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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急不可耐 ...

  •   垂香楼自有的五谷轮回之所设在西面,还取了个雅致的名字,唤作西阁,虽然叫做阁,却不是高高在上,隐现于云雾缭绕间,而是在一层的僻静之处,深坑之上。

      此处由高墙四周围住,几个蹲位之间又砌起隔断,各走各的门,只能闻声、闻味,彼此不得相见。观其内部,坑沿高于地面,应该是怕脏了鞋子,前面还立了块瓦片,为的是防止污物飞溅出来。坑下是装满可以运走的粪车,车厢颇大,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满的,蹲于其上酣畅淋漓,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难闻就难闻吧,肚子痛得也顾不得这些了,捂着鼻子推门欲进。

      且慢!不知里面有没有兴云布雨之人,贸然闯入真的是有失体统了,更别提里面若是位豆蔻年华、二八妙龄、雍容贵妇,那可要坠入身败名裂的境地。还好,墙上为防唐突开有小孔,容你大喊一声,“里面有人吗?”如果是无人,自然没有回声;倘若有人回答,你是千万不要硬闯的。

      刘庆东也不例外,急三火四地跑过去,由左到右依次询问。

      “里面有人吗?”

      “刘大哥啊,你看看隔壁吧,我肚子疼,还得等一会儿。”是吕喆抱歉地回答道。

      “里面有人吗?”

      “嗯,嗯,有人!”是李玄在里面运气使力。

      “里面有人吗?”

      “噗呲!啊哈,是我,”是张白圭释怀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里面有人吗?”

      “有啊,兄台,稍等片刻。”是姓徐的公子在里面。

      “里面有人吗?”这可是最后一线希望了。

      “哎,兄弟你要是着急,先让给你。”是姓吴的小说家恋恋不舍地推门出来。

      真是太好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协警自然是千恩万谢,说着感激的话。还没等他捷足先登,却有后来居上者大声喊着“草仅喽”,听声音就知道是王义士老爷子,协警出于礼貌顺口招呼他,“叔,这里有空位置,您先上。”说出的话似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可没办法了,肚子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让他后悔不已。

      “快搂的,快搂的,老喽老喽,这底下绷不住喽,一个屁都能崩出来。”老爷子的脚还没踏进去,就开始宽衣解带了,“恩银啊,嫩又救了俺。”

      五个蹲位全部被占满了,而且是没有短时间内结束的意思,看这阵势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出来。

      “兄弟,婆子说楼后还有两个茅坑。”小说家将心比心地提醒道。

      按照他的指点,庆东又是一通狂颠,额头上渗出了斗大的汗珠子,可那不是累的,是疼的。

      这处厕所是在垂香楼的外面,也和楼内的一个模式,只是蹲位少了三个。它的四周同样围着砖墙,各开各的门,各走各的道,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只能靠喊。

      “里面有人吗?”

      “嗯。”是个女的回答得干脆。

      “里面有人吗?”又是最后一丝期盼。

      真是苍天有眼,好人有好报啊,里面居然没人,空的!刘庆东推门而入,从来没有这般迅速脱下裤子,随着不留余地地纵情排泄,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一泡屎憋倒英雄汉啊?”

      “无聊。”隔壁传来女子的窃笑声。

      “里面有人没?”是物理老师跑来了,他在外面哎呦妈呀地哼唧着。

      “全满了!去街上的公厕吧。”隔壁女子向他建议道。

      “在哪块儿有公厕呀?我憋不住啦,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到那儿得拉到裤兜子里,别让我做无用功啦。”他嘟嘟囔囔一个劲地央求着。

      见他这份光景,刘庆东咬咬牙急人所急、想人所想吧,勉强忍住丝丝袭来的痛感,收拾干净后推门出来,“来吧!你急,你先拉。”这回曹斌可闭嘴不言语了,脸儿憋得却绿,一步跨入,顷刻间一发而不可收震天动地。

      “小姑娘,你在凉衣服啊?”协警看到了院子里的翠翘,她正忙着晾晒蒸好的衣裳。他漫步走过去,还行,走两步疼痛感缓解些了。

      翠翘向他礼貌地笑了笑,又去忙乎自己的活计去了,“唉!这不是韩姑娘的手机吗?”刘庆东一眼看到木盆里的手机,它怎么这么像韩香的呢?

