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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晋·江 ...


  •   翌日是礼拜六,迟溪依旧不到6点就起来了。

      其实,对于迟浦和让她去美高,迟溪也是非常意外的,还以为他会随便把她打发去一个小公司吃灰呢。

      迟溪的父亲迟浦和年过半百,是港澳有名的实业家,手里资产无数,其中以美高集团为最,乃是迟家在港的核心产业之一,之前一直是由长子迟中骏掌控。

      迟浦和生性风流,娶过四任妻子,情人更是无数。第一任妻子何静流是轮船大王之女,当地有名的美人,其父看中迟浦和的能力,加上膝下无子,便将女儿嫁给了他。迟浦和借此打开港城上流圈之门,两人生下了长子迟中骏。但因性格不合,婚后很快就掰了。

      迟溪的母亲席淑云是他的第二任,也是他大学时的英语老师,比他年长两岁,因为席淑云身体原因,需要静养,婚后没多久两人也离婚了。
      迟浦和没多久就娶了来港旅游的京圈公主申若南,两人性情相投,婚后也算美满,生下了一子一女。可没多久,迟浦和不改风流本色,又勾搭了昆曲大家文妙兰,生下了一个女儿,两人大闹一场又是离婚收尾。

      迟浦和膝下子女众多,除了因风水运势原因收养的第二子迟中昱,另有三子三女,皆已成年。迟溪在家里排第三,除了亲弟弟迟中定,其余人皆和她亲缘关系寡淡。

      开车抵达中环已经7点。

      “迟总!”电梯刚到顶楼,小助理唐婉就急匆匆地赶过来。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有话慢慢说。”迟溪皱眉,心里有点失望。

      夏桐最近家里有事,抽不开身,不然她也不会用一个新人。

      唐婉忙调整了呼吸,把她往休息室引:“白漓来了。”

      “白漓?”

      “对,你忘了?”唐婉四下扫视,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提醒,“就是前几天和孟公子上热搜的那个。”

      迟溪想起来了。

      孟元廷前几天在公海被人拍到和当红小花白漓共度春宵,狗仔很损地发在了微博上,外界各种传闻他们夫妻已经婚变,中晟即将易主。
      中晟旗下有家新公司要上市,正是关键时候,迟溪不想节外生枝,直接花了一笔钱摆平了这件事。

      和孟元廷吵架的导火索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你都不问一下吗,迟溪?”那日,他从北京赶回来见她,连大衣都没脱,直奔主题。
      “用不着。”她淡淡道,“这是你的私事。”

      他们本就是协议结婚,结婚也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和公司的发展罢了,两人在中晟持有的共同股份为39%,是当时中晟的第一大股东。
      但是这些年一直有人暗中收购中晟的股份,加上他前几天转给他那个情妇的2%,已经可以动摇中晟的根基。

      也许,那对他来说就是个小公司,没了可以换一个,以他孟宗权大公子的身份,在港照样横着走。可她不一样,而且既然已经无法挽回,那就及时止损,反正这段婚姻也到头了。
      她也不想女儿三天两头在新闻上看到自己父亲的桃色绯闻。

      “我可以把那2%的股份换回来。”他望着她,难得这么烦躁。
      他只是想晾她两天,让她跟他低个头,结果她把离婚协议给他,上面已经签好了名。

      迟溪皱了皱眉,不喜欢他这样凝视她的眼神,起身走到了窗边,眺望远处的维多利亚海峡:“不用了。你签好以后跟我说一下,我们去公证,分割财产。这些年你当甩手掌柜,我帮你管理中晟也赚了不少钱,希望你不要赖账。”
      孟元廷都气笑了,锐利的目光瞬间落到她脸上,好似要洞穿她:“那就走着瞧!”

