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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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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一直没说话的裴英晨才磕磕巴巴地说:“我刚听那个……肖湛的声音,觉得耳熟,想了想,他就是我和陶冶被绑,后来出现在那群流氓中的人……”
“是他?”靳璟一声惊呼,“你确定?”
“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眼睛被蒙着,嘴也被封着……那些人都要上刀子了……后来就出现了这个声音,跟那群人领头的说了什么……后来,那些人就不那么狂躁了,好像收敛了一些似的。”
英晨脑海中闪现出当初的情景,寒冷,恐惧,黑暗,不知身处何处,不知葬身何地,连灵魂都跟着飘荡无依。
她不由得有些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英秀一把抱住她,“现在没人再伤害你了,英晨……”他揽着英晨,觉得她身上还是一片冰凉。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靳璟小声说了一句,见到英晨这样子,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对不起,哥……我不该就这样跑去找秦阳……是我太冲动……”
“他坏事做尽,没什么好道歉的。”靳璟目光有些无神,微微叹了口气。
英秀看靳璟脸上犹有泪痕,“你没事吗?小璟?”
“没事。”她站起身,“我回去了,你们早点睡。”
靳璟出了门,站在自己的门口,不想敲门,楞了一下,开始掏钥匙。
“小璟。”英秀出了门,在身后唤她。
“你回吧,有什么话,明天说也一样的。”她轻轻笑了下,掏出了钥匙。
“如果你看到他会难过,或者他对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好,何必让自己难受呢?”
“我知道……只是,”靳璟垂眸,“我也不知道,被人称赞能干,或者能被人利用,是好事呢,还是悲哀……”
裴英秀略作思索,觉得可能是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上前轻轻拥著她:“不用管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啊。”
靳璟使劲点点头,偎依在裴英秀的臂弯里,头顶,是昏暗孱弱的灯。
北风在呼啸。
秦阳在猎狐部落里胡乱睡了一晚,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天明。
他的思绪,丝毫没有被黑夜打断,反而更加剪不断理还乱。他坐了起来,看了下表,已经到了赵晓雅下夜班的时间了。
秦阳简单洗漱了下,走出了猎狐部落,信步来到车子前,坐上了车子,又想了一会儿,才发动引擎,往家的方向走。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自嘲的笑笑——不管怎么样,家还是要回的,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
赵晓雅已经换了衣服卸了妆,看见进门的秦阳有些意外:“你去哪儿了?没在家啊。”
“店里有些事情,我昨晚就在店里睡了——你不在家,也没什么意思。”秦阳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捕捉着赵晓雅的表情。
她眯眼一笑:“嘴越来越甜了,”赵晓雅回身给秦阳倒了杯热水,“我听肖湛说,你最近有好事?”
“好事?”秦阳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收了个店铺,还没想好做什么。”
“你可真是一点消息都不透啊,”赵晓雅脸上闪过一丝冷霜,跃入了秦阳的眸中,很快,她又绽出了妩媚的笑,“祝贺你啊,老公。”
“谢谢。”他抬手拿起玻璃杯,和赵晓雅手中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了玻璃清脆的响声。
赵晓雅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我得去补觉了。”慢吞吞地走进了卧室。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秦阳却有些落寞——自己,真的是个可恶的人么?
英秀在海风香气的吧台里,看着寥寥几个客人,不免有些心烦。英晨最近甚至都开始研究起了外卖烘焙,只是手艺太差,收益欠佳。
他望着明亮的玻璃窗,窗子下方,已经结了霜花,有些模模糊糊的,看着只能觉得更冷了。英秀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了自己早已打印好的简历。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他推开海风香气的玻璃门走了出去,留下了一串叮咚作响的风铃声。
第一医院附近的招聘会,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在寒冷的冬日,这里却显得格外火热,到处都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背着背包的,拿着公文包的,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甚至门口已经开始堵塞。
裴英秀顺着人流往前挤,鼻尖飘来了各种气味,有女生的香水,男生的薄汗,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不可言说的气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挤进了会场中心,暖风呼呼的从头顶吹来,周围,满是各家公司和团体设置的招聘席位。
看着满目的人群和招牌,英秀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连手心都微微出了汗。四面八方的人群涌动,各家席位上醒目的招牌,却让他觉得自己置身在孤岛上,随时会被海浪吞噬。
他试着浏览着各种席位,心中仅剩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这里,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英秀看着那些满是书卷气的年轻人争相投送着自己精美的简历,觉得自己和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捏着自己的简历,一张体育大学的文凭单薄无力。他有些自嘲——是啊,这样的招聘会,哪里需要自己这样的人呢?
