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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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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之隅,伴着冬日寒冷的夜,大厅里泛着温暖柔和的光线,在凛冽的北风中点亮了银树路的一角。
窗内,裴英秀抱着肩坐在转椅上,一旁的穆佳、李智杰邹着眉头,一言不发。陶冶也立在一角,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而角落里的裴英晨,还在用纸巾拭着眼角的泪,不敢出声了。
桌子上,放着那封像炸弹一样的催付函。
“想不到啊,”穆佳抬眼瞪了英晨一眼,“想不到你还是不长记性,我一开始以为坏事的可能是另一个女人,可现在看来,你才是个蠢货,真正的蠢货。”
“佳佳,少说两句吧。”李智杰在旁边推了一下她。
“怎么着,闯了大祸还不让人说吗,啊?大小姐,你自己闯的祸,你倒是自己拿钱来啊,别总让师兄给你擦屁股!”
英晨微微抬眼看了穆佳一眼,她满面愠色,脸颊有些发红,看神情,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她又低下头去,并不辩驳。
事到如今,裴英晨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甚至连重新出现在星河之隅,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你小声点吧!”陶冶站在一边,对着穆佳喊了一句。陶冶极少有这样的举动,倒让穆佳吓了一跳,立时噤了声。
“别吵了,”靳璟推门进来,也带进来了一股寒气,“一进门就听见你们在吵,吵就能解决问题么?”
穆佳斜睨了靳璟一眼,没理会她,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声音冰冷:“裴大小姐,我不好再说别的,我只是幻想,希望你从没有出现在这里,从来没有。”
“佳佳!”李智杰把她一把拉到一边,“你说什么呢!”谁料穆佳咧了咧嘴,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掩着面抽噎着坐在了一侧。
英晨抬起了头,稳了稳心神:“既然是我把星河之隅推上了绝境,那么我自然要承担责任,海风香气甜品店是我爸的店,我会把甜品店的收入,甚至是店面都可以盘出去,尽我所能,拯救星河之隅。”
“还好意思说你那个甜品店,别以为我们是傻子,它早就病入膏肓了,你自己最清楚!”穆佳边哭边说,甚至顾不上擦眼泪了。
英晨有些僵硬地看着穆佳,勉强扯了下嘴角,靳璟扶着她坐下,英晨垂眸,盯着桌子一角,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了。都别吵了,”裴英秀扶着额,揉了揉太阳穴,“先把最后一批虚拟现实设备卖出去吧,看看能卖多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霓虹依然闪烁,可在狂躁的北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孤立,飘摇着。可任凭寒风撕扯,却依然闪亮在黑暗之中,虽然光线微弱,黯淡褪色。
裴英秀看了看吧台内的人,掩饰着忧虑的靳璟,不知所措的李智杰,伤心落泪的穆佳,面露忧色的陶冶,还有,已经看不出表情的裴英晨。
腿还是一阵阵的疼,可他知道,他必须撑得住,一定要挺下去。
英秀看着众人,抿了抿唇,微微笑了下:“好了,我们还没有死,对吧?”
他站起身,拍了下陶冶的手臂:“你今天不当班,回去吧,佳佳,你也回吧,好好睡一觉。”
末了,他走到英晨面前,拍了下她削瘦的肩头,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再想海风香气了,它是大伯留给你以防万一的,虽然它现在有些萧条。”
“哥……”英晨撇了下嘴,两行泪就流了下来。
“行了,就先这样吧。”裴英秀还想再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自从师弟师妹来到这里,加上陶冶,星河之隅虽然小,但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小窝,可如今的情形,他也不敢做出什么承诺了。
明天会怎么样,他真的不知道。
窗外,北风还在尽情的呼啸。
陶冶戴着口罩,瑟缩着脖子,裹紧了围巾,步履匆匆地往回赶,半路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思量片刻,又朝着相反的方向匆匆赶去。
一处半新的小区门口,他拨了个电话,就径自走了进去,停在了一处楼下,不停地踱着步子,不时还跳一跳。
直到夜深人静,小路的尽头才拐过一个人,立在了陶冶面前。
“你迟到了,已经晚了四十分钟了。”陶冶没摘下口罩,淡淡地对着对面的人说了一句。
“你很守时。我很抱歉。”
“现在,我也不愿在这里吹冷风,可我也不想让你拿着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到处宣扬,所以,你似乎也用不着因为迟到抱歉。”
“说吧,什么消息。”
陶冶往前走了几步,拿出手机,在冰凉的屏幕上点了点。安然凑上去看看,是一张有些模糊的图片。
“这是什么?”
“是星河之隅的七寸。”照片上,是那张如同定时炸弹的催付信。
安然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张图:“为什么不拍得清楚点?”
“我能拍下来,你就应该感谢我,而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挑剔。”
安然点点头:“来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靳璟挽着英秀的手臂,从星河之隅的玻璃门旋了出来,走在寒风呼啸的银树路上。路边,因为天气太冷,已经没有很多的人了,萧条的气息扑面而来。连路旁的店铺,也都三三两两的打烊,到处都是卷帘门下闸的声音。
两个人都没说话,默默往前走。
“小璟,我现在还在想,是不是一开始,我就做错了决定,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英秀的眼神有些涣散,周围闪着点点光亮,而他的眸心如墨,失了些灵动的神采。
“那你后悔过吗?”
