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女神》Cloris73

4、004

　　切西亚没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下午很快就到了，她坐上了马车，准备去实验室。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大路上，车轱辘不停地转了半小时，直到繁华的街景渐渐地变得越来越稀疏，切西亚已经来到了郊区，这里是特奥蒂瓦坎的边缘地区，地上凌乱的长满倾斜的灌木丛，很少有人居住。

　　马车拐过一条小道，很快，一栋红房顶庄园出现在切西亚的面前，周边，白色围栏砌起，把灌木和杂草统统阻挡在墙外。
　　这地方是萨得的私人土地，他的父母为他买下了这块地方，原本是作为临时居所使用的，他改造了这里，现在，这块地方被当成实验室使用。

　　切西亚很快进了门，穿过一段木质走廊，她到了地下室门口，手在墙上某个地方按了按，很快，这里就出现一条暗道。

　　过道上，除了摆在墙上用以照明的幽幽壁灯以外，什么都没有。一直走了几分钟，切西亚才停下脚步，面前，一成不变的漆黑石壁终于越来越宽，直到最后，出现了一道与环境极为不搭的深色大门，大门上，粗糙地雕刻着一些简陋的画面，一个长满犄角的恶魔塑像倒立在门楣上，面孔狰狞，手上托举着一盏照明用的灯。

　　打开门，内部，是一个并不算小的空间，一盏铁质的古枝状吊灯上插满蜡烛，幽幽的光把整个空间照亮。切西亚先是看到了一大排的书架出现在视线里，上面大多数是一些神学典籍。不远处，是一个木质书桌，一座做成高脚杯样式的烛台被放置在一角，另一边则摆着一架星象仪，星象仪中间，似乎放置着什么东西，闪着盈盈的光。而中间的地方则零散地放着几张羊皮纸和放在一边的笔，此时，萨得坐在椅子上，正在匆忙记录着什么。

　　切西亚悄悄走了过去，从后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萨得。”

　　她明亮的双眸幽幽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萨得的笔记，趁着他没回过神，切西亚偷偷吻了吻他的脸颊，才问道，“地牢里的人，样本已经搜集好了吗？”

　　“没有。”一边，萨得放下了笔，他转过身，握住了切西亚放在他肩膀的手，头自然而然地靠在切西亚肩上，道，“一起去吧。”

　　地下的实验室，不仅拥有一个小房间，内部还通往一个被改造成地牢的黑暗空间，原本应该是作为地窖存在，现在被他粗糙地改造成了分割开的牢房以供研究使用。
　　作为一名无信仰者，萨得很早已经就开始研究起牧师来。

　　自两百多年前，预言之神阿波卡最后降临在神殿后，神迹再也没有展露于人间。如今，进入新历已经两百多年，神也消失了两百多年了。这个年代，尽管教会依然拥有绝对的权威，但野心勃勃的女王一直在试图收回教会的权利，然而，另一方面，女王又对教会无可奈何。

　　神虽然已经离去，但神赐予给牧师的那种能量却依然没有消逝，在医疗落后的年代，神力是教会能够延续的重要原因之一。这奇异的力量从外表看只是一团白光，然而，被牧师掌握后，却可以让他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神力不仅可以治愈疾病，杀人，甚至能操控人的思想。

　　这个人人信奉神明的年代，无神论者的下场甚至比异教徒都凄惨得多。

　　幸运的是，切西亚和萨得都是贵族。

　　萨得面容俊秀，温和有礼，从外表到礼仪无一不面面俱到，宛如一名翩翩的王子。他是个纯粹的西瓦利贵族，偶尔从腔调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点疏离和冷漠。但是切西亚知道，其实萨得是个自我、又大胆的人。

　　萨得是继承米尔克家族勋爵的顺位继承人，切西亚也亦然。只不过，萨得有个野心勃勃，专注权利的表妹安吉丽娜·米尔克竞争继承权。而切西亚却是独生女，她是早产儿，从小就体弱多病，为了更牧师方便的看顾，切西亚常年住在教会，并且成为了一名修女。

　　切西亚的母亲埃格达拉在生下她之后已经无法怀孕，而在她长大过程中，除了血缘稀薄的远亲，家族的各个血脉相邻的表亲也莫名其妙地死于意外，到现在，除了父母，和切西亚血缘相近的亲戚只剩下了她的姑妈帕娜——西瓦利的女王陛下，这也是切西亚在聚会上跟别人起争执，却闹到了女王那的原因。

　　所以，切西亚是不可能和萨得结婚的，不仅因为她是个修女，还因为他们身后各自背负的家族。

　　然而，切西亚还是低估了萨得埋藏在外表下的执着和疯狂。

　　萨得·米尔克不是什么温和软弱的人，这点，在萨得小时候就有所体现，只不过现在，他的冷漠被很好的收拢起来，切西亚握着打开铁笼的钥匙，得以享受他的亲昵。

　　几星期前，萨得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实验室。
　　这个地方他瞒着父母偷偷买下的，地上是再普通的庄园不过，底下却是他偷偷建造的实验室。

　　他带着切西亚参观了他的成果，通过奴隶市场或是各种渠道，萨得买来了被因为各种罪行，被罢黜职位，即将施与死刑的牧师。这些人被他收集起来采集样本，而他则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尽管，他们可能被关在地下，终生见不到阳光了。