      小姑娘一把将它抓起来,麻利地揣进衣服里,“是我师父的,刚才为她洗衣服,她忘在衣服里啦。”

      “拿出来!快让我看看。”刘庆东迫不及待了,双手激动地抓挠比划着。翠翘即使是不太情愿,但还是拿出来交给对方。细看它的壳面上印着卡通照片,是谁都会一眼认出来,一开口就是喃喃的蜡笔小新嘛,“是韩香的,她在这里!她人呢?”又找到了一个同伴,庆东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先生,你为何这般兴高采烈呀?是为肚子不痛而高兴吗?”张白圭迈着方步走出楼来,看来他也缓过来了,“你的手里拿得什么呀?”

      “手机!我朋友的手机。”庆东将手机伸过去拿给他看。

      有学问的青年人如获至宝地接过去,“这就是手机呀!咦,是能听到远方朋友的声音、看到影像的手机喽。宝贝,宝贝,这宝贝怎么用?”他左瞧右看无所适从了。

      “这么使唤。”协警扶着张白圭的手放到他的腮帮子上,“还可以这样视频,可惜没电关机了。”又把他的手移到面前。

      “这样?这样?”青年人兴趣盎然地模仿着,“像面玉石镜子,能照出人影来,我这头发有点乱。”

      “哎呀,肚子怎么又给劲啦?”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协警再没心思去教授使用方法,更没工夫寻找韩香了,捂着肚子往茅房就跑,可跑了几步又转身向楼里去了,是呀,那两个蹲坑是有人的。

      “养实啊,养实!是兵科给事中殷正茂吗?你让我查沈应龙贪污救济款那事,已经查明白了。喂,你怎么不说话?”张白圭笑模笑样地拿着手机大声呼喊着,就像除夕里试穿新衣裳的小孩子,“先生!我的同榜好友怎么不说话?”

      对于他的问话庆东哪儿有闲心解释呀,一门心思只想跑去立马蹲着,“嗯,得有网,得有电。”吼了两声,便冲进楼去。

      痛苦不堪的刘庆东恨不得一步到位,又加上视力不济,光线不佳,在一层的过道里差点与端着托盘的金钗撞上,她是给各屋送茶水的。

      俊俏的姑娘“呀”地惊叫了一声,不愧是歌伎,娇嫩清脆的女音似布谷劝耕,黄鹂鸣柳,不仅让协警春心勃发,更惹得“芙蓉”客房里一声如饥似渴的高叫,“金钗吗?快来!给爷唱支《鲜花调》。”

      管不了别人的私事,庆东三步并成两步走,赶到茅厕又挨个问道:“里面有人吗?”,可回应他的是一个个“有”,不对呀,张白圭在院里呢,哦,应该是写小说的吴元泰,他怎么又杀了个回马枪?

      “兄弟,婆子说街上有公厕。”正是里面出恭的吴元泰好心提醒道。

      只好另寻出路,刚一转身便碰到提着马桶过来的步摇,小姑娘把桶放在一边,用手遮住鼻子静立候着,在等茅坑空出来倾倒污物,的确,集体腹泻的气味真的可以用臭气冲天来形容。

      跑出垂香楼来到大街上,左盼右顾,东找西寻,终于看到了离着不远的厕所,有人中年汉子守在门前,“能用吗?”刘庆东坚持着不拉在裤子里,呲牙咧嘴地上前询问。

      “凭我多年的经验,仓促间,一溜小跑,痛苦的表情,语气又这么急,极有可能要拉在裤子里的。进去吧!你可有福了,我刚刚清扫完。”那汉子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协警此时已经不敢跑了,幅度大了,是有外漏危险的,他连声道谢颠了进去。

      “徐道长,怎么如此开心?认识你有两年了,总是愁云满面不高兴,今日却喜笑颜开的,是有喜事吗?”是外面管理公厕的在与人打着招呼。

      “哗,哗,哗”是大扫帚扫街的声音,“所长你看出来啦?小仙掐指一算,的确要有喜事了。恩憋屈两年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还恩自尊啦。”随后是抑制不住开怀地大笑。

      蹲在茅坑上的庆东暗笑道:“这明朝真是重农抑商,科举入仕是成功的唯一出路,什么都愿意带个长,千户长、百户长、里长,就连个看公厕的,也不落人后叫所长。”

      所长好趣地又问:“能不能说说是什么样的喜事呀?”

