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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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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清脆的鸟鸣声,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季霆抬眼望去,想起自己离京之前的事。
那时季霄也要准备赶赴北境,正在与他话别,近卫就将刚从刺客口中审问出的、刺客要赶赴南方刺杀李思懿的情报信息奉上。
季霆接过情报,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可季霄仿佛能看清他所想般:“与思懿有关?”
季霆沉默片刻,还是将情报递给了她,而季霄也在看完情报内容以后,瞬间想清楚了所有关节:“这信息审问得来得如此轻易,说明是他们故意叫你知晓,要调虎离山。”
季霆不言,算是默认了她的推测。
季霄笑着把情报递还:“若放心不下,就去吧。”
“我的确计划将计就计。”季霆只说了这样一句,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怎么,怕我说你出尔反尔?”季霄调侃道:“因为你之前说,只要她回来就行?”
季霆命人将情报收起,“我早已与思懿谈过,若萧靖安不参与此事,或者最后投诚,便放过他,也让思懿自由离去;否则,思懿便嫁我。”
季霄挑眉,微微讶异,却还算能接受:“那你不都做好了决定,此时又在犹豫什么?”
“你不怪我任性?”
季霄抱起手:“这么多年,我可难得见你任性。”
“不怕我此番决定,是色令智昏?”
“我怕。”
“不惧我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将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
“我惧。”
姐弟俩长久地对视,最终季霄叹了一口气:“弟弟,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可你我都是历经生死的人,哪还承受得起再失去什么?你明知是计,难道就能放心思懿独自面对?他们知道思懿是你的软肋,只会一次次用她的性命来试探你的底线乱你心神,你驻留旭京,既不能引君入瓮,也不能平心静气,若换做是我,我只会懒得管这许多放手一搏,所以你问我,我也只会说,尽管去做就是。”
“我……”
“思懿若怪你,那我去劝她便是。”
季霆听到这里却是笑了一声:“她若当真怪我,你劝也是不行的。”
季霄也点点头:“说的是。”
但这番对话却反而让季霆下定了决心,他接过蒋维递来的佩剑:“事情紧急,这次来不及送姐姐了。”
季霄“嗯”了一声应下,毫不在意,退开一步让他先行,目送他出了宫门。
驿站的院落内传来几声谈话,唤回季霆的思绪,他循声望去,看到李思懿正与昨晚到驿站住宿的老翁一道出来,细心吩咐着:“士兵已经在周围巡视过,确认没有昨晚那些人的眼线,可是去郡城的路上不能确保,所以今日我带人先行,若路上还有人跟踪,多半会尾随我而去,尔后会有几名士兵护送老人家入城,以免您惹上麻烦,还请您尽量不要同别人提我的事。”
老翁连连点头应着:“大人,此事一定凶险异常,为还世间一个公道,只有仰仗大人了啊……”
老翁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仅仅只是因为她的所言所行而信任她,这份信任叫李思懿深受感动,郑重地点头答了声好。事情结局究竟如何,李思懿无从知晓,但此刻,她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季霆见状,从房顶足尖轻点翩然落下,佩剑还被他稳稳抱在手中,神色轻松自然地在那儿等着李思懿启程。
老翁见了,惊讶地对李思懿道:“大人这护卫的功夫,可真是了不得啊。”
昨晚季霆才和李思懿说定自己做她的护卫,今日就听到老翁的夸赞,李思懿微微愣神,随即嘴角露出浅淡微笑,她的确需要尽快适应身份的转变。
驿站之外惠风和畅,李思懿刚骑上马,就见季霆策马绕到了自己面前,她疑惑皱眉,便听季霆道:“这路上不太平,还是由属下为少史开路吧。”
季霆说罢,策马走在了她身前。
季霆当这护卫也当得忒入戏了些,李思懿张了张口想反驳,却见盛千凛等人没有丝毫要反对季霆的意思,端的是令行禁止,哪怕他们的主上开路承受最大的风险也不在乎。
李思懿赶紧骑马跟上:“季护卫,你在前面太……太显眼了,他们本就针对你,如果再有事——”
“如果再有事,箭也只会朝我身上来,不会伤到少史,甚好。”季霆平静而自然地接话,简直叫李思懿噎住。
他说得坦然,若真有事,李思懿如何能过意的去?
