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世逍遥》不肆

3、第 3 章

　　锦城早市

　　靠着城门边是一溜小摊，炸圆子、炸面圈，炸豆腐块，笼屉包子、甜糕，过水面、豆浆、豆腐脑，南北结合的小吃好像都聚在这里了。小摊子没固定店面，推车为中心向外扩搭几张桌椅就算良心了，至少不会让你捧着碗蹲屋檐底下吸溜。

　　楼远就坐在靠里面一张桌子前吸溜他那碗清汤馄饨，面前还放了一笼屉肉包和红豆糕，还是那副乡下人打扮，很接地气地把一碗馄饨喝出了千军万马来相会的气势，吸溜声能魂穿二里路。

　　然而他不是吸溜声最大的。

　　坐在他斜前桌的一个年轻人，从楼远的角度看过去桌上似乎已经摆了两个空碗了，那人依然埋头猛嗦，一筷子抄起的龙须面不带咬断的直接嗦了个全，汤水伴随着大口嗦面的声音，硬是在楼远的清汤馄饨万里来相见，杀出个破阵子敲鼓撞钟，连带着老板捞面的速度都卡成一个节奏。

　　“老板，再来一碗面。”眼看着又是一碗汤水不剩，老板苦着脸上前劝着：“这位爷，您看您这已经三碗了，您好歹给别的客人留点啊。”老板怕了这人，再不敢端什么带汤水的给他，唯恐把其它客人吓跑了，只忙不迭地表示再送他一笼屉包子。这人明显是没吃尽兴，但也没好说什么，只放下饭钱在桌上，摸着肚子意犹未尽地走了。

　　楼远看着那人离开，竟生生起了惺惺相惜地意思，看着桌上的吃食也没了食欲。可能是被他的嗦面声儿勾了魂吧。楼远没心思再吃下去，丢下银子快步离开。

　　老板及周围食客见两人走后都舒了一口气，先前被这俩带节奏吃饭噎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这时也终于找到机会大口喝茶下食。老板捞着面：“好好吃个饭不成，饿了多久这是，吃个饭吃成这德行，也不臊的慌......”

　　这边说楼远离开了早市也没闲着，后脚就来到一处宅子偏门门口候着，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走客打扮的人在门口扎着堆了。走客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职业，简单来说类似于走镖的，但是走客却又特殊一些，不仅走货还走人头，大多数的走客都是从一些类似于千机门的地方买来单子，根据自己实力选择走货还是走人头。这么说还是有些高看了，其实走客走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帮忙偷运、刺杀，黑市里的生意都是走客在完成。

　　但走客买下单子也不一定能挣得到钱，能不能完成是一说，另一方面，雇主也会亲自挑人，以防万一有些走客趁机杀人越货，也是常有的事。

　　楼远自那天混进锦城，“照顾”了一番唐爷，又去千机门暗桩买下了一桩单子。接的正是这所豪华宅邸主人王首富的走货，他要从北境运一队货到锦城。在这种时候，朝廷上下都对番邦严防死守，北境作为外口防御自然不必说，王首富这时接货进城，数量竟也不容小觑，自然是引起千机门的注意。加之最近朝中有人对千机门百般试探，楼远便亲自来走一趟。

　　“嘎吱”
　　侧门开了道缝，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厮闪了出来，他一双眼扫过外面排队的众人，随意指了几个：“你，你，你，还有那边那个吃甜糕的，别吃了，你们四个跟我进来，其它人在这候着，一会儿有人来给你们派银子。”

　　楼远自然是在被选中的那一列，他暗自惊讶，单子上说的是要走的货量很大，看今天来的走客这么多，没成想竟然只选了四个人。

　　“王首富这宅子是不错啊，四四方方的，唔，还摆的有秋千，有雅兴。”楼远眼皮一跳，说话这人声音很是熟悉，像是早市那位嗦面的兄弟，他悄悄看了一眼过去，只瞧见了一个捧着甜糕大口吃着的宽厚背影。“......”楼远只一看就转了回来，是那汉子没跑了，不过他是真能吃啊，三大碗面还没吃饱又来吃占肚子的甜糕，话说回来，四四方方和雅兴挂的上哪道钩，奇人啊。

　　那小厮领着四人进了偏院，留下他们便去请示。院子里，地上堆着五个布包，是清一色的黑色，样式和当下的走客用装备倒是相似。那小厮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朝着四人却是客客气气开口：“感谢四位爷愿意接下府上的单子，按天数看我们即刻便要启程。走之前，为了让四位爷方便展开拳脚，老爷为四位准备了换洗衣物和一些器用，给四位半柱香的时间，地上布包装备好就启程。”

