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亭山》远岘

2、第二章

　　“噢。”林晏应了一句，没多大兴趣。
　　比起江湖皇室争斗，他只想好好升级，在游戏里好好玩。
　　倒是宋成章被他这么应一句有点丧气，“你不觉得很热血，很有意思吗？”
　　“嗯，是的是的。”林晏敷衍，他想早点把这个鬼任务做完，“快带我去见NPC”
　　宋成章无法，带着林晏找到了过新手村的最后一个NPC。
　　在要离开新手村时，宋成章说，“林晏，出了新手村以后，就完全靠自己探索了，记得善用地图。”
　　“这个游戏是有师徒系统的，等你到了十级就可以拜师了，当然我很乐意你叫我一声师傅的~”
　　“还有啊，这个游戏所有的血条蓝条都靠药水补，做任务之前你最好去挣点钱买药。”
　　“出了新手村你就先做一些江湖任务升级，等你到了二十级我就可以带你打副本了。”
　　“我会的，不懂的会问你的。”林晏叹了一口气。
　　江湖任务是接一些红白榜任务。红榜是玩家之间悬赏，只要有能力者，都可以揭榜追杀；而白榜任务通常是NPC悬赏NPC，被悬赏的NPC会因为揭榜的玩家的能力进行实力对等的削弱，或是实力对等的提高。
　　在悬赏栏上，林晏看到了一个悬赏十岁小孩的榜单。
　　？？？？
　　是谁？？？？连孩子都不放过？？？
　　不怕被孩子爹妈暴打吗？？？
　　出于好奇，不怕被孩子爹妈暴打的林晏接下了这个任务，在确认榜单时，他还被官府的大人似笑非笑地多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啊？？？不就是接个榜而已吗？？？
　　林晏面无表情地想。
　　按照系统的提示，林晏在一个私塾门口的右拐小草丛里找到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穿着粗布衣裳，书笈被他丢在一边，他趴在草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一动不动，身形倒是比跟他同年纪的人小了又小。林晏悄悄地走到他旁边蹲着，想看看他在看什么。
　　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这个孩子在捉蟋蟀。
　　又等了一会儿，这个孩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林晏刚想说些什么，这个孩子手极快地聚拢，动作迅猛如雷，倒是把围观的林晏吓了一跳。
　　“耶！！！！”那孩子站起来，牢牢地捂着双手，声音激动到有些颤抖，“我抓到了！！！”
　　那激动的劲就跟考试拿到年级第一一样。
　　那孩子瞅了林晏一眼，激动的声音能够感染每一个人，“帮我拿个竹编罐子，在书笈里。”
　　林晏应了一声，就在孩子的书笈里翻找。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书笈，极为新奇地四处翻翻看看。
　　“不在那里，哎呀！也不是这！”孩子有点嫌弃，“你一个大人，怎么连个罐子都找不到？”
　　林晏被他讲得有点委屈，他第一次见，又不懂这个结构。再说了，是大人怎么了，就找得到了？？？
　　但他表面还是一脸冷淡，也没回他，手没有停下翻找。
　　“我来我来！！”倒是那孩子等不住了，“你过来帮我捂着它，我找罐子。”
　　好吧。
　　林晏站起身，和孩子交接了一下蟋蟀。他感受到那只蟋蟀在手里蹦跶，一个生命就藏在他的手里。
　　林晏看向在书笈里翻找的孩子，“你自己也找不到吧。”
　　“才没有！”那孩子有点急，“我明明放进去了。你等着瞧，我一定找得到。”
　　私塾旁是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喧嚣不断。此刻，有朗朗读书声从私塾中传来，念的是《三字经》，年纪小的孩子咿咿呀呀的童声很努力地跟着，盖过了外面的喧闹声。
　　“我找到了！！”那孩子叫起来，声音有点得意，“看吧！我就说了。”
　　林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打开竹编盖子。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蟋蟀放进罐子里，又将罐子递给那孩子。
　　那孩子接过了，把竹编罐子放在耳旁，侧耳听那小蟋蟀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静，并因此而感到欣喜，他的眼睛都弯成月牙。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林晏问。
　　那孩子听到林晏的询问愣怔了一下，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叫九妹。”
　　“都是哪个字啊？”林晏笑着问他。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姊妹的妹。”九妹放下竹编罐子，头低了低，“这是我阿姊给我取的名，我在家中排行第九，是老幺。阿姊说贱名好养活，就取了妹。”
　　“你阿姊肯定很疼你吧？你知道，其实在我们那里，妹并不是一个贱名，它更多包含的是长兄长姐对于老幺的宠爱。”
　　“诶？”九妹愣怔地抬头，林晏溢满笑意的眼，没有半分恶意和敷衍，像坠入凡尘的星河，干净地剔透。
　　“这是个好名呢。”
　　“你又叫什么？”九妹问他。
　　“晏舟。”
　　“你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九妹笑了，比刚才捉到蟋蟀还更高兴，比一年中吃到了用油炒的菜还更高兴，比阿姊回家看望他还更高兴，比阿爹回家带给他的碎糕点还更高兴。
　　“晏舟哥哥...”九妹的脸有点红，头都要低到尘埃里，“你愿意去我家坐坐吗？”
　　阿姊说朋友就是要带到家里做客的，现在是他要上学的时间，他记得阿爹这时候都在外面喝酒，家里应该没人，昨天阿爹一身酒气带了小半碗油回来...
