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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意忽已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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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从没想过,他会与路迢迢再相见,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充满了戏剧。
高一(二)班,路迢迢
物理书的封面,是这样写的。旁边跟着歪歪扭扭三个字——走四方。
他握着她的手,不住打气。她压在废墟下动弹不得,却好似缺心眼,一个劲问他:“叔叔,你手腕的疤怎么来的啊?”
“跟弟弟打架。”
她张大了眼睛:“弟弟?我也有一个。”
随即语气低落下去——不知还活着没有。
陆远不懂如何安慰,她却很快打起精神:“叔叔,你有女朋友吗?”
问这话时,她有些小心翼翼。
“没。”陆远耐心地回。
战友们正准备千斤顶,要把压在她身上的预制板起出来。
“叔叔......”
陆远笑:“怎么老叫我叔叔?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她却理直气壮:“解放军叔叔,从小就这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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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山峦,撒上几粒白盐,淡灰色天空偶有鸟儿飞过。
从回忆中逃离,他悄声叹息。仍不知她要去哪,陆远问了一句,没人应。
他扭头看去,路迢迢坐在身旁,双手抓着安全带,闭了眼,呼吸均匀。
竟是睡着了。
看着路迢迢熟睡的侧颜,他把目光下移,落在她双腿,无声长叹。
如果不是余震,如果不是战友单脚陷进废墟,如果不是他松开了她的手,选择去救战友......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没有如果。
路迢迢双腿截肢,她亲自签下的手术同意书。医院物资不够,人手不够,手术时,麻醉也没打。
生生捱过来的。
伸手触了触她额头,似乎有些发烫。他踩下油门,向驻地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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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迢迢脸颊发烫,视野好似变得橙黄。
四下一片寂静。
从迷糊中醒来,车窗外的雪早已停住,正是夕阳下落的时刻,一抹余晖打在脸上,睁不开眼。
陆远不在车内,他坐在车前盖上,背对着她,像在打电话。
右手两指间夹了烟,火光猩红。
路迢迢左右环顾,是陌生的景象。山和山谷,覆一层晶莹的洁白。
目光落到车载导航,看了看目前定位。
她皱起眉。
身子前倾,下巴搁到车上,一脸懊恼:这可离学校太远了,还怎么回去呢?
啊!
她低叫出声。
麦依木还不知道她遇上了麻烦,看今晚这情况是回不去了,得打电话和她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套上接受腔,把假肢装上,她小心启开车门,下到雪地。
浑身激灵,她没忍住,嘶声吸一口气。重心不太稳,只有扶住车身,才能勉强站住。
陆远确实在打电话,全是工作上的内容。
隐约有几个词,诸如“摄影师”“制片”“素材”“转场”,飘进耳朵。
他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过来。见她红着脸颊,站在车旁,陆远当即俯身,捻灭烟头,扔进口袋暂放,又挥挥手,驱散空气中弥留的烟味。
挂了电话,他关切地看过来:“怎么了?”
“你......”她指指车上那些器材,“拍电影的?”
“是纪录片。”陆远否认。
噢。
见她没有动作,陆远停下脚步,倚趴在车门上,探出眼看她:“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
路迢迢双手捧脸,摇摇头。
他偏了偏头,示意她:“上车?”
“想借你手机打一个电话,我的没信号。”话一出口,她便后悔。
他都能打电话,哪会没有信号。
陆远沉默半晌,问她:“你用哪个运营商?”
“我避个雷。”
“......”
路迢迢面不改色心不跳,改口道:“是没有电了。”
他笑了笑,从车里摸出一只手机,递给路迢迢:“闲置的,你先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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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麦依木打完电话,路迢迢坐回车上:“我们这是去哪?”
陆远启动车:“新源县,哈萨克族的冬季牧场。”
这么远?
“原想送你一程,谁知道,你睡着了。”
路迢迢有些难为情。
“来得及,今晚就送你回去。”
“有些远,两百多公里。”她说。
陆远笑:“也还行,开车三小时就到。”
她抬眼看他:“在可克达拉。”
可克达拉?
陆远查了查路况:“去那边的路被雪封住了,要回去,至少得明天。这样看,可能来不及。”
他很抱歉。
“那就不回去。”她脱口而出。
陆远望她一眼。
路迢迢低下头,怕被他瞧出,她隐隐的期待。
“在可克达拉做什么?旅游?”
她笑:“做支教,教小朋友语文。偶尔,也教教数学。”
这还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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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马人驶上小道,一路颠簸。
陆远在一棵杏树前停下,牵扶她下车,拿上器材,示意她跟上。
“要步行一段,好在路还行,不用骑马。”
见她气喘,陆远停住:“可以吗?不行的话,待会......”
他想说“背你过去”,转念又想起她说,谈了恋爱。
有男朋友。
不合适。
“待会借牧民一匹马,载你过来。”
路迢迢摇头,快步上前,跟在他后面。
像在向他证明,没问题,自己可以。
两条腿钻心的疼,她微微睁大眼睛,舒展开眉头,冲陆远一笑。
“这么多器材,就你一个人搬?”
路迢迢看着他身上,两台摄影机,一个脚架,一个滑轨。
一点不费劲,轻松得像携了四根羽毛。
陆远说:“驻地的器材冻坏了,这是去伊宁重新租的。雪天开车,他们没什么经验,我就亲自去。”
路迢迢噢了一声。
“没看天气预报?怎么敢一个人出来。”他问话。
“看了的。”她小声说,没什么底气。
陆远轻笑:“胆子倒不小。”
他的声音于路迢迢心间徘徊,猫抓似的,砰砰直跳。
“什么时候开始拍纪录片的?”她问。
陆远沉吟,忽而道:“半年前吧,那会刚退伍。”
她双眼一亮:“这么厉害?”
刚退伍,就能做这么专业的工作。
陆远似是猜到她的想法,笑了笑说:“也不是太专业,只是服役时,常写些文章。当摄影师是不行了,做导演,写解说词,倒还将就。”
“可是......”她呼一口气。
“为什么要退伍?”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陆远的脚步似乎慢了一秒。随即,又恢复正常。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
“到了年纪,就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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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实在太软,深一脚浅一脚,路迢迢找不到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
她条件反射般,双手紧护住头。
陆远立马放下器材,到她跟前蹲下,手无意触到腿与假肢的连接处,触电一样,路迢迢双腿瑟缩。
他面色一凛。
幸而离车不远,陆远快步回去,拿来一条毯子,覆在后背。
他拉住路迢迢手腕,自肩头绕过,隔着毯子,将她背在背上。
两手各提一台摄影机,勾起滑轨和脚架,用肘弯紧紧夹住。臂肘托起路迢迢大腿,往驻地方向走去。
这是第三次。
她对他一见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带你们去新疆云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