，他还是能判断得出的。

　　更何况——

　　“光明神术里可不包含风行术吧？”米西笑道，“而且我也不一定就能有机会学光明神术。就像学习风系魔法需要风系的天赋一样，学习光明神术也要有特殊的条件吧？”

　　乔吉一怔，道：“您肯定是有机会学的，神眷顾于您。”

　　米西眨眨眼，没反驳。

　　这些天里，这句话他已经听了很多遍。

　　虽然仍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些光明神的信徒们纷纷觉得，得到了光明神的眷顾就无所不能……但这件事跟他们是辩不清楚的。

　　“而且……”中年的法师看到他没说话，立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并努力地想要怎么纠正自己的“错误”。

　　“而且，您也不需要学什么风行术！”旁边的土系法师米勒·司德吉给他解了围，“我们随时准备着为您效劳呢。”

　　发现米西看过来，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加重了口气：“随时准备着！”

　　米西笑了：“多谢您。多谢你们，如果我有需要，会找你们的。”

　　两个法师都颇为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但却都没离开。

　　米西无奈。

　　他知道，他们是想讨一句祝福。从他成为圣子之后，来自他的祝福就变成了所有人都渴望的东西，即使是这些魔法师也不例外。

　　“愿神赐福于你。”他说道。

　　两个法师于是更加欢喜起来，满意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远去，米西端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忽然笑起来：“我觉得我简直像是教堂圣坛里的圣水一样，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水，但就因为跟神沾上了边，谁都想来碰一下。”

　　瑞恩想了想，皱眉道：“这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出来了。

　　米西眨眨眼，笑道：“确实不一样。圣水是从圣座运来的，可是真的靠近过神的，而我还没去过圣座。”

　　“你也就要去了。”瑞恩有一点羡慕，“应当就是这两天了。”

　　“按照科伦主教跟我母亲定的日期，明天我就要启程了。不过……”

　　米西抬头瞄了一眼太阳，“不过这都中午了，来接我的，传说中的狮鹫队伍还没有来，就——”

　　说到一半，他的话音突然顿住。

　　瑞恩略带疑惑地也抬起了头，只见遥远的东方天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迅速地往这边移动着，一眨眼的功夫，就从一个黑点变成了一小块黑斑。

　　然后黑斑越来越大，成了散落的一片黑点。它们迅速地靠近，也迅速地放大，逐渐能够看清楚轮廓。

　　然后它们终于到了附近。

　　“那是……来接你的队伍？”瑞恩喃喃问道。

　　——那确实是。

　　六名圣光骑士骑着独角兽向这边奔来，他们的盔甲映着日光闪闪发亮。独角兽们踏着风奔跑，动作轻盈而优雅，但速度却快极了——比他们身后的狮鹫飞行的速度还要快。

　　是的，它们的后面，跟着的是一队狮鹫。整整三十只狮鹫排着整齐的队伍，一齐拉动着一辆华美尊贵的车驾，有力的翅膀携着狂风，呼啸而来。

　　米西仰着头看着。

　　整个圣安德城的居民都在仰头看着，看着车队飞掠过他们的头顶。

　　而后，圣光教堂的钟声轰然响起，接连十二声恢弘的钟声宣告了正午的来临……也为车队指明了方向。

　　打头的独角兽略微调整了方向，朝着圣光教堂飞去。同时，它们的飞行高度也在缓缓降低，看方向，明显是准备降落在教堂前的广场上。

　　瑞恩忽然转过了脸，拽了米西的袖子：“快走啊，我们去教堂！”

　　米西一愣，摇头。

　　“不了吧……”他声音微顿，而后说道，“他们，已经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