　　九妹抬头看了林晏一眼，怯生生地又喊了一声，“晏舟哥哥？”
　　“嗯？哦好。”林晏回神。
　　就在九妹提出邀请时，林晏接到系统的提示，说他激发了隐藏任务，任务目的是引九妹学武，而悬赏九妹的江湖任务却达成了，经验值已经给他了。
　　林晏打开界面，给宋成章发消息。
　　晏舟：我接了九妹的悬赏，得到了一个隐藏任务。
　　成王败寇我是王：九妹？谁啊？？？
　　晏舟：江湖人物有个十岁孩子的悬赏。
　　成王败寇我是王：那孩子不是叫狗剩吗？？
　　晏舟：呃...可能是孩子太多，不同的玩家接的悬赏不一样？？
　　成王败寇我是王：可能是吧，或许是那个叫狗剩的小屁孩被打了，所以换了另一个。哈哈哈打的好！！！你知道吗，那个叫狗剩的小屁孩可难打了！！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看到他就棍棒呼过去了，都还没打着，那个小屁孩就哭了！结果我就被旁边集市的人追！着！打！了！！说我欺负弱小！！说我心肠歹毒！！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揭这个小屁孩的榜了！你做了什么？？？还从他那拿了隐藏任务！
　　晏舟：我就和他聊了聊天。
　　成王败寇我是王：什么？？？悬赏不就是要揍吗？？那你悬赏完成了吗？？？
　　晏舟：完成了。
　　成王败寇我是王：呜呜呜...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林晏关了界面。
　　九妹拉着林晏的衣角，领着他走，“晏舟哥哥，你跟我曾经见过的一个哥哥很像。”
　　“是吗？”林晏还在思索刚才的话，随口一说。
　　“嗯。”九妹点头，“他跟你一样好。”
　　九妹没说下去，林晏没多问，他们也差不多走到了他家。
　　这个房子异常地破，连房门都没有，从外面可以一眼看光内部。
　　九妹引着林晏到破损的桌椅，他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桌子和椅子，面带笑意地邀请，“坐这。”
　　林晏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悄悄打量这里，地上放了两个木桶，由于木桶底部有点破损，桶里的水流出来积在了地面，抬头可以看见房梁上面的瓦块没了。
　　“你等等啊。”九妹搬了一把小凳子，放在灶台旁，往里面的火堆里又添了几块木头，洗了一把菜，站上颤颤巍巍的小凳子，拿着跟他个头差不多大的木铲子，在逐渐燃起的浓烟里往锅里倒了一小勺油，又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倒入洗净的蔬菜。
　　林晏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在家里是独子。
　　菜很快就好了，九妹端上桌，又从橱柜拿了一小盘花生米。
　　“晏舟哥哥，你试试。”九妹把筷子递给林晏，脸上的期盼抑制不住，“我阿姊都说我做的菜好吃。”
　　林晏夹起菜吃了一口，那盘菜放了很多油，其实过于油腻。
　　“你阿姊没说错。”林晏笑了，“是很好吃。”
　　“是嘛！”九妹的眼睛弯成月牙，“哥哥你再吃这盘花生米。”
　　九妹满意地看着，笑眯眯的，“晏舟哥哥，你和别的大人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他们知道我逃学，就要打我。可你不一样，你陪我捉蟋蟀。”
　　林晏想起被路人NPC追着打的宋成章...
　　“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名字好听的人，我阿姊都没这么说。私塾里的那些人都不喜欢我的名字，还给我起了很多不好听的名，说我是女娃娃。”
　　“他们还硬要扒了我的衣服来证明自己说的，又说我是官宦人家养的小兔子。”九妹皱了皱眉，瘦削的小脸上尽是不解，“我觉得他们很幼稚。”
　　林晏猛地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但我原谅他们，”九妹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脸上有点骄傲，“阿姊说真正的大人就是要会原谅，我比他们都要像个大人。”
　　“你...”林晏面色复杂。
　　“啪嗒——”
　　旧陶破碎的声音阻止了林晏接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