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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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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雷响,倾盆大雨瓢泼而至。
文鸢望着外面快要将白昼下成黑夜的大雨,心里十分的不安。
上一回这样,还是公主远走朔方时。
她实在坐不住,拿了把伞出府。
天都快要黑透,也不见人回来,文鸢心急如焚地举目四望,远远地,瞧见田埂上走来一匹高头骏马。
是公主的马!
近了,文鸢才发现,出门时还好好的女子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在滴水。
文鸢忙把她扶下马,哽咽,“公主不是去见裴侍从,怎弄成这样?”
眼神空洞的少女像是才回过神来,“这些年我在朔方时,常常在想,也许他当初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他肯来瞧我一眼,我立刻就原谅他。我等了两年多,可他一回没有来,连封信都不曾写给我……”
“那日我在太液池同他说,我是为裴叔叔。我只是不想叫他觉得,因为救命之恩,而觉得亏欠于我。”
“我一直觉得,他只是不再喜欢我,不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可我却没想过,人会变的,不只是感情。”
说完这句话,身子冰凉的少女倒在她怀里。
文鸢急道:“快回宫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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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皇后殿下宽心,公主只是淋雨感染风寒,并无大碍。”
“她梦里总是嚷着腿疼,可有法子医治?”
“公主上回伤了膝盖,雨雪天气注意保暖,若是实在疼得厉害,若是严重时可佐以针灸。”
“我把她托给你照顾,两年前你没把人看住,叫她跑出宫去。如今回来,竟也由着她胡来!”
“都是奴婢没照顾好公主,请皇后殿下责罚!”
“……”
睡得昏昏沉沉的谢柔嘉缓缓地睁开眼睫,眸光停留在那抹正在训人,一袭红衣的高挑身影上。
正出神,她突然气势汹汹地朝床边走来。
谢柔嘉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俄顷,她在床头坐定,冷哼一声,“一跑两年不见人,回来就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
“你若是有骨气,就一辈子呆在朔方莫要回来,现在跑回来为他要生要死算怎么回事!”
“若是你将来的夫君问你,你要如何同他交代?说你为一负心人,巴巴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
“你不晓得,这世上男子,同你好时不介意。一旦移情,你这些全部都成了错处!”
“……”
妇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许是见谢柔嘉没反应,终于住口。
谢柔嘉以为她要走,心里不自觉地松一口气,正想要假装翻身,一只温软的手突然搁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声音突然放得极柔和,“阿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玫瑰花糍,你再不醒来吃,要凉了。”
谢柔嘉的眼泪再也无法自抑地溢出眼角。
她睁开被眼泪濡湿的眼睫,泪眼婆娑地望着眼角挂着泪,约年近四十的妇人。
两年不见,从前总是盛气凌人的美妇人眉眼处多了一些柔和。
尽管眼角生纹,却眉眼间依旧可瞧出年轻时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正是她的母亲,大胤的皇后,天子谢翊的结发妻子。
谢柔嘉哽咽,“朔方的玫瑰花糍没有阿娘做得好,我想了两年。”
皇后眼眶泛红,“说你笨你不信,想吃不就回家来。”
“我怕阿娘骂我。”谢柔嘉把自己埋进她怀里,哭,“对不起,阿娘。”
皇后轻轻地拍着她瘦得见骨的脊背,眼泪溢出眼角,“既知晓怕,以后就莫要一声不吭跑出去。”
她乖乖应了声,“好”。
两母女没有隔夜仇,叙了好一会儿的话。
皇后见她退了热,屏退左右,一脸严肃,“我问你,是不是你主动在你父亲面前提出将裴氏一族逐回原籍?”
谢柔嘉心虚地“嗯”了一声。
“无法无天!”
皇后气不打一处来,“从前你不管怎样在外面胡闹,我同你哥哥都由着你,可你这次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干涉朝堂之事!”
“可是母亲,”谢柔嘉握住她的手,抬起眼睫认真望着她,“江御史在父亲的默许下动用私刑,恐怕来不及查明真相,裴叔叔就要死在他手里!阿娘,你心里明白,他们不过是借机想要裴叔叔的命,想要谋求太子之位!”
皇后闻言,半晌没有说话。
她如何不知自己那个薄情寡恩的丈夫,想要借江氏之手除去他!
她这一辈子为人处事都意气用事,吃了不少的亏。
好在女儿胡闹归胡闹,可极为聪敏。
心里虽也赞许她此举,口中却轻哼一声,“只是白白便宜那贱婢!”
谢柔嘉见自己的母亲并未真的气恼自己,宽慰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待太子哥哥回长安,界时自会与江家清算,还裴叔叔一个公道。”
“那你自己呢?”皇后抚摸着她苍白的面颊,“若是那贱婢将这话添油加醋传到阿泽耳朵里,你准备如何?”
