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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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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一分为二,北据大梁,南有我大魏。两国分立,一河之隔,百年对峙,却无寸进。说是和善友好,可其中关窍,请各位细品。我大魏富有东海,内有大江山川,十几年风调雨顺,家家不说富得流油,可也仓廪丰实。依老朽看,这天下迟早是我大魏的。”
说书人说的这一段并不是给平头老百姓说的,而是给楼上的贵人。
贵人们听了嗤笑一声。与其说是贵人,不如说是一群半大的少年,少年们鲜衣怒马,眉眼灵动,偷着那股青春的气息叫人艳羡。
“别说,楼下这老头真会拍马屁,得赏!”
“当然得赏!还得是大赏,这吹得可是你家的天下。”
那少年也不气,他算是为皇族效力的人,这么说也不错,笑着就把赏钱给了下人。
说书的老头看见有赏,忙不迭的道谢。这荷包掂量这十足足的沉,他都吓了一跳,别是惊扰贵人了。
少年们近旁无事便来吃酒。这个酒肆离得私塾近,平日里别的酒肆不敢卖给他们酒,大魏法律严明,未及冠的自是不许饮酒。且这是在皇城根,没人敢犯这些忌讳,回头捅到皇帝那头,看你家倒不倒霉。
单这家酒肆不一样,说来还是托了杜陌尘和江九铭的福。
这酒肆各色人物来来往往,往常没那么素静,总有几个穷凶歹恶之人。
这几个人也倒霉,犯到谁手里不好,非的得罪了杜陌尘。要说杜陌尘可能没几个人知道,但杜陌尘他爹在这皇城里无人不识无人不晓,正是当今丞相。
杜陌尘那天并无带什么小厮丫鬟,只他一个人,不能与匪徒正面碰上。便吃了那口气。
没过几天那几个人便倒了霉。
还真不是杜陌尘动的手,江九铭欠了杜陌尘个人情,想来把那几个人套了麻袋揍一顿,算是给杜陌尘出气了。
彼时江九铭正靠在树上看着几个匪徒求饶。
杜陌尘摸了摸鼻子,道:“你犯什么冲?非得让人知道是咱俩干的,那不得直接提着头去见你爹?”
江九铭睇了他一眼,杜陌尘没再往下说。照他和他爹看,江家人一个比一个莽,江九铭他爹和他亲爹政见不和,朝堂上刀光剑影多少年了,这些年见了面他爹还好点,还有一朝丞相的气度,还会给江九铭他爹见个礼。
至于江九铭他爹怎么做的,杜陌尘想想就来气,江九铭他爹也是学乖了,反正我吵不过你,见了面就眼观鼻观心,反正我就是不搭理你,你能奈我何?
想起这一茬来,杜陌尘就不想给江九铭好脸色:“说你笨,你还不认,找找你爹的下属,报了官不就完了,咱们也算是为社会惩凶除恶了。”
江九铭觉得这样也行得通,省心不费力,就按他说的把这几个畏畏缩缩半死的人扔到了官府。可第二天还是挨了他爹的揍,面上倒没什么,臀腿火辣辣的疼。
别人没看出什么来,杜陌尘一瞧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旁人在的时候他倒是没说,只等下学的时候故意从他身边经过,问了一句疼吗。
我疼你妈,江九铭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昨天他爹也是真的把气狠了,觉得他给旁人当枪使还不自知。江九铭也没解释,这事儿是他欠考虑,今天是他把杜陌尘这事儿办成了,下次就可能是别的人别的事求到他头上。倘若是像杜陌尘这种小事还好,就怕是想利用他爹的权势干点其他的。
他们江家和杜陌尘的杜家还不一样。毕竟文臣,杜家犯了事,只要不是诛九族的大罪,八成还是能过得去的,大不了就是不如以前富贵了,但他们江家不一样,江家手握重兵,这些年隐隐有些功高震主,他爹为了这些都从前线退回了京城,可京城哪有什么需要他爹管的。无非就是给皇帝买了个好,让他们江家牢牢待在他眼皮子底下。
其实若是深究,还是有事可做。京城的城防就是他爹能胜任皇帝老儿却不敢给他的防务,何况他爹很看不上禁卫军的做派。在他爹看来一点当兵的样子都没有,不够给大魏丢人的。
江九铭在这些事儿上不如杜陌尘机灵,可他也不糊涂。能在白庭书院读书的,就没一个傻的。真正的世家子弟并无世人想象般的招猫逗狗,大部分都是从小被压的安安分分的读书做人。
下学回去马是不能骑了,坐马车也疼,江九铭就走着回去的。心里总觉得杜陌尘又在耍他,暗想这场子他总有一天得找回来。书院里头比不过,外头还不成吗?