      “小仙性子向来直率,怎么想便怎么说,世事都由上天安排,明示只能点到为止,还需凡人自己潜心去格物,善心善行悟出天道啊。天机不可泄露,一旦泄露谜底,会使得志者沾沾自喜,止步不前;让失意者颓废沮丧,自暴自弃。人们哪还有奔头去即物穷理,豁然贯通呢?”扫地之人看来是不肯全盘托出啦。

      突然有人半路杀出反驳道:“无上天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道兄此话谬矣!阳明先生说我心即理,天生有之。亚圣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知行合一达到无善无恶的天理,世人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要的是做个君子,不在乎鱼和熊掌的得与失。本尊蓝青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自认为占卜未来告之吉凶,只是令其防微杜渐、少走弯路而已。”

      没容他们再辩驳下去,就听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对所长声嘶力竭地嚷着:“附近哪儿有大夫?垂香楼里出事了!有人要死啦,马上就咽气了。”刘庆东的心啊,腾地提到嗓子眼了,是三公子王守财的声音,“垂香楼”三个字听得真切,谁要死了?难道我们集体拉肚子是食物中毒,或是传染病痢疾?太可怕了!明朝抗生素又没有,得上痢疾是要死人的。他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为自己的腹痛忧心忡忡,更为垂危的同伴心急如焚。

      “哪里有医生啊?让你这么一咋呼,我啥也想不起来了。”外面的中年汉子看似指望不上了,突然他如梦方醒地惊叫着,“这不就是现成的大夫嘛,徐道长神通广发,乐于助人,他那大葫芦里的仙丹包治百病,讨一粒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道长,你有这么大本事!快去救人啊,若是去晚了,他们两个怕是凶多吉少啦。”求救的人迫不及待地喊道。

      那扫地老人倒是爽快,“小拿宝,有人要坏恩的好事,恩类快走,去垂香楼看看。”只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近至远。

      “慈悲,葛天师曾言,道门以救人活命为卜功,本尊不能置若罔闻,也要前去施以援手。”那个争辩的道士也紧随其后跑远了。

      事不宜迟,刘庆东也顾不上肚子疼了,急忙忙起身出厕返回隔离坊。刚跑到垂香楼前,就见张白圭独自一人蹲在楼门旁,他胳膊上搭着一截渔网,冲着那部手机呼喊着,“老师!老师!礼部尚书徐阶,老师听到了吗?完哒,登州发生疫情啦。”他叫了几声也没有反应,非常失望地撒开两只胳膊,愁苦地眼望着天空,“咳,闷得法,天公不作美,连块乌云都没有,更别提打雷闪电了。”

      “是谁发生危险了?”刘庆东急于想知道详情。

      可对方还是那么临危不乱,慢条斯理地说话方式,“一言难尽啊,是我第一个发现他们的,那之后他们都不省人事了。这不是简单的拉肚子,先生,我至今搞不清楚,我们是吃了什么才染上痢病的呢?”

      “如果病情是这么重,应该不是拉肚子,你快说他们到底是谁呀?”这不急不躁的做派凿实让庆东受不了。

      “先生别急,让我细细道来。”张白圭还是那么个语速,“我们在后院分手后,我冲它喊了半天,这宝贝也没反应。寻思是不是如你所讲,是缺网缺电的缘故。便向小姑娘询问,哪里有网啊?蜘蛛网、丁丁网,找了半天,她帮我找来这个,一截渔网,可还是看不到想要看的人。于是,我泄气了,信步走进楼里,哎呦歪我滴个乖乖,你猜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在过道里听见啪嚓一声,应该是托盘落在地上,紧接着金钗姑娘从‘海棠’房里一头闯出来,哭喊着不是个人动静,像里面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我没敢耽搁推门一看,屋里床上躺着一个,地上趴着一个,两个人嘴角抽抽着,吐得满脸的吐沫。我第一个念头是中邪啦!”从他的表情上还能想象出当时惊悚的样子。

      “大白天中什么邪?是发病了吧?”协警对鬼怪之事从来不信。

      张白圭微微摇头不能认同,“两个人同时发病?不是传染病,就是被人下了蛊、投了毒。当时在大厅的王家大公子、三公子、步摇姑娘和从楼上下来的马婆子都闻讯赶来。大公子嘴里塞着馒头,急得乌鲁乌鲁地,让大家赶快去找医生,三公子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楼里怎么啦?这么多道士慌里慌张地往里跑。”是元敬从远处赶来了,他一定是瞅见进楼的道士们啦。

      三个人一边往里面走,协警一边与指挥佥事窃窃私语着,指挥佥事猛得收住了脚步,转身向家里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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