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香》腋下仙人

8、朋友

　　夏日依旧是那样热烈一点也没消停，尤其是体育课，一脚踩在地上就能感觉自己的鞋底已经开始被这滚烫的地给煎焦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运动嘛，直接站在太阳底下就可以不停流汗，相当于是运动了嘛。

　　自由活动时其他同学几乎都坐在阴凉的地方，大部分都坐在树下或是长椅上。有的都快像滩水一样地躺在椅子上，有的疯狂地舔着冰棍。女生们大部分都是坐在一起聊聊天之类的。陈蓓倒没有什么女生的话题，只好坐在人少的地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像是个老太婆，她也觉得自己老了，然后偷听着旁边的女生讲着什么，也不算是偷听吧，就是顺耳听着，因为是再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她也总不能去大太阳底下去运动吧，那她岂不晒成什么鬼样。

　　“他们男生都不怕热的吗，这么大的太阳还去打篮球？”李兰兰将校服外套顶在头上用来遮阳，眼里充满了不解。

　　另一个女孩说着：“真羡慕有些男的腿，比我的腿都还细，还白。”

　　“关键还晒不黑。”

　　“真是奇怪的生物。”李兰兰叹了口气，虚着眼睛望了望天。

　　陈蓓看了一眼那群打篮球的男生，一个个满脸都是汗，背上都湿了好大一块，像极了一只只不知道累的猴子，将自己多余的精力都挥洒在操场上。然后一到上课就萎靡不振，像藤架上熟了的焉丝瓜，如果上课睁开眼睛都快要了他们的命。

　　陈蓓望了望，觉着坐热了，站起来，突然，李兰兰将校服外套围了过来。陈蓓疑惑的回过头。李兰兰立马递给了陈蓓一个粉色的小包。

　　“这个给你。”

　　陈蓓立马明白了，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厕所。

　　这下她真想做个男的，现在裤子外面又围了件衣服，裤子里又垫着厚厚的一片，更热了。她不敢坐下来，因为，怕弄脏了李李兰兰的衣服。

　　“坐下来吧，挺热的。”李兰兰友好的望着。

　　“我怕……”

　　“没关系，你明天还给我就行了。”

　　虽然都这样说了陈蓓觉得还是不安，眼睛飘忽着，不敢对视：“我…把衣服洗了还给你。”

　　“那就麻烦你了。”李兰兰闭着嘴笑了。

　　陈蓓坐在她的旁边，她主动的找陈蓓说话，虽然和不熟的人说话很困难，那也总比干站在哪儿强。

　　树下的光总是细细的，在地上是叶子的形状，头顶上是嘈杂的蝉，还有在太阳底下打球的男孩们，球在地上有节奏的碰撞。男生们之间的拍肩膀，拍拍屁股，看起来那就是友谊吧。

　　“我们学校每年都有篮球比赛，所以那些男的更是兴奋了，都不知道热了。”

　　“喔。”陈蓓简短的回答着，其实陈蓓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交往，她和她的第一个女性朋友认识的时候都记不清了，更不知道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不过陈蓓还是挺开心的，跟女生们聊天，虽然插不上话，但她们还是很关心她，感觉只要她们感觉到身边就有一个叫陈蓓的人就行了，她也不再奢望什么了。这样的关心已经可以让她开心好久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她们对她的关心，把它们捧起来很小心地放在心里。

　　这时，突然旁边的其他女生叫起来：“脱衣服啦，脱衣服啦。”

　　旁边的李兰兰也叫起来，并且抓着陈蓓的胳膊，陈蓓慢慢反应过来，由于眼睛近视，于是皱着眉，虚着眼睛看着，只看见那几个男生把衣服脱了下来，扔到了操场的一旁，露出赤裸的，满身是汗的身躯。

　　这时陈蓓眉头更是皱起来，这次不是因为近视。

　　“有腹肌，有腹肌！”

　　“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是……腹肌还是可以的。”

　　“你觉得怎么样。”李兰兰激动地问陈蓓。

　　“啊，额，还好。”陈蓓明显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是不是因为余皓阳没有脱。”李兰兰一脸姨母笑。

　　“哈？不是，不是，我……觉得它们很好，很好，我…我喜欢。”陈蓓有些尴尬，被迫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哈哈哈。”

　　下课后，余皓阳一身臭汗地跑过来，汗珠不停地流下脸颊流着。

　　“陈蓓你不热吧，还把校服围在腰上。”

