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云深不知晴》酱油煎蛋

1、1

　　巷子一片漆黑，透过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地上坑坑洼洼的有许多积水，今天下了一天的雨，使得原本就不平的路更加难走。
　　辛晴小心的避开一摊又一摊的积水，慢悠悠的走着。
　　巷子很深，没有路灯，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透不出一丝光亮。吱嘎一声，是那种极其破旧的铁门经过推拉后发出的声音。突然的响声吓了她一跳，身子一偏右脚踩进了水坑，急忙收回脚，她低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已经湿透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家？”狭窄的门里出来了一个男孩，声音温润，穿着整洁的白衬衫，整洁的裤子，只是手里多出一提垃圾。
　　“随手扔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偏头抬了抬下巴，“又不多你一个，瞎讲究。”
　　他们这条巷子位于老旧的城中区，年岁久远，环境卫生脏乱差。住这的人又大多文化程度不高，更别提什么素质了。
　　陆绩顺着她的角度瞥向一旁的地面，除了水坑以外地上积攒着各样的垃圾。他推了推眼镜微笑，“没事，反正垃圾箱也不远。”
　　早些年城里大力宣传爱护环境，为了响应号召在每条巷子的巷口置办了垃圾箱。但住这的人哪是听法守则的三好公民，管你什么号召宣传，垃圾该扔就扔，道上垃圾乱飞，垃圾箱倒是干干净净。果然，除去检查的那几天外，那方正的绿色垃圾箱就如同摆设，很少有人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子专门去扔垃圾。
　　不巧，陆绩就是那种听法守则的三好公民。辛晴跺了跺脚，鞋里灌了水袜子湿乎乎的着实不太舒服，陆绩也看到了，便催她：“快回家换下来，我去扔垃圾。”说完，转身向外走。
　　“真是穷讲究。”
　　那人似乎是听惯了她的冷嘲热讽也不生气，只轻笑着侧身冲她摆了摆手催促“快走。”
　　辛晴也随意的冲他摆摆手，又开始慢悠悠地走向巷子的更深处。两人的身影彼此相背的融入黑暗。
　　她家在这条巷子的尽头，掉锈渣的红色铁大门。她在书包里掏了掏，勾出一串钥匙，大门的锁也有点生锈，她用力的左右拧了好几圈才听吧嗒一声。
　　屋里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人，她轻舒口气伸手够到门边开关，幽黄的灯光把本就不大的空间瞬间铺满，起毛边的布艺沙发，三叶式的风扇悬在屋顶正中央，绿色的老式冰箱……虽然老旧破败但收拾的干净有序。
　　辛晴两脚一蹭轻松地踢掉鞋子，单脚抬起扯掉袜子，光着脚提着湿掉的鞋袜拐进狭窄的卫生间。她接了一盆水把鞋丢进去，拿过洗手池下面那个看不出颜色的矮脚凳一屁股坐下开始刷鞋。
　　眼前覆盖下一片阴影，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双廉价的塑料拖鞋。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晴晴回来了，又不穿鞋多凉啊！”边说边弯腰把鞋端正的摆在辛晴面前。
　　辛晴一时没有动作，手上的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淌，男人还是笑着盯着她看。辛晴眨眨眼，似妥协般把脚伸进拖鞋。
　　男人的视线这才从她身上移开，匆匆去提了壶热水兑到水盆里，还伸手试了试温度，感到满意后又把水壶放回原位。
　　在他一系列动作时，辛晴就坐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男人去而复返，这次没有进来只在门口，仍然保持谦和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洗完就赶紧去休息吧。”不需要她回答男人就转身进了卧室，关了灯，房间又陷入安静，除了水珠滴答滴答的不断滴入水面，带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辛晴把手伸进水里搅了搅，温热的触感。她继续用刷子清洗着鞋面，刚才的一幕仿若幻觉。
　　她把鞋晾在窗台，又飞快的洗了个澡，头发擦到半干就回了房。把门反锁，又拖来一把椅子抵在门口，看了半晌，才转身扑倒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妈，妈妈，不要！”
　　辛晴猛地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阳光穿过斑驳的玻璃笼罩在周遭，她抹了一把汗掀开被子起身。
　　她留的齐刘海有段时间没修剪有些扎眼睛，用手顺了顺后翻开抽屉找出一把红色的剪刀，对着镜子咔嚓几下。左右晃了晃竟意外地觉得还不错。
　　镜子反射的光有点刺眼，她微眯着眼透过镜子看自己。随着长大她越来越像那个人，她笑了笑，更像。
　　干脆收回笑容。
　　随手将剪刀丢到桌子上，换下睡衣。客厅的桌子上摆着牛奶包子，她一口气全喝掉，拿了一个包子叼着出了门。
　　她边嚼边想，再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上高一后她要申请住校，所以现在这份工作就做不成了。说是工作，但她未成年根本没人敢用，隔了一条街烧烤摊的阿南看她可怜让她去帮忙出摊，收拾碗筷上上菜，一个月五百块钱，不多但辛晴很感激。
　　八月份的天依旧炎热，火红的太阳像是烤炉，地上泛着层层热浪。远远的就看见阿南的摊位，几块塑料泡沫板搭的棚子，外面罩了一层巨大的塑料薄膜。正值中午，也没有生意，阿南倒在木头躺椅上纳凉，边上一台立式小风扇，吱嘎吱嘎的吹着。
　　“阿南。”辛晴叼着吃了一大半的包子坐在旁边的塑料凳上喊了他一声。
　　阿南抬起一只眼皮，额头上的刀疤更明显，“鸟大的嘴。”阿南撸一把脸，踩着人字拖去烧烤架前拿了一串烤肉，转头递给她：“就着吃。”
　　辛晴伸手接过，翘着手指头捏着竹签，张嘴咬了一口，冲又躺回去的阿南说：“咸了。”
　　阿南啧一声，这回连眼皮也没抬，“咸了就咸着吃！”
　　辛晴瘪瘪嘴，心想这人真是说不得。但还是一口包子一口烤肉吃的津津有味。余光里看见阿南伸手拨了拨风扇，风向对着她。
　　阿南今年四十多岁，头发贴头皮的短，额头还有一道疤，看上去有些凶。听说早些年是混□□的，几年前遭人报复，老婆被人砍死了，打那时候就金盆洗手开起了烧烤摊。
　　辛晴终于吃完了，拿着那根竹签子在地上戳来戳去。许是热的原因她的声音软趴趴的，“阿南，我快要上学了，以后可能没法来工作了。”
　　“小孩子叫什么工作，”阿南嗤笑一声，“上学就好好学习，放学了来吃烤肉。”
　　辛晴笑了，“不过开学之前我还是会来工作。”
　　“知道了。”阿南翻个身，木椅晃了几晃，他指了个方向说：“看会摊，我睡一觉，不许偷吃啊。”
　　那个方向的桌子上有一沓报纸，他虽然年纪不算老但是喜欢看报。辛晴嘁一声，过去取了报纸摊开来看，尽职尽责的给老板看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