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痕深月

1、天命

　　“冲啊兄弟们，取了寡王人头，大王有赏！”
　　“杀啊……”士兵们高舞着兵刃，个个喊打喊杀，随着鼎沸人声，一波人流涌入山顶，逢人就砍，砍不了的就点火烧掉，片刻间地面上已是流血漂橹，山头燃起熊熊大火，树木和房屋应声倒下，这片火海照亮了天凌城的天，哀嚎如炼狱。
　　“分开去找，他们肯定藏在这，把他们揪出来！”领头男子一挥手臂，高呼道。一队人马高举火把，从高坡四散下来，手中的刀剑露出森森寒光。
　　高山上月影斑驳，黑夜犹如一件偌大的外袍把一切笼罩，他们寻了良久，败兴而归。
　　原先有杂草覆盖的狭小洞口，慢慢探出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相挨着，惊慌的找下山的路。
　　“姐，会不会有追兵？”一个稚嫩的男孩声音问道
　　“他们走了，别怕，姐保护你！”一个坚定的声音答道。
　　“白辞哥哥会不会来救我们？”，男孩道
　　女孩闻言一怔，蹲下身来，道：“有姐姐在呢，重儿就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姐姐，好吗？”
　　“好”
　　“那我们要赶快离开这！”
　　二人摸黑刚到山脚，倏忽有人低声急呼：“公主，这边！”
　　“是辛伯，快过去”，女孩拉着身边的男孩快速移步。
　　老伯驾着马车带着姐弟二人抄一条偏僻的小道离开，路上稍有颠簸，姐弟二人就紧紧簇拥在一起，女子腰间的佩剑不停得撞击车厢，发出“哐哐哐”的响声，男孩约莫只有十岁光景，身材瘦小孱弱，依偎在姐姐身边还是不停哆嗦。女子腾出右手按住剑，见响声渐轻，男孩心神定了些，女子才不禁轻轻叹口气。
　　“公主，到了，下来吧”，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辛伯道：“已经出了天凌城，这里是我的老宅，荒废了很久，以前是我老母亲在住，现在就我自己了，”顿了顿又接着说：“这里离天凌三十里地，地处偏僻，华王的人马应该不会马上找来，就先安顿下来吧。”
　　姑娘是李云衿，年方二十，是天凌城寡王李翰的女儿，男孩是她同父同母的弟弟李重，天凌城王位的唯一继承人。
　　老宅简陋，只有几间草房，很是寒酸。辛伯没有家奴，只得自己给姐弟俩布置床铺，李云衿赶紧过去帮忙，“多谢辛伯，不然我们姐弟二人根本无栖身之所。”
　　“公主，不要这么说，寡王带我不薄，他既然把你俩托付给我，我定不能辜负。”因过度劳累的缘故，辛伯声音嘶哑，收拾床铺的动作也略显迟缓。
　　辛伯是李云衿的恩师，是个双眼深邃的瘦高老头，下巴点缀着花白的山羊胡，连身上的旧布衫都显得睿智几分。
　　“高裴老贼，趁父王病重，发动兵变夺权，害我们全家，家仇国恨一定要报！现在就是不知父王母后怎么样了，王渊说会保护他们。”李云衿双眉紧蹙，忧心道
　　“寡王的大批兵马都被华王给调到边界，来不及往回赶，只靠王将军的护卫队恐怕也凶多吉少，唉，此次高裴选择在寡王在御龙山修养叛变，也是预谋已久。”
　　“可父王已经让他执政了，他的权力已是万人之上，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逼上绝路？”李云衿一脸困惑，眸中霎时泛起一丝涟漪，楚楚可怜。
　　“公主，高裴要的可不是简单的权力，你们李氏家族能执掌辽阔疆域几百年，除了清廉仁政，广得民心，还有那就是……”
　　“龙核？”
　　“对，他们想要的就是龙核！”
　　“龙核是神族圣何甘人赠予，可以支配天界十条龙，此权神授，岂能儿戏！”，李云衿愤慨道，“龙是仙子，且听主护主，被奸人操控后果不堪设想！”
　　“神龙现在藏身御龙山的深潭，没有龙核加持，它们也不会出来，只怕……”
　　“龙核父王让我带出来了，要我日后交给神族。”李云衿从袖中翻出一个荷包，打开后一颗丹丸大小的黄色珠子浮游在空中，熠熠生辉，金光闪闪，顷刻又转落到李云衿掌心。
　　辛伯看到甚为惊叹，不由赞道：“旷世瑰宝啊！云儿你可得保管好，这可是你父母拿命换来的。”
　　李云衿点头赞同，对于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老师，辛伯的存在给予她极大的安全感。