　　陈蓓翻了个白眼，不想说什么。心里骂着：你懂个屁。

　　陈蓓想着反击道：“这么热你还穿着衣服。”

　　不过说出这句话后陈蓓立马后悔了，因为她早就猜到余皓阳要怎么回答了。

　　“怎么，想看我脱衣服？”余皓阳脸上正在往下滑动的汗，因为突然的笑而加速了下滑。

　　陈蓓低低地说了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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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教室总是混合着奇奇怪怪的味道，有脚臭，有汗臭，有洗衣液的味道，有洗发水的回味道总是杂七杂八地混在一起。不过每次体育课回来，教室里的汗臭味基本都是那些男生贡献的。不过还好，有风扇，教室的风扇转动着，发出轻轻的声音，很快心就安静下来，凉下来了，即使你是刚刚打完篮球回来，也能很快静下心来写英语卷子，教室里的风扇就是神奇。

　　陈蓓做完卷子，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忍不住望向了窗外，还是那么舒服，即使外面是火辣的太阳，快把稀疏的银杏叶给烧着了，但是在教室依然凉爽，再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来看看同学，一张张认真的脸，手中的笔不停地动着，笔与纸的沙沙声，翻动卷子的声音，都是安静的。感觉他们，还有窗外都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美好的滤镜，不，她感觉看什么都有了那种青春校园剧的滤镜，这种感觉很奇怪，在心里慢慢蔓延开来，她搞不懂是为什么。

　　终于考试完了，余皓阳整个滚烫的脑袋都贴在脸上，脸紧紧地贴在冰凉的桌子上。

　　“好热啊，蓓姐能不能把窗帘拉上。”

　　陈蓓望着窗外，没有回过头：“不要。”

　　“为什么，太阳这么大，你不热吗？”余皓阳又将紧贴在桌子上的脸蹭了蹭。

　　“我要再多看看。”

　　“夏天的时候天天都看得见。”

　　陈蓓没有回答，但在心里回答了：虽然很常见，但是只因为这个天，这个夏天，框住它们的是这个教室，是这个小城里老学校的教室，准确来说，就是因为它出现在这里，所以，才觉得很珍贵。

　　余皓阳看见陈蓓没有理他，将脸转到另一边去用尽了全身力气喊着：“喂，张三，你靠近开关，把风扇开大一点。”

　　“已经是最大了。”

　　“哎呦。”余皓阳无力地叹了声。

　　不过，过一会儿他兄弟叫他买冰可乐，他又好了，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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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蓓自己的时光就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交际花李兰兰还是注意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因为上次借校服的事也就有了说话的内容，李兰兰总是会过来跟她说说话，聊聊画画唱歌的话题，陈蓓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交往，说话，但是要是别人问她画画唱歌之类的，她总能说出很大堆，就是自己要从嘴里冒出来。渐渐地她好像就跟女生们有了话题可聊，李兰兰来找她说话的次数也是变多了，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然后她们又从画画唱歌的事聊到了学校里的事。

　　“我们学校的艺术节大概在下半学期，你可以去唱歌呀，我支持你。”

　　“算了算了，我一上台就紧张。”陈蓓觉得当着全校唱歌是连做梦都不敢做的事。

　　“那我跟你一起唱呢，我想和你一起唱，好不好嘛。”李兰兰开始撒娇了，瞪着漂亮的大眼睛。

　　让陈蓓也觉得不好拒绝，毕竟是她在这个学校交的第一个朋友。

　　“那……我觉得……可以吧。”虽然说出来了，但陈蓓连她上台时的样子都没想过。

　　不过这件事余皓阳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陈蓓也能想得到余皓阳那双瞪得像铜铃大的眼睛。不过，在这个学校没人知道她过去是怎么样的，就连余皓阳都不知道，她过去连与人对视与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到了这里那个记忆的人就不是她了，也不是她自己了，在这里她才是自己，她是个自信的人，她基本上那几天都在脑海里重复着，给自己洗脑着：我很自信，我很自信，我超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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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蓓算是勉强的，挤进了人群里，和她们做朋友。现在嘛，陈蓓和李兰兰上厕所是一起去，吃饭一起去，下课的十几分钟也是在起。总是聊着画画唱歌相关的事，感觉在兴趣爱好方面，她们俩算是知己了吧。学校里的旧事和人，李兰兰也都会给陈蓓讲讲。