　　楼远和众人一起进了侧屋，那王首富竟然准备了一屋子的刀剑戟，其中不乏来自骆家庄的上品。楼远眼神沉了沉，王首富一个商人竟然随手就摆了这么多兵器，那发走客单子的其它主顾呢，朝中上下，黑市，轻轻摇了摇头，楼远不再去想，当下重中之重是要保证千机门，其它只能先放一放。

　　半柱香很快就燃到，四人踏着点出了门。

　　楼远发现王首富这人很是烧包。譬如他美誉其名的换洗衣物，其实是绣有“寿福”二字的自家出售的袍子，衣服质量不错，只是这金灿灿的“寿福”有些闪瞎狗眼。站在院里一看，四人袍子还都不是一个色，只楼远和那嗦面的兄弟是一身黑，另二人，一人蓝一人绿，好不扎眼。那小厮竟也换了衣物与他们一同走，一身灰不拉几的衣裳，丝毫不起眼。

　　“诸位，走客的规矩大家都清楚。在这儿我负责向大家传递老爷的消息，四位爷不用在意我这一号人物，就是路途遥远时间又紧，三日内要赶到北境，大家多担待着。”

　　“赶路没事啊，只要你能按时放饭就成。”又是那位肚量可观的兄弟。
　　“按时怕是不行，不过管饱倒是能保证。还请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那小厮说来奇怪，真正赶起路来还挺像模像样，说话也很讲规矩，没有之前在偏门门口那股癞劲，像是一个老走客。

　　“管饱也行，我啊，我叫小池子。”小池子这名一听就很有容乃大。
　　绿袍男叫肖三，蓝袍子的叫王八，小厮说他叫“魏索”。
　　楼远一圈听下来，个个都是起名高手，“我叫，楼遥。”
　　小池子听到这名愣了一下，下一秒笑出声，“搂腰？这名好啊。”

　　一行人启程就开始赶着路，除了开始的自我介绍就没人怎么挑起话端，除了吃饭时候就没什么人闲聊，不过这人不包括小池子和楼远。

　　楼远是被小池子这混账拉下水的。
　　“楼遥？遥遥？诶呀你别这么小气，不就是喊了你几声搂腰嘛，还要一起合作这么久，你难道就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啊？”小池子长了一张很出挑的脸，高鼻梁，桃花眼，还身形修长，肩宽臂膀结实，妥妥一个俊秀相貌，可惜长了一张嘴。

　　楼远心中憋着火，去你的就喊了几声搂腰，这混账叫就算了还上手真要搂，“滚蛋。”楼远恨不得一脚把他踹走。
　　小池子笑嘻嘻地凑上来递给他一个饭团，四人赶了半天路，现在在锦城外的一个废弃寺庙里吃饭过夜。
　　“吃吧遥遥，我刚尝了味道还行，一会儿凉了。”

　　楼远克制住自己挥拳的冲动，冷漠地接过饭团开吃。小池子就在旁边守着他看。
　　“对不起。”
　　楼远不想理他，一个饭团很快吃尽，小池子又很识相地递过来第二个，“放开吃，一人有三个呢。”楼远看他，眼神示意他把另一个也拿过来，谁料这混账坦然自若地双手一摊，没了。

　　“那是我的吧？！”楼远刚平息的火又噌噌上涨。

　　“你听我分析啊遥遥，你看咱们从锦城到北境一个来回，路途遥远不说还很耗精力，就这么几个人咱不得多联络联络感情，到时候累了还有人能帮你一把。”

　　小池子说的头头是道，情真意切，最后真诚的开口：“我的饭量太大了，所以只好拿你的饭团和他们联络感情，我和他们都说好了，是你的饭团，以后有福咱一起享。”

　　拿饭团能联络个屁感情。

　　“滚。”
　　“遥遥，咱俩别说这话，我都搂你腰......”

　　那边肖三王八魏索正安静地吃着，没成想这边就天雷滚滚刀光剑影打起来了，楼远单方面朝死里打小池子。
　　三人赶紧上前拉架，“第一天第一天，给个面子，后面再打。”
　　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了防止两人又鸡飞狗跳，两人地铺中间隔了三条好汉。“行了都睡吧，明天要走鬼王谷，都省点力气。”
　　鬼王谷一出，连一直哼哼唧唧的小池子都噤了声。
　　鬼王谷，地峡谷深，寸草不生，高崖峭壁，毒物横行肆虐，却是北境走客生意必经之路。北境走客中都流传着几句俗口：“世间难得两双全，财富珍宝命为先。要想修的安稳在，鬼王谷前先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