　　李重极困极乏早已酣然入睡，辛伯嘱咐李云衿早点休息，自己也去卧房了。
　　李云衿忧心父母安危，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然自己是女儿身，可自小习武，性格果断刚毅，保护胞弟不是难事，可四下危机，如何藏身伺机反击。
　　倏忽听到屋顶瓦片有异响，定是有人走动，李云衿起身拿剑，猛然门一下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戎装男子闪了进来，喊道：“齐虹公主？”
　　李云衿被寡王赐封为齐虹公主，寓意“齐于星河，揽一桥虹”。
　　“王渊，怎么样了，我父王母后呢？”
　　“高贼阴毒，不留活口，寡王和王后都……”王渊垂下头，涩然道
　　“怎么死的？”李云衿眼里噙着泪水，低头哽咽道
　　“都是被刺死的，叛军人太多，我们护卫队难以靠近寡王的寝宫，救驾不及时，请公主赐罚！”王渊单腿下跪，拱手道，“这次叛军声势浩大，人数众多，我们也是寡不敌众，直到看到吾王和王后的尸身被抬出来，我们才撤出，手下弟兄也伤亡惨重……”
　　“白家人有没有出手相救？”李云衿倏然问道
　　“没有，没有见到沧王白家的人”，王渊木然道
　　“晓得了，你无过，我们姐弟二人能安然下山，全是你护我们周全，”李云衿抬起眼皮望了一眼眼前遍体鳞伤的男人，怜惜道：“下去休息吧，辛伯给你们备了房间。”
　　“是”
　　王渊退出房后，李云衿掩面而泣，悲恸至极，从此天凌城不再是从前，那个叱咤风云的王城也不复存在，只有姐弟两人相依为命。
　　等到东边天色渐渐露出鱼肚皮，李云衿才昏昏睡去。
　　御龙山的大火终于熄灭了，山顶上飘着缕缕黑烟，炽热的焦木散发出呛人的气味，地下的乌黑的血迹和僵硬的尸体宣告着这场浩劫的结束。
　　天凌城的寡王李翰兵败，华王高裴现在是各国的最高首领，南部的沧王，北部的孤烟王和西部的楼兰城主都得对他俯首称臣。
　　“寡王败了，我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酒楼里几个吃酒的在闲谈，昨晚的惨案，天凌城也都传遍了，众人议论纷纷。
　　“华王的兵权太大，寡王肯定会败”
　　“寡王多年抱病，卧床不起，手中权力也都架空，华王就惦记上了李家的几条龙了！”
　　“那是神族恩赐给李家的，高家却想着用龙作威作福”
　　“那几条龙以往每年祭祖都会腾空出游，那阵仗是真震撼呢，现在想想都兴奋！”
　　“现在高家接管了，估计龙也得遭殃了，唉”
　　“不过，听说昨晚夜袭御龙山，高裴的手下没有搜到公主和太子，说不定还活着，龙核应该带出来了”
　　“肯定要带出来，这龙只听龙核的，谁有龙核龙就属于谁，如果留给姓高的，我们早都入黄泉了！”店家小儿过来上菜，搭上两句。
　　“是啊，是啊”
　　酒楼里的人都应声附和，无不惋惜哀叹。
　　“现在说这话太早了吧，我觉得李云衿肯定会杀会来的！”一个青衣男子扬言道，他吃饭的案子上放着一根柳木棍。
　　“杀回来，凭什么？她弟弟李重才多大，又体弱多病，李云衿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更不可能了！”旁人反驳道
　　“凭她是李云衿！”青衣男子不服，辩道
　　闻言，酒楼里的人哄堂大笑，嘲讽道：“你一个拿棍的家奴，能知道什么啊！哈哈”
　　青衣男子忿忿不平，放下银子拿着棍离开了。

　　天凌城的朝阳宫新王登位，这几日，奴婢们显得格外忙碌，寡王的人都给换了下来，连宫墙墙壁以前的黄色也都给漆成了红色，宫内的设施也焕然一新。高裴正带人在宫内巡视。
　　“父王，李云衿和李衡一定要捉回来，龙核在他们身上！”一个身着紫袍，白面冷峻的年轻男子，跟在高裴身后忿然道，他是高裴的独子高鸿鸣。
　　“龙核是一定要找到，有线索吗？”高裴道
　　“李云衿在宫里有个老师叫辛伯，此次御龙山围剿，除了他们几个，没有漏网之鱼！”高鸿鸣道
　　“辛伯跟在寡王身边多年，是两朝元老了，李云衿这个丫头鬼精的很，跟着辛伯学了不少本事。”
　　“父王，我打听到辛伯在离这三十里地牛洼村，还有一处老宅，要不要去看看？”
　　“你让人前去打探，人要活的，还得确保龙核在。”
　　“孩儿遵命！”高鸿鸣拱手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