　　当时，切西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质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时，萨得却摇摇头，他宝石似的的翠绿色瞳孔里布满了痛苦和无措，他搂住切西亚，恳求她相信他。

　　切西亚仍然清晰的记得那一刻的画面，对她来说，那是一个相当有冲击性的画面。
　　那是一个昏暗的一天，这是在这个相同的地点。萨得带着她，第一次走进他的实验室。

　　当他举起那个小瓶子时，切西亚根本退无可退，她被堵在一个角落，面前是萨得，身后就是那扇关押着牧师的漆黑牢房。
　　那是一个不大的玻璃瓶，透明玻璃瓶的正中心，闪烁着一些灰暗的光团，光团在玻璃瓶内游离，在底下积了一层黑灰色的阴翳并不厚，看上去居然还有些闪烁。

　　“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切西亚。”
　　黑暗之中，幽幽的烛火照亮了萨得的半边脸庞，也留下了一块扇形的黯淡阴翳，他翠绿色的瞳孔也显得愈发深沉。

　　“这是我从那些牧师身上提取的东西，照理说，失去了信仰，失去了神力的牧师也应该和普通人相差无几。但古怪的是，我发现了这些奇怪的光团。这些光团颜色不一，它们有些具有攻击性，有些却没有。比如，这些黑色的物质代表一种腐蚀性，枯萎的力量，白色则代表治愈。”
　　萨得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没有神力，牧师也可以自主的产生这些能量，只是，他们似乎无法掌握它。暂时，我把这些这些能量叫做魔力，是和神力相反的称呼。”

　　“你想做什么，萨得？”

　　在切西亚惊疑不定地目光中，萨得安抚性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冷的像块冰，居然还在微微地颤抖。

　　“我在思考，不靠神的赐予，人可以自主掌握这种力量吗？”

　　这个秘密，是萨得心里最大的心事。
　　他从不宣之于口，现在，对切西亚说出这些的时候，萨得既紧张又激动。
　　之所以和切西亚说起这件事，是因为萨得无比信任她。

　　因为切西亚，在萨得人生中最枯燥，最烦闷的日子里走进了他。

　　当时，因为不信神，萨得被送进教堂管制，教会里的人对他并不友好，甚至偷偷克扣他的食物，甚至当着他的面恶毒的诅咒他去死。年轻的萨得偏激、愤恨却无能为力，也没办法向教会的大人报复，只好偷偷跑到钟楼里哭泣……就在那个时候，在下雨天夜里的教堂走廊上，萨得遇到了切西亚。切西亚是个小修女，她胡作非为，却不信神，她来专门找萨得，这个在别人眼里是“异类”的存在。

　　切西亚向他表明来意。她带着红晕的脸颊里是水光淋漓，兴奋极了，她告诉萨得，他们是同类。当然，萨得是不信的，他扯扯嘴，露出僵硬的社交笑容，但切西亚亲自向她证明了这一切。

　　她带着萨得去偷教袍，在神像上刻字，无所不为，他们在教堂的神像面前接吻，也在无数个日夜里悄悄躲在钟楼里……切西亚胆大妄为，比起圣洁的修女，更像个道德败坏的魔女，她送给他代表贞洁的戒指，篡改了独身的誓言和用誓词和他甜言蜜语……但萨得却爱惨了这个任性的魔女。

　　他们互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于是，萨得选择告诉她一切。

　　他牵起嘴角，翕动着的鲜红色嘴唇，缓缓吐露出了最后的一句话。
　　“不靠神，人也可以掌握魔法，掌握神明的力量。”
　　“切西亚，你愿意相信我吗？”

　　……

　　切西亚选择了相信他——即使在参与萨得的试验前，他们已经有较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
　　她从家里搬了出来，和萨得住在一起。

　　这确实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不过，过几天，她得回家里一趟，去王宫里会见女王。

　　从回忆里抽身，切西亚捧起他的笔记笔记，靠着萨得不紧不慢地读了读。

　　“九月二十日，霍洛维茨出现排异反应，很奇怪，我没有对他做任何改变‘环境’的举措，但他快崩溃了，神志不清，似乎他并不是很适应这种黑色的魔力，当我试图用另一种代表光的魔力去中和的时候，他死去了。试验失败了，但在霍洛维茨死后，我在他的眉心发现了一些共振的波纹，似乎，他的灵魂似乎能激发魔法……”

　　“九月二十二日，我提取出了那些魔力，并且观察那些共振的规律，一无所获，但我采集了一些样本，做成了波谱的形式，希望能对未来的试验有所帮助……”

　　“看起来，最近没什么进展。”粗略地通读了一遍，切西亚耸耸肩，说道。

　　然而，萨得却摇了摇头，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当然不，切西亚，我已经找到了没有排异反应的‘合格品’。”

　　“我们的试验，就要成功了。”

　　说完，他就起身，挽住切西亚的手，带着他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闻言，切西亚惊讶极了。
　　“他叫什么？”

　　“约书亚。他不是一名牧师，而是一名奴隶。”萨得说道。

　　约书亚？
　　听到这个名字，切西亚失笑。

　　“这是他自己起的名吗？听起来真像教会来的名字。”

　　约书亚的意思是“救恩”。
　　也许是他的父母是虔诚的教众。
　　切西亚没把这个名字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