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krisenfest

9、第8章

　　月华坐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齐澈，冷笑道：“太子，你以为我刚才在想什么干什么？”
　　齐澈没有回答，脸色青白不定，莫测高深。

　　时间彷佛猛然被刹住了不动。冷滞到极点的空气里，月华却突然笑了起来。他彷佛是想到了什么天底下最最开心的事情，极绝艳的一抹笑从他的眼睛深处漫出来，挡都挡不住的铺了一脸。最后竟然笑的全身起了颤，弯腰捧腹，就差在床上打滚了。

　　齐澈仍然不说话，只看他发疯，两道英挺的浓眉却皱在了一处。
　　原计划好的一切现在变得南辕北辙，他本来可以一刀杀了面前的这个人，半点血都沾不到身上的干净俐洛；他也可以把他关起来，见不得阳光就翻不出什么花样；他甚至可以严刑拷问他到底呆在自己身边有什么目的有什么心机……
　　可是，却一再的容忍下来，居然还在身旁毫无防备的睡着！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可他太子澈又怎么可以在明知底细的敌人面前这么没了戒备？！

　　齐澈狠狠的扯住犹自狂笑中的月华的头发，直把他揪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狠狠的看他，眼光如团火，活像是生生要在那一张苍白的脸上烧出个洞来。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谢月华！你不要以为凭你就能糊弄的了本太子！”

　　月华蓦地停住了笑声，他抬起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齐澈。那目光是决绝的。平静的。没有一丁点的波澜起伏。
　　那么久久的，久久的凝视。

　　然后，月华开了口：“原来太子早就知道了小人的身份。那就请太子赐小人一死吧。”神色中透出一丝看破结果的淡定。

　　齐澈楞住了。逐渐的，他的面目在扭曲变形——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掴上了月华的脸。下一刻，人已经被扇飞出去，撂倒在地。齐澈却还不解气，他从床上跳将下来，一脚踏在了月华的小腹上。
　　月华痛的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蜷曲一团。

　　齐澈怒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本太子面前作势拿大！想死？哼！就偏不让你死！”看月华紧咬着牙不说话，他又弯下身，扳过那张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冷冷的说道：“谢月华，你听着，如果你胆敢死在本太子这里，我势必杀了你的王爷！”
　　月华身子一震，一抬眼就望过去，本没什么生气的眸子此刻却如同刀子般锐利无比！

　　齐澈感到自己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百般滋味心头缠绕，一时间竟然有点理不着头绪的错乱不堪。

　　他抬起手，可是再一巴掌却怎么也搁不下去了。

　　长长的吁了口气，齐澈怒极反笑：“好啊，月华，看来你的确很在乎你的王爷。那你最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一把拎起了月华重重的扔回床上，齐澈便穿衣走了。

　　月华被摔的七昏八素，全身的筋骨皆叫嚣着疼痛。可他一动也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头顶上一方绯红的罗帐，轻轻的飘荡着，宛如绫，一点一滴的缠住咽喉，一点一滴的收紧脉络，一点一滴的扼杀掉仅存的意志。

　　除却伴谈秋水外，野鸥何处更忘机。
　　可那青山又是在哪里的青山以外啊……

　　……

　　隔日天明，婢女兰儿照例进来伺候月华晨起洗漱。可刚一进门就吓了一跳，只见被褥枕头散了一地，像是刚刮过癫风一样。她急急走到床边，看见月华赤身平躺着，脸颊呈现出一种异常的艳色，眼神已然没有了焦距，直愣愣的盯住虚空。兰儿抖着手过去探了探，月华滚烫的身体如同着了火。
　　她再顾不得什么羞怯，赶紧扶着月华坐起来，一迭连声的喊道：“月华少爷！月华少爷！……”

　　平素里，月华自认也是个下人奴婢，所以待这些人极好，并不会刻意刁难。而兰儿是他入府以来的贴身侍婢，更是得逢他照顾体恤。兰儿一直记着月华的恩德，此时一急，音调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

　　泪水一颗一颗落在面上，轻柔而冰凉的触感直浸了月华空洞的内心。他遥远而荒凉的意识就这么被一点点的拉了回来，重新回到了他早已经恨之入骨的□□里面。
　　月华颤颤的抬起手，指尖扶过兰儿的鬓角。

　　……

　　月华昏迷了整整三天。

　　在梦里，他好像又再次看到了齐修云那俊逸潇洒的笑脸。和他们在一起的那段快乐的时光。每日厮守，每日缠绵，化作了这番烧熔了入了骨的思念。蓝天白云下，他那么纯真无邪的笑，他以为对面这个和他一同开怀的男人就是他的天地长久，就是他的海枯石烂，就是他的桑田沧海。可一回头，身边早已经空无一人。

　　耳畔呼呼的风响……他到处找寻……哪里也没有哪里也没有哪里也没有！他急了，举目四望，骤然发现远方似乎有个熟悉的背影……却看不真切……那背影逐渐远去，成了个黑色的点……

　　他疯狂的喊着，他叫他的名字可是那人怎么也不回头，他努力的跑，想要追上他，却跌倒了，再站不起来，可手仍然不甘心的拼命挥舞着，他不能让他走！不能！

　　突然他的手被人用力的拽住了，他于是睁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那是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眸子……一双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是谁？……他努力的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然后，黑暗铺天盖地的笼上来……他沉沉的睡着了……

　　但是，即便在昏睡中，他依然清楚的感到那双手一直握着自己……那双手……真的，很温暖……

　　……

　　月华站在中庭的院子里面，雪花飘落了一身，他痴痴的看着掌心的一小朵，精致的棱角，五彩剔透。慢慢的，慢慢的就化了……

　　“月华，怎么在这里站着？你不是怕冷的紧么？”一个温暖的拥抱环过来，带着些细碎的温柔。
　　月华垂下睫毛看着自己的脚尖，柔顺的答道：“只是透透气。”他轻轻的握紧了手，感到手心里面那一丁点的冰冷逐渐的流淌了去……

　　自从他大病初愈，齐澈对他总是呵护备至。而月华不再刻意的去忤逆触怒他。齐修云成了他们之间一个绝对不能提到的禁忌。默契的维系着这份微妙的平衡，齐澈和月华相处也是难得的融洽了。

　　只要回到太子府，齐澈会抽空来西苑陪他。得了整日闲暇，他还会带着月华骑马出外游玩。
　　齐澈细细的用斗篷裹住他，挡住那些刀剑般凛冽的风沙，然后紧紧的抱着他瘦弱的身子，一气跑到郊外去。

　　每每这个时候，月华总会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忘了很多事情，关于齐修云，关于储君，关于他自己。他只是眩惑于眼前这个男人那么阳光的，爽朗的笑声。

　　静静的看着，久久的看着，他便会随着那抹阳光，在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