普通的在书院里头读书的是不能出来的,哪怕是他们几个身份贵重的也只得到些松动,平日里也是得在书院里住的。江九铭也没多耽搁,他在家换完了药,就想立马回去。他得回去温书,杜陌尘那小子平日里随便学学便能学的很好,这方面他不得不服。在舞文弄墨上那小子是极有天份。
江大少爷本质上和其他的习武之人一样,只要别让他读书,让他干什么都成,小时候他娘快愁死了,总觉得自己儿子以后会是个大字不识的莽夫,天天压着江九铭看书,搞得江九铭天天跟他爹娘抗争,想起来一把心酸一把泪。
后来碰上杜陌尘,他争强好胜的心被激起,也就慢慢的不用他爹娘催了,他娘有段时间甚至想给杜陌尘送礼,但被他爹制止了。
这几年也不觉得读书是什么难事,也能坐下来慢慢看几本了。
“儿啊,他爹这没数的,娘给你出气,让他打我乖儿,我儿这么好。”江母知道江大将军下手有数,不会把儿子打坏,可心里难免气恼,有这么打儿子的吗,儿子都多大了。
“时候不早了,儿得回去了。”
“这么赶做什么,吃了晚膳再走吧,娘给你吩咐了卤羊肉,小羊羔做的,你最喜欢的那种。”
江九铭沉默了一瞬,问道:“还有多的吗?能再做份烤的吗?”
江母笑了:“能,当然能。”说着便出去招呼下人了。江九铭其实不太爱吃羊肉,但一想到他娘的眼神就败下阵来。
江九铭安安稳稳的在家吃了顿舒心的饭,往常要是在书院里,他跟杜陌尘不管是吃饭还是干旁的都跟打架似的。杜陌尘总是能想着法子气他。
吃饱了饭,罗汉床上一歪,他娘这儿的迎枕里头有安神香,闻着舒服极了。江九铭刚才还想回去温书,这会儿也不急了。
“儿啊,今晚上别走了,这书也不是一天看成的。”江母坐在江九铭旁边,神情温柔的抚摸着江九铭额间的眉勒。
恍惚间,江九铭点了点头。今儿个坐了一天简直就是受罪,这会儿回了家,可算松缓下来了,意识也开始迷蒙。
罢了,索性就在家中睡下,放纵这么一次倒也无伤大雅,况且他这也算是有伤在身。
第二天一早,睡了个安稳觉,江九铭醒了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三月中,少年城中打马过,柳絮飘摇白了少年头,桃花招展似对少年笑。过小清河,往东三四里,乌衣巷中白庭书院。乌衣巷和白庭本不是在一块的,前朝的古迹也早就找不着了,从前的白庭招揽天下英才,到了本朝,天下未定,白庭被圣上挪到乌衣巷里,想让世家子以此为鉴,勿复前朝之辙。
白庭书院汇集了大半的世家子,比国子监还要受欢迎。国子监更像是寒门子弟的龙门,而白庭则是世家子的天下。不少身份不够的,也会想破脑袋塞钱进白庭,这里可结识的关系、人脉非是普通书院可比的。
江九铭刚进书房便听见一阵欢呼,他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儿,就有人上来攀住他的脖子,问他:“九铭哥咱们今天出去溜一圈?”
江九铭一头雾水,问:“这儿怎么回事?”
“先生今天有事,回不来了,让咱们提前休沐日。”
怪不得,江九铭点了点头,跟他们笑了笑,直冲着杜陌尘去。
他一来,杜陌尘就知道是什么事。他心里叹息一声,这人有劲没劲,都比了这么些年了,不过看他吃瘪也挺好的。
杜陌尘笑了笑。公子面如冠玉,见他一笑解千愁。
江九铭看着这笑容有些不自然,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他撇撇嘴,头转到一边,直接问他:“比什么?”
“投壶!”
杜陌尘眉毛一挑,没想到他竟然会想起来比这个。他还真不怎么会。
可会不会放一边,气势不能输。
“比就比!”
一群少年随着二人出去看热闹,这两人每次都这样,天生不对盘,隔几天就闹一出。
书院里君子六艺都是都要学的,还有专门给少年们操练的场子。现下并不称得上太平,近两载更是常年战乱。各世家顺应着也一改之前孺子敷粉之习,不管是少年还是少女大多都会骑马射箭。
投壶的东西好找。这东西也就比个准头,平日里官家小姐们当游戏比着玩。
杜陌尘掂了掂手中的箭,分量轻了点,应该是他们小时不用的旧矢。杜陌尘心里有了底,对身旁的一个少年耳语了几句,少年笑着走了。
江九铭眯了眯眼,他又在搞什么?
比试一开始书院的少年自动分成了两拨,相对站在杜陌尘跟江九铭身旁,人数上杜陌尘那头隐隐多一些,也多是文官家的孩子。
江九铭身边的多是些混不吝的,往日惯常看不惯杜陌尘颇有些傲人的做派。
这场面见怪不怪,场子上的教官管都不想管,别看是一群少年,这里头随便单拎出来一个他都不敢得罪,只能看着尽量别出事。
投壶规则简单,谁投中的多算谁赢,江九铭射箭可谓百步穿杨,杜陌尘比不过,只能从别处想想法子,所以他让身边的少年把他的箭给换了,换来的箭更沉一些,准头更好,要是这样还是比不过江九铭,他也就认输。
少年投箭的身姿漂亮,虽没什么花样,可剑眉星目,黑发甩起,看着就很养眼,旁边女学里的小娘子,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大魏民风淳朴,未成年前没什么男女大防,没有肢体接触就是了。还有几个大胆的女孩子想往前凑的近一点。
大部分都看着一身白衣的杜陌尘。
江九铭气的手劲没收住,箭没收住,插在了杜陌尘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