裴英秀低头看了看她,笑笑:“还真没有。至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那就行了,无愧于心,还想这么多干什么。”
“小璟,”他低低地唤了她一声,“你和我去年冬天见到你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是吗?”靳璟的眼睛弯了弯,开了个玩笑,“因为又老了一岁啊。”
他知道她想让他笑一笑,裴英秀伸出手臂拥着她,没说话,只是把靳璟的围巾又裹得紧了些,紧紧拥着她,行走在黑夜的银树路上。
小区里。
安然抱着肩,撇了撇嘴:“听你这么说,裴英晨的脑子,还真是,一言难尽。”
“所以,你早就知道是吗?早就知道按照英晨的性格,她会这样冒险?”
“谁也不可能预测未来,是她咎由自取。”
“可你,是你把她推到了悬崖边上,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就站在你面前,而你不仅没有拉住她,还在她坠崖的时候冷嘲热讽,说,这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安然,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是聪明人,事情都这么明朗了,我好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吧。”
“所以,”陶冶走上前去,扯下口罩,正对着安然那张淡漠的脸,“你是要搞死星河之隅,对吗?啊?”
“你太激动了,很失态。”安然瞥了一眼面前情绪激动的陶冶,“这不是你一贯的风格。”
“风格?”陶冶冷笑一下,“背后搞人,口蜜腹剑,这就是你的风格吧,安经理,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风格?你和秦阳那种货色,到底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丘之貉,全是垃圾!”
“你呢?你和垃圾在一起,可见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物。”
陶冶闻言,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安然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先诱惑我,然后一步步地做坏事,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釜底抽薪,不给人活路,太狠了!”
“别在这里给自己立牌坊,你还好意思说?别忘了,各种录音还在我这里,现在,最好不要搞事情,否则我一旦下了决心,就可能让你在E城没有立足之地。”
“无耻!”
“还有,”安然反握着他的手腕,稍稍用力,陶冶就有些龇牙咧嘴,“你打架不行,就不要班门弄斧了。”他手上用了下力,甩开了陶冶的手,陶冶立时松了手,弯下腰去,握着自己通红的手腕,嘴里发出吃痛的声音。
冬夜寒风中,等他再次抬起头来,安然已经走远了。
翌日,裴英秀带着英晨和李智杰,开始联系E城各家同行,转卖英晨进的最后一批设备。
只是数量不少,各家同行在这个严冬,都颇为谨慎,英秀带着二人辗转多处,除了“我们会考虑的”就再也没有什么消息了。直到太阳偏西,才在城南的一家同行店里有了进展,对方表示,可以看货后付款。虽然价格损失不少,但总能给抵质的窟窿填上一些。
英秀并没有觉得轻松,在路口处,他只觉得身心俱疲,连回到星河之隅的力气都没有了。
电话一震,他拿出手机接通,正是靳璟的声音:“谈妥了吗?”
“不太乐观,只有一点点进展。”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靳璟马上又说:“还有时间,二十天左后,还能再想办法。”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没有什么精神。
“天晚了,快回来吧,我做了吃的,你就别去店里了。”
“嗯?”英秀停下了脚步。
“快回家吧,英秀。”
“好……”他的鼻子有些发酸,挂了电话,看着马路上车流滚滚,正是傍晚回家的高峰,而自己,在危机四伏的当下,至少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家。
他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又有些难受——小璟,如今的我,到底还能给你什么呢?
北风又起,英秀觉得有些冷了,他收起思绪,慢慢往前走。
暮色渐浓,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英秀低下头,看着自己颀长的影子,一步一挨的慢慢往前走,满满的颓朽和落魄。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英秀分明看见,自己的影子后,还有一个身影,似乎在跟着自己。
裴英秀转过头,赫然看见,秦阳那张似乎永远冷漠的脸,正明晰的对着自己,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双柳叶一样的眼睛里,也只有淡漠和平静。
“秦阳?”
秦阳笑了下,走上前去,“好巧啊,裴老板,竟然在大街上,就这样碰上了。”他扫了眼裴英秀,觉得英秀似乎比先前更瘦了些,他的眼光落在了英秀的腿上,笑笑说:“你的腿,怎么样了?”
“烦劳挂心,已经没事了。”英秀勉强笑了笑,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英秀看了下面前的秦阳,毫不犹豫的接了电话:“小璟,我这就回来。嗯,快了。”
秦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裴老板现在大伤初愈,可一点也不示弱啊。”他勾了下嘴角,“不过看到我以前的女人,得到你这么悉心的爱护,我也很放心啊。”
裴英秀把手机放在兜里,瞄了眼秦阳攥紧的手指,淡淡一笑:“希望你说这句话时,内心也能像你的表情一样平静。抱歉,我要走了。”
“裴老板的妹妹没有事吗?听说先前被劫了,吓得够呛。怎么,劫匪还没抓到?”秦阳在裴英秀的背后喊了一句。
裴英秀愣了下,扭过头:“那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告辞。”
看着英秀渐渐远去的背影,秦阳眯了眯眼睛,又想了下裴英秀刚才的话“不太乐观,只有一点点进展”,他觉得有蹊跷,当然,也有些得意。
他掏出了手机:“肖湛?帮我查个事情,裴英秀最近在搞什么,好像有些麻烦的样子。还有,”他的声音压了下来,看了下四周,“先前的事,没有什么漏洞吗?”
“经理放心,路线精心设计过,避开了各种摄像,及时换人换车,两个月了,我看不大可能查到什么。”
“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小心。”
“明白。”
“我刚说的那件事,尽快去查。”
裴英秀,我终究会,把你踩在脚下。
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