      作为孟宗权的长子,孟元廷在港呼风唤雨,鲜少碰壁,仅有的几次难堪都是在她这儿,他深感自讨没趣。
      之后他又恶意截胡了她两个项目,还在拍卖会上跟她抬杠,可她根本理都没搭理他。
      他一怒之下也懒得求和,干脆大张旗鼓地跟某知名影后出入各种公开场合,两人关系降到冰点。

      休息室里很安静,门开的那一刻,迟溪一眼就看到了并着膝盖坐在沙发里的白漓。

      肤白胜雪,纤腰束素,长长的睫毛像翩跹的蝴蝶,听到开门声不由扑闪了一下,像是受惊似的。
      抬头看到她,更是拘谨地坐正了些:“迟小姐……”

      来之前她就打听过了,迟溪,M大的高材生,地产大亨迟浦和的第三女,在中晟、美高和康达等多家公司持有重要股份,同时也是美高集团的新任执行总裁。
      她原以为,这样的女人必然是强势而古板的,可是,迟溪身上并没有那种以势压人的味道。尽管妆容素淡,不像她一样精心描摹,仍是眉目如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冬日里的朝阳。
      她用的是Z家的一款小众香水,苦柑橘混着淡淡的白松香,有种清冽而冷静的温柔,让人耳目一新。

      “喝点儿什么?”迟溪对她笑了笑,转身给她倒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白漓泫然欲泣,“公海那个新闻是我让狗仔发的,照片也是借位的。对不起,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以后不敢了。”

      “白小姐,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迟溪在她对面坐下,略叠起纤长的腿。

      白漓咬着唇,瓮声瓮气地说:“我好几部要上映的电影都被下了,通告也被撤了,孟元廷要封杀我!求求你,我家里还有负债!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迟溪不想评价什么,只是,对于孟元廷这种恃强凌弱、迁怒到旁人身上的行为还是颇为不耻。他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桃色绯闻了?
      说白了是因为离婚的事情让他心情不爽,白漓只是一个发泄对象。

      “白小姐,你应该去找孟元廷。”迟溪说。

      白漓一个劲儿摇着头:“他不肯见我!迟小姐,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帮不了你。”迟溪站起来,不打算跟她在这儿废话了,“恕我直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白小姐,如果你一开始没有爆料造谣,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而且,其实这两年港城的影视市场已经大幅度萎缩,在港被封杀也没什么,我建议你往内地发展,也许会比现在更红。”

      “唐婉,送客。”

      离开休息室时,唐婉就过来了,在她耳边嘀咕道:“您别听她胡扯,我朋友前两天还看到她跟孟公子在一起吃饭呢,关系好得很。估计是孟公子那边许了她什么好处,让她过来哭,好让你心软,跟他低头呢。”

      迟溪强行按捺住欲要抽搐的嘴角,不置可否。

      要是真的,那只能说男人的脑回路异于常人。他凭什么以为她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是“情敌”跟他低头?
      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她看着很像普度众生的菩萨?

      ……

      晚上有家宴,迟溪决定带迟嘉嘉回一趟老宅。

      “去干嘛?一点都不想去,一张张讨人厌的脸。”迟嘉嘉黑着脸,任由她在自己身上鼓捣——换上新洋装、戴上钻石耳环、扎上比平日稍显成熟的马尾辫。

      迟溪一点儿也不着急,边给她整理衣领边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去的话,就叫星宜得了你外公的欢心了,小心以后逢年过节没有压岁钱。”

      迟嘉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去!绝对不能便宜她!”

      迟星宜是迟中骏和大嫂钟美芬的独女,今年7岁,是迟嘉嘉的死对头。
      嘉嘉长得好看,嘴巴甜又来事,在一众大少爷小少爷的圈子里很受欢迎,迟星宜便给她取了个“小狐狸精”的外号,恨得牙痒痒,迟嘉嘉却笑嘻嘻地回敬她“你是在夸我漂亮嘛?狐狸精总比长得难看好呀”。

      气得迟星宜扬言要在圈子里让她混不下去。

      可这么长时间了,迟嘉嘉混得很好,照样风生水起。

      这些小辈的趣事儿传到迟浦和耳朵里,迟浦和开怀大笑,对迟嘉嘉更高看一筹,直说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像他年轻时候。

      晚上6点,一家人聚在灯火辉煌的主餐厅吃饭,除了尚在国外的二哥迟中昱和五弟迟中齐,基本到齐了。
      算得上真正的“家宴”。

      “让你去中寰历练,你倒好,天天遛鸟斗狗。你能干点儿正事吗?”迟浦和冷声训斥迟中骏。

      迟中骏不敢回嘴,但多少有些不服气:“人脉交际,我这也是为了公司发展考虑。”目光扫向一旁的迟溪,“倒是三妹,去美高不但没什么动静,反而终止了两项合作。这是唱的哪出啊?大哥可等着看你大展拳脚呢。”