李思懿还想再劝时,对面的道上却来了一队人马,季霆悠悠停下,和其他人形成护卫之势,将李思懿牢牢护在内圈,碧云也赶紧策马到了李思懿身边。
对面来的那队人马瞧着没什么恶意,为首之人身着官服,远远望见李思懿,走进之后立即下马行礼:“玄鞍郡郡守石见山,拜见丞相少史。”
李思懿未曾与这位郡守见过,在季霆的跟随下来到近前,向对方回了礼:“石郡守认得我?”
“下官之前并不认得少史,只是听闻少史要巡察各地水利,依时间推算也差不多到了玄鞍郡内,又见阁下是女子,是以斗胆猜测是少史大人。”石见山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又紧张地问:“少史昨夜可有受伤?”
“看来石郡守是知晓昨夜发生之事?”
“驿站火光冲天,郡城之中的瞭望楼上便可看见,的确是……”石见山顿了顿,面露惭愧道:“不难发现。”
季霆觉得好笑,问:“那为何昨夜不出兵救援,是觉得少史自己能应对?还是说宣帝已逃,这朝廷的少史已经不足你们为之救援了?”
季霆此刻是以护卫的身份在问话,石见山见他突然开口不免有几分惊讶,但见李思懿不阻拦,也就当是李思懿问的,继续向着李思懿回道:“还请少史大人恕罪,郡中能用的兵力不过两百余人,而昨夜袭击少史的少说也有千人,下官至多只能自保,实在无力救援。”
“你知道昨夜袭击的少说有千人?”李思懿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那对这些人的来历,你是否知情?”
石见山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四周环视一圈,对李思懿道:“少史大人,这里地处城郊,难保那些贼人不会再来,还请少史到城中,下官官廨中一叙。”
李思懿同季霆对了个眼神,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以后,同石见山一同入城。
入城路上经过农田,田中水利多是年久失修的破败模样,进入城内已近申时,街市上却只有几户商家开门,瞧着萧索冷清得紧,李思懿在路上也没多问,一路随石见山进了官廨。
茶水摆好,石见山摆手命人下去,站在门口望了一圈,看到盛千凛带的士兵在门口护卫,拱手小声请求道:“还请时时带兵巡视,莫要叫其他人听到我与少史大人的对话。”
盛千凛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石见山回到屋内,见碧云坐在李思懿身侧靠后些许的位置,季霆抱剑在另一旁护卫,也并不介意,只当李思懿经过昨夜的惊吓,的确需要谨慎些许,护卫带得多了些。
李思懿在屋内也听到了石见山与盛千凛的对话,好奇道:“郡守自家护卫也信不过么?”
“下官惭愧,”石见山坐下,道:“下官虽为郡守,在这郡城之中,却不敢保证所有护卫兵卒都听命于我。”
“不敢保证?”李思懿疑惑地重复了这几个字,“那这郡城之中,他们都听谁的令?”
“这……”石见山迟疑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郡中矿业的业主,秦世昌。”
李思懿将茶杯放下,杯底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极轻的一声,却叫石见山神色变得紧张。
李思懿思索着道:“矿业……不都一般是官府在管?为何会交予私人?”
“的确、的确……”石见山连连点头道:“郡中矿业,以前的确都是官府在管,但大约……约摸八年前,郡中接到了朝廷下达的一批铸造事务,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到头来,朝廷却无力支付匠人的薪酬,加之那年恰逢干旱,郡中粮食不够需要从外面购买,府库空虚,当时的郡守为了筹集粮资,便将矿山抵给了秦世昌作保。”
“荒唐!”李思懿的一声斥,将石见山惊得赶忙行礼跪拜。
李思懿抬手止住了石见山的跪拜:“郡守不必紧张,此事本来错也不在你。”
只是事情一环扣一环,才导致了如今这番局面。
李思懿抬手揉揉眉心,恍然想起昨晚在驿站中看到的账本,其中便出现过秦世昌的名字:“他既然控制了矿山,炼出的铁便不会只销往郡内,还要去郡外。”
“是。”石见山应道:“出城时,他们会在少史昨夜客居的驿站歇脚,因而郡中现在虽没什么钱去支持驿站的日常开销,但无人敢偷盗驿站的陈设,厨房的柴火也一直都是够的。”
如此看来,这个秦世昌便相当于是玄鞍郡内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地方豪强……竟强过了当地郡守,即便发现了豪强火烧驿站,郡守也不敢出兵救援。