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辞》辞绔

18、拾捌 离京

　　乐羲只是一副了然的模样，也并未多生疑惑，柳晁梧见他这副模样自然也是不多过问，毕竟钟离暝平日里不理政事到有些诡异，如若钟离暝当真想做什么手脚，自己也是查不清的。

　　“多习几套剑法也是好事，如若有剑法被敌方悟了纰漏，便可换一套使用。”柳晁梧微微颔首，眼神中充满着肯定。

　　乐羲心中有些喜悦，但毕竟与柳晁梧不算熟识，自然也不展露过于高兴的神情，只是微微一笑，甚是礼貌，柳晁梧也微笑着作为回礼。

　　随后，柳晁梧的表情严肃起来，郑重地向乐羲讲述了几套剑法的重点。

　　“明日随我去校场，一是让你实战一番，二是熟悉熟悉军队人员。”柳晁梧本是将这个时间放在三个月后，但如今并不知自己的身体情况，自然要早做打算。

　　乐羲有些愣神，他习武倒不是真想当什么将军，只是想习些防身之术，不过听柳晁梧这般言语，自然是知道对方的意思了。

　　俗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柳晁梧约莫也是这么想的，自己膝下无子，自然要将军队交给自己唯一的外甥，但乐羲始终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

　　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被唤作墨蛾的人了。

　　不知不觉，乐羲已然离开了将军府，走到了曜王府门前。

　　日已偏西，晚霞倾洒在他的面颊上，在霞光下，他的眼神显得很黯淡，仿佛失了神，却又能发觉还有几分意识的存在。

　　他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榻上，半垂的眸中波澜起伏。

　　他归府后没有去找钟离暝，但心中想着的全然是他。

　　乐羲害怕，自己如若成了将军，钟离暝便不会像平日那样看待自己了，兴许再见时，他只会唤一句“乐将军”。

　　不知是门窗未关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屋内有一阵风，盘桓着，许久不离。

　　翌日一早，乐羲便一声不吭地出了门，随着柳晁梧去了那所谓的校场，见了许多人，都是以一个微笑作为问候，有些麻木了。

　　“近日怎么了？话少了许多。”

　　乐羲不知自己何时回的王府，只知自己在门口坐了许久，直到方才钟离暝的出现。

　　乐羲循声望去，立即起身行礼道：“王爷。”并没有回答钟离暝的问题，除了这简单的二字，他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钟离暝只是站在乐羲面前，没有反复问方才的问题，但也没有离开，似乎还是希望得到答案。

　　“王爷要是当了皇帝，定然是位明君，而墨蛾要是当了将军，便是白费了柳将军这些年的征战之成果。”乐羲低声自语着，还不忘带上眼前人。

　　钟离暝微微一愣，随即微笑道：“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墨蛾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乐羲闻声，没有动作，许久，才眨了眨眼。

　　最终还是钟离暝开口岔开了话题：“要过年了，陛下邀本王去江南同游。”

　　乐羲突然回了神，很惊讶地看向了钟离暝，神色微变，却没有问出什么。他心中疑惑，他现在问话是什么以身份开的口？能以什么身份开口……书童？外人？似乎都不合适。

　　“江南……王爷……”乐羲支支吾吾了许久，仍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钟离暝挪了挪步伐，似乎要离开了，乐羲眼神一凝，忙拉住他的衣袖稍稍提高了音量，郑重其事道：“墨蛾会在京城等王爷归来”

　　“兴许等本王归来，墨蛾已是名扬京城了。”钟离暝眼中有了些笑意，玩笑中仿佛带着几分祝福。

　　乐羲垂下了头，又低声问道：“王爷需得离京几日？”

　　钟离暝看向乐羲，却因他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如何，倒也没多停顿，缓缓答道：“约莫十日，具体还需听陛下旨意。”

　　乐羲仰起头，却也没看向钟离暝，只是望着天边，应了一声：“好。”

　　钟离暝在府内小憩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乐羲目送着钟离暝离开，兴许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并没有上前道别。

　　将军府突然传信给乐羲，是柳晁梧亲自书写的，称是明日不必再至府上练功，他有事需出府些许日子。

　　乐羲起初觉着有些奇怪，但细细一想，方才钟离暝说过陛下邀他同游江南，想必也不仅仅是邀请了钟离暝，柳晁梧身为高官，必然也在邀请之列，约莫是陛下之邀不得不应了。

　　乐羲在府中缓缓踱着步，一时不知未来几日该如何度过，如今他的剑法也算是有所小成，若想大成也并非一两日之事，但如今除了练功似乎没有别的事可做……

　　三日后，京城飘起了细雨，因为是冬日，雨里也有些凉意，却没有化为雪花，倒有些喜人。

　　乐羲立于微雨中，静默片刻突然舞起了剑，用的是柳晁梧口中皇家独传的那套剑法，仿佛钟离暝就在身边，悉心指导着自己的用剑。

　　剑法温习三遍，乐羲的黑发间镶了许多晶莹的雨珠，在微弱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乐兄……习武了？”

　　乐羲突然闻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竟是林祀，他站在门旁，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乐羲咬了咬下唇，又是无言。

　　旧友相逢本该是喜悦，但此刻，乐羲心中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心脏几近无法跳动。

　　他隐瞒了所有人，他自己的一切，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切。

　　气氛有些凝滞，片刻后，终是林祀再度开了口：“你和柳大将军……是何关系……”

　　乐羲有些颤抖，他能猜到，钟离督定然有眼线在将军府中，而林祀时常伴在钟离督身边，对自己的事自然会有所耳闻。

　　是否告诉他真相……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如你所闻。”乐羲阴沉着脸，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林祀皱了皱眉，抬步走到了乐羲面前，严肃道：“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是大将军的外甥……”乐羲咬了咬牙，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林祀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看着乐羲。

　　“林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