      其实迟中骏长得很英俊,完美继承了父母辈的优点,身高腿长又风度翩翩,只是,颧骨过高,让他的面相看上去不免有几分阴狠。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这就不是大富大贵之相,迟浦和向来信奉风水命格——这也是他最近逐渐疏离大儿子一家的原因。
      尤其是不久前碰到一位“高人”,直言大儿子的命格与他相冲,不可长期见面,他越发疏远迟中骏,重视迟溪和迟中齐,这让迟中骏非常恼火又无可奈何。
      他怀疑这所谓的神棍就是迟溪和迟中齐联合找来的托,奈何没有证据。
      那人神龙摆首不见尾,留下一字谶语就消失无踪了。

      “好了,自家人,餐桌上别聊这些了。快吃吧,菜都凉了。”二叔迟浦山打着哈哈,手里筷子一挑,指了指满桌的珍馐。

      气氛这才稍微缓和了些。

      餐桌上他们也在闲聊,聊着聊着说起最近港城的某位大人物:“姓蒋,听说以前是蒋家的……就是那个蒋家呀,你们忘了?”
      “他家当时落魄成那样,还跟咱们借过钱。”
      “哎,当然没有了,谁愿意把钱借给一个孩子?那不是把钱往水里扔吗?”
      “谁想得到啊,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那么多想巴结他的,排队都轮不到咱们呢……”

      离开时,天上下起了牛毛细雨,微风里送来丝丝凉意。
      迟溪让唐婉去打伞了,抬眼就看到迟中骏携着妻子女儿从不远处的廊下走过来。

      迟溪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等他到了近前才礼节式地对他点头:“大哥。”

      迟中骏展颜一笑:“自家兄妹,犯不着这么客气。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对方是个什么货色,又何必遮遮掩掩在老头子面前演戏呢?”

      迟溪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大哥说的在理。”

      迟中骏脸色蓦然阴沉:“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你弟弟是自己找死,这能怪我?”

      迟溪淡淡说:“大哥问心无愧就好。”

      都要走了,二婶查慧琳赶上来:“小溪,你等一下,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她说这话时还有些忐忑。

      迟溪笑了笑说:“有话就说吧,都是一家人。”

      她这才开口:“我过两天要去参加一个太太们的聚会,都是圈里一些富贵太太,可惜没有拿得出手的饰品。我听说你有一条S家的孤品项链,叫‘蓝湾之约’对不对?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迟浦山没有什么生意头脑,只在迟浦和给他安排的一家科技公司里当高管,二婶查慧琳手里自然也没什么余钱。

      “蓝湾之约”是一条蓝紫色钻石项链,主钻重达38克拉,无暇切割,是两年前迟溪在苏富比拍卖会上竞拍得到的,价值2700万美元,是她送给女儿迟嘉嘉的生日礼物。
      当然,这不仅仅是给女儿的生日礼物,那日她要结识一个当地极有名望的富绅,为了以示身家不菲不让对方看轻才咬着牙一掷千金,好在后来跟对方成功搭上线,并做成了一大笔生意。

      如果是一般的首饰就算了,送给女儿的礼物怎么好借出去?

      迟溪本想随口拒绝,可听说她是去赴“刘美贤刘女士”的约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记得不错的话,圣约翰中学的副校长就是这位刘女士的丈夫。而刘女士的哥哥刚刚升任司长,正是炙手可热。

      迟嘉嘉明年就要读小学了,圣约翰中学是少数中小学一体的教育学院,在本地是出了名的教学质量高。只是,没那么好进。

      迟溪欣然应允,并提出当日和她一道去拜访这位刘女士。

      赴约那天,她穿得很低调,是一套米色的针织连身裙,只戴了一条珍珠项链,不压任何人风头。
      宴会设在月湖公馆,迟溪到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坐满人了。

      刘美贤正低头打牌,她跟她说话时都不抬头看她一眼,显然是不太瞧得上她。

      迟溪仔细想了想,自己并没有哪儿得罪过她,一开始也是不解,直到看到蒋毅提着一尾青鱼从侧门进来,直冲刘女士喊:“妈——”
      走到一半又瞧见了她,喜不自禁道,“迟溪,你怎么在这儿呀?真巧。”