　　她感觉，好多了，真的好多了，虽然以前上学放学因为同路都是跟余皓阳在一起，但是陈蓓还是觉得有个同性朋友好一些。

　　她还记得她刚到城市里的时候，那是刚上小学。

　　陈蓓还记得她是最后一个报到的，急急忙忙地就坐在了一个女生旁边空着的位置。那时小朋友们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团体了，陈蓓也想加入进去。

　　“哇，你这个发夹好漂亮啊，哪里买的。”一个女孩子惊讶着。

　　“就是我妈妈在xx大城里买的。”

　　陈蓓在一旁听着。

　　“我能给我看看嘛。”陈蓓和另一个女孩同时说出。

　　不过那个女孩，直接取下发夹，递给了另一个女孩，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陈蓓说话……

　　也许是我声音太小了，她没有听见……

　　不过陈蓓那时还是有同学愿意跟她说话的，比如……

　　“陈蓓我要借你的水彩笔，我是你组长，你不借给我就不让你背书。”

　　“我会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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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蓓我要借一下餐巾纸，谢谢。”

　　“啊？没有了，是不想借给我吧，真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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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蓓借一下……”

　　“陈蓓帮我一下……”

　　“陈蓓你把那个给我一下……

　　“陈蓓…

　　“喂……

　　“给我……

　　“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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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帮你的，我会给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不管怎么样，陈蓓好像还是没有了朋友，陈蓓怎样主动的找他们，她们总是爱搭不理，或者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

　　但在那个时候她还是交到了几个朋友，陈蓓想了好久才她明白，她们和她一样，不突出，衣服穿得不好，还比较内敛。所以，就分成了两类女孩子，一类是优秀的，一类是平常的，优秀的女生一般都不会理平常的女孩子，有的另一种优秀女生会搭理，于是一群一群的普通女孩围在她的身边，越是这样感觉她越是耀眼，总感觉还是因为这个莫名的分类。就算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个分类，但是每个人似乎在心里都已经把自己分好了，在这个小小的年纪里。

　　陈蓓还是觉得自己与女孩子们也相处得不是很好，也不敢相处得很好。她还清楚的记得……

　　那次小学的运动会上，接力赛上，手上接力棒的滑落，和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的感觉，很痛很痛，那一刻，摔倒的那一刻，彻底让她感觉自己彻底挤不进去了，那个类别。比赛完后，她就站在队伍最后，几个女生气冲冲的。

　　“都怪你，陈蓓。”

　　“要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输了。”

　　趁老师没看见的时候说着就揪陈蓓的手臂，陈蓓没有反抗，她感觉那是她应得的。于是那几个女生只要遇到不顺就会怪在她的身上，就会打她，反正没有人看见，反正我就是那个类别的人。就算陈蓓告诉老师，老师也只不过就教训教训，但这教训还是得回到她的身上，变成她们变本加厉的欺凌，她感觉无所谓了。无论她怎样做她们都会讨厌她，无论她怎样做，无论转多少次学校，那些人都是不出所料的一样。

　　不过，她还是保持着友好和信心，她还是努力的对别人好，她还是遇见那个温柔的人，接纳她的人——

　　易星。

　　她们有着同样的爱好，慢慢就聊到了一起。陈蓓总感觉易星要比她成熟得多，懂事得多，她很温柔，就连陈蓓都想变成那样的人。

　　易星和她住在一个小区里，她们总喜欢在楼顶看着星星，聊着现在，未来，过去。

　　易星还告诉她有一种花叫指甲花，她可以用来染指甲，她们两个就把两个手指甲染得红红的，像极了电视里面的妖精，不过当时她们还觉着好看。她们还会聊鬼故事，陈蓓也知道了还有像“幽灵”之类的词汇。她们还会聊以后喜欢的人。

　　易星说她以后一定会遇见一个对她好的男孩子的。

　　有时她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说话，只要有对方在身边，就感觉特别的快乐安静。

　　易星有什么爱好，陈蓓也会学着，她也想成为像易星一样美好的人，在陈蓓眼里，易星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仙子呀，陈蓓总感觉那是她永远触碰不到的。

　　但是，陈蓓还是永远忘不了易星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对不起，是我活生生的把你变成了自己。”

　　所有的痛，又涌上来，一点点的将陈蓓的心瓜分掉。

　　陈蓓立马跑到镜子边，望了望镜子，她面对着镜子中那个人有几分像易星，于是她对她说了：“我现在交到朋友了，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