他找了个角落,把简历塞进背包,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门里挤了出来。
外面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划在脸上,英秀却像感受不到一样,就这样定定地站在会场门口,看着街上往来的人流。会场保安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还夹杂着不屑。
裴英秀来到了不远处的公交站,看着各路公交车,走了一辆又一辆。
对面,就是第一医院。一个他不愿踏足的地方。
医院的院子里,也是人群熙攘,虽然不像招聘会那样人流爆炸,却也是人流涌动往大厅里挤,尤其是冬天。隔着马路,他甚至还看到了穿着白大衣,飞快跑进医院大门的季繁希。
“上车请刷卡,无卡请投币。”机械的女声飘入耳畔,又一辆公交车开来了,他看了一下,犹豫着,被人流裹挟着上了这辆车,一路驶向西郊。
西郊树木萧索,只有松柏还依旧青翠,摇曳在北风之中。
运动馆在阴霾的天际下,格外显得灰暗了,英秀驻足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这是洲际运动会后,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以这样的形象,腿伤初愈,形容憔悴,只是人人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他而已。
他径直走进了总教练的办公室,却扑了个空。英秀想了下,还是来到了训练馆。
训练馆的外墙,贴满了E城优秀选手的掠影,甚至还有最新的在音城的团体赛合照,他站在领奖台的边侧,拿着花束,和一众队友一样,笑得开心。
英秀瞥了眼那张照片,却再不敢细看。
他知道,纵使自己再不甘,可身体已经叫嚣着停下来,只能接受黯然收场的结局,也许不久之后,自己的退役报告就会交到这里,再也没有犹豫和拖延了。
馆内,一切如旧。墙上的标语,训练的队员,他站在一侧,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在另一个方向看到了总教练。
“英秀?”黄教练先看见了他,“你有空来了?”
“哦,我找总教练有点事。”
“怎么样,恢复得好吗?”
“还行,挺好的。”他轻声回答,努力掩饰住那一丝有些凄凉的笑。
黄教练点点头,拍了下他的手背,“有事随时来找我,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
他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才绕了半圈训练场,找到了总教练。
天空愈发阴暗了,当北风渐渐停息,空中开始飘雪,裴英秀才从运动馆出了来。操场旁边的苍翠松树,已经被薄薄的盖上了一层雪。
他慢慢地走在路边,脚下有些软软的,路上,也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纱。
英秀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总教练的话:“我知道,你早就有了教练资格证书,可是你要知道,我们队里,现在没有空缺啊,每个岗位,都要根据规定来设置。如果只是临时来执教,我也跟你交个底,还不如随便出去做个什么呢。”
他走在街上,看着雪花越来越大,慢悠悠地从天空柔柔的飘落,渐渐的,连道路,都变成了一片莽原。
等走到了住处附近,裴英秀觉得腿有些不听使唤了,酸麻胀痛,在雪地里,几乎一步一滑地往回挪。
他搓了下冰凉的手指——在印象里,好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落魄。
雪越下越大了。
“英秀!”
“小璟?”英秀赶紧抬头看去,有些吃惊,“这个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雪太大了,临时停课。”靳璟看了看英秀,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外套,围巾里面,还露着和整身穿着不太协调的衬衫领子,“你去哪儿了?”
“没有,就是去队里转了一圈。”他接过靳璟手里的小包,却没拉她的手。
靳璟看他的脸已经冻红了,头发上还落下一层雪花,她一边帮他掸雪,一边问:“走回来的?”
“嗯。也算运动运动了。”他的声音低低的。
“下大雪做什么运动?”靳璟扶着他的手臂,上楼梯。
靳璟觉得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凌乱,上楼梯竟然有些吃力,难免担心:“你还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了?”他莞尔。
“怎么上楼梯比刚出院的时候还费劲呢?”她伸手去摸英秀的裤子,声音顿时高了起来,“这么冷,你还穿得这么少,你不冷谁冷?你这是冻僵了吧?”
“往年也是这样穿的啊。”英秀有些不以为然,“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啊。”
“你以为还是去年?你看看你的腿,还禁得起这样冻吗?”
“我这也不是风湿,就是受伤了。”
“受伤了,就应该好好呵护它啊。”
“好,知道了。”说话间,英秀已经开了房门,“我得睡一觉了,觉得好累。”他最后朝靳璟勉强笑了笑,关上了房门。
靳璟有些生气了,回到对面的公寓,随手将包包扔在沙发上,换了鞋,干脆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开始玩手机。
季繁希正在刷剧,瞅了她一眼:“怎么了这是,临时放假还不高兴?”
“没,遇见了英秀,说他穿的少,他还不乐意了,冷冷的就走了。”
“心情不好呗,或者是,你太唠叨了,男人嘛,哪个愿意听女朋友絮絮叨叨的。”
靳璟坐了起来,抱着个抱枕,“我又不是天天唠叨。”
“不过,”繁希坐了过来,“我今天上班的时候,遇见裴大侠了。”
“遇见了?他去医院干什么?”靳璟立刻紧张起来。
“不是在医院……”繁希赶紧摇头,“是在医院马路对面,他好像刚从医院对面的招聘会出来,像是等车,我也没仔细看。”
“招聘会?他去那儿干什么?”靳璟抓了抓头发,“他去那儿能有什么用处呢?”
“想碰碰运气吧,看着,挺让人心酸的。”季繁希看着靳璟有些难过,赶紧搂着她的肩,“不过你也别急,他走的路,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自然找工作,也不能像我们一样挤招聘会,毕竟是专业人才啊。”
靳璟想到他刚说去了队里,顿时心里一紧,差点掉下泪来了。
“你别哭啊,小璟。”繁希赶紧搂紧了她,“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么多事情都过来了,肯定会好的……”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忙都没帮上他……”
“小璟,你在他身边,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了啊。”
她知道他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可是自己,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助他度过难关,甚至连安慰的话,都空洞的连自己都不想相信。
窗外的鹅毛大雪,在她溢满泪的视线中已经一片迷蒙。她的手指使劲攥着衣角,连指甲都嵌进了皮肉里,疼痛丝丝入骨,却不知道如何做能改变这越来越糟糕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