      迟溪明白了,明白刘美贤为什么瞧她不顺眼了。

      蒋毅这段时间有事没事总找她聊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乐意自己大好年华的宝贝儿子娶一个二婚带孩子的女人?
      跟蒋毅是在一次家长会上认识的,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交。

      迟溪跟他客气地点过头,蒋毅就上二楼了。

      正好此刻她手边的一位美妇打完了,扔了牌起身说:“不来了,玩不过你,连着输真没意思。”
      刘美贤笑着推倒手里的长龙,眉飞色舞:“今天运气真不错。”

      问了一圈没人再玩,她多少有点尴尬。迟溪就势在空位上坐下,摸起了牌:“我不会玩这个,只能凑个数,给大家博个乐子。”
      刘美贤觑她一眼,倒也不好赶人了。

      “你家先生可是风光了,我家那个,三十好几了还是老样子,以后可要指教一下。”斜对面的张太太奉承道,因胭脂涂得太红,笑脸如绽开了一朵粉绢花。

      “他哪有什么本事,你太抬举了。”话这么说,刘美贤得意地扬起唇角,一推手里牌,“又胡了——”
      扫一眼迟溪,“你确实是不太会啊。”

      话语里不屑,眼底却是赢了的欣喜,起身摇曳着往洗手间去了。

      她一走,桌上的风向立刻变了,周太太撇撇嘴说:“有什么可得意的!他们一家还不是靠她小叔子发达,真是小人得志!”
      “哎,你小声点,这么多人别被人听了去。”她身边替她看牌的查慧琳搡搡她。
      “我又没说错。就她家那个才行,木头一个,要不是……”话虽如此,到底是有所顾忌,后面的话低如蚊讷,只有她们二人听得清。

      迟溪也早有耳闻。
      这位蒋校长能这么快上位,据说是攀上了某位大人物,自此财帛开道、人脉通达,不用开口别人已经多给几分面子。

      她们八卦聊得火热,坐在对面的赵小姐却一直垂着头摸牌。她是书香世家出身,不好搭这种腔。

      周太太却抬下巴问她:“你和蒋先生是高中同学,你说呢?”
      乍然被点名的赵小姐尴尬不已:“说什么?”
      “别装蒜,前几天还看到你跟闻雪在电影院门口吵架。要是你跟蒋先生没什么,闻雪干嘛找你茬?”
      “她看谁都像情敌!我跟蒋先生没什么,你们不要乱说。”赵小姐涨红着脸辩解。

      两人都笑起来,或暧昧或调侃。

      周太太还要打趣,目光忽的落在前方某一处,下意识站了起来:“蒋先生。”

      几乎是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四周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纷纷起身,只一会儿,身边就没有继续安坐着的人了。
      “这牌还可以,怎么打成这样?”身后有人浅笑打趣。

      没等迟溪反应,一道高大的影子如山岳般从她头顶倏然落下,将她完全笼在阴影中,修长的手臂就这么闲闲支在了她身侧。

      迟溪心里蓦的跳了一下。
      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张含笑的俊脸。

      很少有男人长着这样秾丽逼人的面孔而丝毫不显女气。
      可能是因为他轮廓立体,五官硬朗,有一双太过锐利寒凉的眼睛,哪怕是微微含笑盯着你的时候,也有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不知道有多霸道。

      他是在笑,只是,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
      这不是什么友好的信号。

      她心里往下沉了几分,背脊僵硬。

      “都坐,不用拘束,当自己家里一样。”没待她有什么反应,他信手扔了刚捞起把玩的牌,直起身来。
      “咚”的一声,那八筒在桌上砸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四下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直到他转身从侧门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有一些细碎的声音重新响起。
      只是,气氛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刚刚那么热闹了。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造访。

      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迟溪就觉得再待着也没什么意义。

      她跟刘美贤低头是因为她于她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可以谈笑风生,可以长袖善舞,心境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蒋聿成不一样,在他面前示弱实在是一件令她羞耻之极的事情。
      她与他,早就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我得回去了。”迟溪站起来,笑着跟其余人告辞。

      “外面下雨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蒋聿成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在她身后道。

      迟溪脚步一顿,余光里却看到赵小姐涨红着脸推拒道:“不……不用了。”
      “没事,我也去尖东,顺路。”蒋聿成说。

      迟溪深感自己自作多情,深吸一口气,加快步子离开了这座纸醉金迷的殿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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