与她生得有四五分相似的少女抬起雪白的下巴尖,微微上扬的凤眸里流露出倔强的光芒,“知晓便知晓,我不怕!”
言罢,又低下头,“幼时我跌入太液池,是他救我一命。就当还他。”
皇后瞪她一眼,“什么不学,偏偏学你阿娘倔强的性子!”
谢柔嘉知晓她是在说与父亲的关系,按下心底苦涩,笑,“谁叫我是阿娘生的,不像阿娘像谁。两年不见阿娘,阿娘瞧上去更加年轻貌美,看来这两年哥哥与嫂嫂将阿娘照顾得极好。”
皇后轻叹,“你哥哥那个人哪里懂得照顾人,你嫂嫂是阿娘见过最心胸宽广之人,有她与允儿常伴左右,阿娘的确宽慰不少。”
谢柔嘉放下心来,又听她道:“可你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疼,阿娘也会跟着疼。”
谢柔嘉愣了一下,把脸埋进她掌心,哽咽,“对不起,阿娘。”
当年她只顾着自己伤心,一气之下负气离开长安,远走朔方。可从未想过她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阿娘与哥哥会有多伤心。
“阿娘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知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皇后抚摸着她顺滑冰凉的青丝,语重心长,“等你到阿娘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平平淡淡度日未必不是一种幸福。可若是真到那个年纪,有些事情便是后悔也来不及。”
就如她,当初不顾劝阻嫁了那样一个男人,倾尽所有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结果到头来,却不过换得一句“你若是有阿妩半点温顺就好了”。
谢柔嘉故作轻松地撒娇,“阿娘说得对,我该成婚。只是我这个年纪,又负有恶名,也不知长安有谁敢娶。”
“胡说!”皇后扶她躺下,“你好好睡一觉,将自己气色养好,其他的事情,阿娘自会安排。”
谢柔嘉乖巧应下,有些依依不舍地捉着她的手。
皇后难得见她这样同自己撒娇,心里也安慰不少,柔声道:“阿娘就在这儿守着你,你好好睡一觉。”
谢柔嘉这才乖乖地阖上眼睫。
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发了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皇后放下心来,服侍她用完粥后,便要回宫去。
临走前,拉着她的手道:“你放心,有阿娘在,没有人能逼你。”
谢柔嘉觉得这话奇怪,可又怕问多,阿娘叫自己回宫,只好作罢。
皇后前脚刚离开,文鸢忙告罪,“是奴婢自作主张请皇后来,还请公主责罚!”
“我知你是为我好,”谢柔嘉一把搀住她,“我阿娘可有罚你们?”
文鸢笑, “皇后殿下一向宽待宫人,不过是罚些俸禄。”
“那就好,”谢柔嘉松一口气,笑,“你回头拿我的月钱给大家补上。”
文鸢应了声“好”,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谢柔嘉大抵知晓她要什么,问:“他来过?”
文鸢颔首,“这几日来过几次,送了些新鲜果子与糕点,都是公主素日里爱吃的。”
谢柔嘉闻言没有在作声。
她想起那日特地跑过去找到时看到的一幕。
暗沉无光的屋子里,一黄门内侍弯腰一脸谄媚,“裴侍从能够官复原职,全是仰仗安乐公主。如今裴氏一族的荣耀,可全在您一人身上呢,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裴侍从的好消息。”
背对着她的男人声音疏离冷淡,“请赵公公向陛下说明。微臣自会尽管向殿下提及婚事。”
呵,怪不得在太液池见面时,他还待自己极冷淡,可后来却主动上门来瞧她。
那日在清谈会偶遇她后,更是殷勤体贴,原来是拿她做了攀登仕途的桥梁。
若不是被她亲眼撞破,恐怕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以为他待自己余情未了,放下脸面与尊严,主动地想要与他重归于好。
“丢出去!”一脸嫌恶的少女吩咐,“连同他送的那些药一并丢出去!”
她这辈子都不想与那人有任何的瓜葛!
文鸢应了声“是”,即刻命人将东西丢到田埂上,想着若是有人路过还可以捡回去。
里头都是好东西,庄园里的猫与狗闻着味儿围了上去。
不远处田埂上,锦书看公子费了不少时日寻来的药全部被糟践,心里十分地难受,忍不住道:“公子何不与公主讲明真相,是陛下——”
“何为真相?”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冷冷打断他,“我的确为权利主动要求尚公主!”
锦书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远远地瞧见田埂上行来一骑驴的青衣少年,一脸不忿,“那崔小郎君又来向公主献殷勤!”
裴季泽搁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上爆出青筋。
片刻后,松开拳头,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