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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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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里?
他茫然的看向四周。
山林草莽,处处是陌生的景致,他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于是想找个人问问,遥遥相望,似乎有谁站在风口。
漫天鸿雁长鸣,那人回首,眉目尽是盈盈暖笑。
他便不自禁的踏着一地的昏黄,轻轻走了过去。
但是无论他怎么往前走,那身影只是越来越远。
由缓至急。
由清晰到模糊。
加紧了步子追赶,眼看触手能及的刹那,脚底却一个踉跄——
路断途穷。
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深不见底的空谷。
云浮在身下。
白色空寂的一片。
他叹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可再一看,刚才那人居然出现在了面前。
他愣住了。
这张脸……不端端就是自己么?这世上怎么会有和自己这样相象的人?……
“请问阁下是?”
那个“自己”轻悠悠的身子荡在风里,眼睛盯着他,绽放的笑容就如同阳光。
然而,带着阳光般醉人笑容的面容,却猛地向深渊中坠落了下去,就仿如断线的纸鸢一样……他急急的俯身,仅仅是徒劳的一把,指尖穿破流年的风吼……他呆呆的看着“自己”消失在白茫茫的云来云往之间……
“月华少爷,您醒了?”
柔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来,月华缓缓的睁开了眼。
头顶上熟悉的帷帐,屋里淡淡的薄荷熏香,他循着声音看去,是兰儿那双显出担忧之色的眸子。
……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他想要对她笑一笑,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却只略微侧身,就觉得全身酸软无法用力。
“少爷,您别动。”兰儿慌忙迎过来,“您要什么,告诉兰儿就行了。”
月华看着她,满腹疑问。
兰儿便低了头,手指无措的交缠,默了好一会儿,才呐呐的说道:“您昏睡了几日,现在身子虚弱的很。大夫说是……郁结于心的症状,要好生调养,免得日后落下病根。”
“兰……”
“少爷,怎么了?”
“兰,我为什么……”
为什么还在这里。
为什么不是去了齐修云的府上而是还留在这里。
兰儿当然知道月华的意思,她顿时像终于发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满心欢喜的对他说道:“月华少爷,您当然可以留在这里了。是太子亲口说的。”
月华听了,也就懒得再继续追问那个因为或者所以。
反正问了,兰儿也不一定敢说实话。
毕竟结果与否如今已经没有意义了,经历这一场最重要的是在于让他深深懂得了两个字。
死心。
人倘若能死了这条心,生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饶是自己以前如何嘴硬,其实心里也从未真正放弃过希望。
不是一生一世的奢侈拥有,也起码能够得到短暂的深情相待。
朝朝夕夕,只有彼此。
哪怕只是朝夕。
也好了。
可他却始终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每一寸都渗透血泪,谁不是踏着别人的肩膀往上得来这万人垂涎的大权高位?
所以,谁又会傻得曝露出自己的真心?
真心,就是弱点。
寻常官家尚且这般,齐澈和齐修云,他们就更不能够允许自己存在那样的弱点。
对于齐澈……月华心里其实并不怪他。
凡事想通了,起码对自己也是个交代。齐澈他不是个无缘无故喜怒无常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在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而已。
成王败寇。
成王者得天下风光,而败寇的下场大概比普通百姓还要不如。
齐澈他不能输。也实在输不起。
而月华自认自己还没有在齐澈的心目中重要到可以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储君的地步,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去怪齐澈呢?
何况,只怕他今生今世是再没有任何气力再去责怪任何人了……
正想着,门帘子突然掀了起来,一个人落落的走进屋里。
兰儿慌忙站起身,正要跪下,那人摆手道:“兰儿,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兰儿担心的回头看了看月华,见他灰白的脸色,眼睛却明亮如星,暗暗叹了口气,便转身出去了。
齐澈就着兰儿刚才床边的椅子坐下,嘴里边说着:“可好些了?”,手自然而然的伸过来,似乎是要抚上月华的额角。月华下意识的向内躲闪了一下,齐澈的手就落了空,一时间僵在那里,缩也不是放也不是。他手指动了动,眉头一皱,却到底没有再往前,慢慢的收了回来。
“太子……”月华低低的唤道,齐澈抬眼看他,“请问太子准备什么时候送月华过去?”
齐澈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去哪儿?”
月华的脸上泛起一丝极微弱的笑意:“太子莫非忘了么?太子那日不是亲口允诺,要月华去二王爷的府上献舞么。”
齐澈的脸色一变。他愣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半晌没有说话。
月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是月华才病好了,现在的样貌只怕丑的很,就不知道王爷是否嫌弃了。”
齐澈闻言,轻轻垂下头,良久方说了一句话:“月华……如果你喜欢的人至今仍然是他……那我可以成全你。”
“成全?”月华吃吃一笑,彷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不是太子要把月华送与他人的么?怎么现在反怪起月华来了?”他笑着,脸色泛出一些淡薄的红晕,“其实,月华不过一件玩物,太子愿意怎么处置都是可以的。”
齐澈沉默不语的看着他,本来垂在身边的手却渐次握起了拳。他突然身体上前一靠,扳住月华就吻上了他的嘴唇。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月华开始拼命挣扎,无奈口中火热的舌尖死死的纠缠着,全身又使不出力。于是他一狠心咬了下去。
齐澈吃痛,猛然退了开。
嘴角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
他瞪大眼睛看着月华,满眼都是凄凉的颜色。
月华心头一痛,便决绝的转过头,不再看他。
久久的寂静。死一般的没有了呼吸的寂静。
而后,脚步声响起来。
一步。一步。一步。
身后的人慢慢的走出去了。
等到那声音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月华才悠悠转过身来,他看着隐隐还有些晃动的布帘,感到心底某个自以为已经结了痂的部分又再次迸裂了。
……如果势必会放手,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
月华望向地面。
地上还残着一小团委顿的暗色的血迹。
像是一朵已然开败落地的红花。
春过了。
花自会凋谢。
就是再如何美丽的花,一旦属于它的时节过了,也迟早会凋谢。
嘴里弥漫着一阵浓重的血腥味道。
月华突然抑制不住的起身,伏在床边干呕。
强烈的痛楚让他不自禁的收缩成了一团。
眼泪顺势涌了出来。
他突然觉得很累。
谁是真,谁是假,还有这些流不尽的泪……都让他觉得疲惫不堪。
月华轻轻的阖上眼睛。
齐澈……齐澈……
就当我求你,你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